第一百七十四章 再見赤雲
亦正是如白勝當年當大將軍的時候一樣，風光無限，但是轉眼就成了背信棄主的罪臣，一切看起來都像這座白府的廢墟一般，一片的涼薄景象。
“走，我們進去看看吧。”
班若雖然看了幾次這個白府的廢墟，不過親身走進去還是頭一回。
這麽說起來，總是很奇怪。原本就是經常來往白府的，現在卻覺得這樣的白府倒是很新鮮，像是第一次來。
大堂和祠堂那邊，房頂都已經塌了，他記得那天晚上白府的火勢是和偏苑相反的方向，所以這麽想來，可能就隻有原來大夫人所居住的偏苑沒怎麽被大火吞噬，應該還能遮風避雨。
況且，那又是赤雲和白千千原來跟著娘親的舊居，偏苑對他來說，應該才是真正的家吧。
班若帶著金鈴腳步朝著偏苑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這剛一走近就看見赤雲在砍柴火的身影。
“赤雲！”
金鈴眼尖，一下子就瞧見了赤雲，拋開手裏的東西不顧一切地飛奔了過去。
這邊赤雲還在奇怪哪裏來的聲音，就看見一個身影朝他撲了過來。
赤雲打著赤膊，身上都是汗液，但是金鈴也不管不顧地朝他身上蹭著，“赤雲！我好想你呀！”
赤雲手上的斧子落下，一臉的茫然，喘著的氣息都沒有理順，“金鈴？”
金鈴環著赤雲的脖子，點頭如搗蒜，“是我是我！我從狼島出來看你來了！你還好嗎？！”
赤雲兩手尷尬地懸在空中，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他看見了緩緩走過來的班若，“師父？……”
原本在屋裏的白千千聽見了外麵的動靜，也跑出來看看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看見金鈴和班若的時候，她並不開心，於是就遠遠地駐足看著，不想靠近。
對於白千千來說，這是一段她不愉快的過去。
但是對於白赤雲來說，這是他人生最為珍貴的朋友。
金鈴鬆開了手，退後一步，她用衣袖擦著眼淚，看著眼前的赤雲，明顯就是瘦了好幾圈，皮膚也黑了不少。而他身後居住的地方，也是破敗不堪。
赤雲的目光在金鈴和班若之間來回看著，眼淚也跟著金鈴一起流了出來，“師父，金鈴……你們怎麽會過來呢？”
金鈴剛想說什麽，但是看了一眼站在屋子外麵的白千千，就隻說道：“炎安城有些事情，所以我就跟著夫人過來了。”
赤雲的眼睛亮了，但是又多出來許多困惑，“跟著夫人？這麽說，姐姐也過來了嗎？”
“恩！”金鈴點點頭。
赤雲原先是很歡喜的，可是轉眼間，他的臉上攀上了一抹憂色，“但是……姐姐並沒有過來看我。”
金鈴見狀，不知道作何安慰，“夫人她……”
赤雲眼光閃爍，勉強咧嘴笑一笑，擺擺手道：“沒事兒金鈴，你不用解釋。我知道姐姐並不想見我們。因為我們給她添了很多麻煩，當時照顧我們，是因為二姐臨死前的囑托，包括娘親也是。她當時帶我們去狼島，給了我很多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的東西，也都是為了二姐和娘親、爹爹的囑托罷了……但是在我心裏，不管是以前的白翩翩也好，還是現在的白翩翩也好，姐姐永遠都是我的姐姐，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班若看他這樣，很是於心不忍，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夫人還是擔心你的，我能看出來。不光我能看出來，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你也應該是知道的。”
赤雲鼻子一酸，眼淚還是沒能忍住，他點點頭，聲音顫抖地問道：“恩……姐姐她還好嗎？”
班若眉毛一擰，“夫人有主子的寵愛，自然很好。倒是你，怎麽幾日不見，就不精神了？是不是把為師教給你的東西都忘得一幹二淨了？你看看你，這樣的瘦，還能不能提起刀劍了？”
赤雲苦笑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這樣握緊又鬆開，好像還是以前和班若在桃林、竹林、山坡上練習刀劍的樣子，但是感覺那些時日再也回不去了。雖然短暫，不過痕跡太深，終歸還是忘不掉的。
“原以為自己將來可以像爹爹一樣，勇猛無雙，也算是給白家人掙了個臉麵了，但是現如今……也罷，這樣也是很好的。畢竟這是我家，我住起來也很安心。”赤雲道。
班若搖著頭，“可是住在白府，終歸還是不安全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王宮的很多事情，狼族不一定會插手，否則反而落了個刻意。所以，主子也知道，當時送你回炎安城的時候，你一定忍不住會過來看看白府，但是沒想到你卻住了下來。主子和夫人是當時最早知道白府出事的消息，不過已經無能為力，你可千萬別傷心過度。白府的事情，你傷感一段時間便罷了，長期住在這裏，難免讓人注意。”
“我知道，我們現在是罪臣之女、罪臣之子的身份！”赤雲驟然握緊雙拳，目光變得凶狠起來，“我從來沒有過如此厭惡王宮的時候，我現在到寧可自己的狼族或是什麽別的種族，明明爹爹一心忠君愛國，白府從來對君主沒有不臣之心，可是君主疑心太重，就是因為狼王和我姐姐的關係，就給爹爹扣上了一個不忠不孝的罪臣的帽子嗎？！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赤雲的一拳頭砸在剛剛砍柴的木樁上麵，他胳膊上的汗液順著滴落，暈濕了木樁。
這麽長時間以來，從他剛剛得知父親死訊的消息的時候，他都盡量在壓製著自己。回到炎安城後，更是怕白千千的情緒不好，從來都不會提及爹爹和王宮的事情。
可是夜裏輾轉反側難眠之際，他還是不免會想到冤死的爹爹。白府縱然一家子死去都不要緊，可是落了個罪臣的名分，必然是要遺臭萬年的。
這種痛苦已經積壓在他的心裏很久很久了，今日是看見班若和金鈴前來，又提到了白府二字，他才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站在偏苑屋門口的白千千，都被眼前這個赤雲的模樣給嚇了一跳。因為這段時間看著赤雲十分溫和，以為他是內心最為平靜之人，沒想到他們姐弟其實是一樣，心中都有恨。
隻不過，赤雲所恨之人的對象和白千千有所不同罷了。白千千卻認為，罪魁禍首都是狼族，要不是狼族當時招惹了白翩翩，要不是這個根本早就應該死去的白翩翩非要和狼族扯上了關係，王宮的君主又怎麽會誤會白勝和狼族有勾結呢？又怎麽會下旨將白府鏟除個一幹二淨呢？
金鈴和班若互看一眼，不知道該怎麽評價赤雲此番的‘豪言壯語’。
班若想了想，看著赤雲的情緒實在是激動，還是如實道：“其實，赤雲……君主他，並沒有刻意去冤枉白將軍，而是白將軍當時的確違背了君主的旨意，所以才落下了一個背叛的罪名。”
“班若哥哥……”金鈴拽了拽班若的衣袖，示意他別再說下去了。
赤雲瞬間皺了眉頭，急忙拉住班若，“師父，你是什麽意思？父親違背了什麽旨意？”
“當時君主對狼族早就有叛變之心，也是在和蛇族聯手之前的事情了。君主見白府和狼王府走得很近，所以就讓給了白勝匕首，讓他殺死丸子，殺死白翩翩夫人。”
赤雲的嘴巴一張一合，“什麽……父親接了旨意嗎？”
班若無奈地點點頭，“是這樣的。有一次白府家宴時，白將軍已經流露出了殺氣，要不是主子提前感覺到，讓我在暗中保護丸子，想必現在小主子已經身首異處了。”
“那就是因為爹爹沒有成功，所以君主才痛下殺手嗎？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早些動手？還要將長姐白簌簌許配給襄陽王？”赤雲不解地問道。他現在腦子裏十分混亂，理不出來什麽前因後果。
倒是站在一旁的白千千，神情震驚，她扶著門邊也才勉強站穩。也是今日才真正知道，白勝為何而死，白府又為何變成這般模樣。原來白勝當初早就瞞著他們接下了君主的旨意，隻是一直沒動手而已。
“丸子那一次替白將軍擋下了毒蛇，這也是白將軍頗為感動的一點。所以之後，君主再有什麽刺殺的旨意，白將軍都沒有再接受。讓你和白千千跟著夫人去狼島，也是避難。”
“爹爹……”
赤雲反複喚著爹爹、爹爹，好像在白勝的生前有很多話他都沒能來得及說出口，現在堵在胸口的那些話，竟然又不知道該什麽去表達了。
班若說的這件事情，對赤雲來說不算什麽晴天霹靂，不是好消息，也不是壞消息。他心裏靜靜地想著，想著白府和王宮還有狼族之前的淵源。不知道爹爹臨死前，究竟是怎麽看待這其中緣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