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抉擇和仇恨
雖然白翩翩的生命曾經受過威脅，但是她卻絲毫也討厭不起來這個紫月長老，她向來對忠誠之人無比欣賞。因為在靈境也是很難見到忠心的下屬的。故而白翩翩一直在心底同越千蒼一樣，很是尊敬紫月長老。
今日一番話說出口，看來是紫月長老曾經也有親人死在了人類的手中，也是看過那樣的屠殺場麵，才會如此痛恨人類吧。
越千蒼眼底動容，“紫月長老的話，我都理解。但是長老也說了，我是未曾見過那樣屠殺的場麵，所以恨意不如長老和母親、父親那般強烈，但是現如今呢？其實現在的君主和生活在炎安城的人，也是沒有見過人類屠殺狼族的場麵的，他們從來對狼族都沒有心有愧疚，而隻是恐懼，恐懼著狼族的力量，如果他們的親人也同樣遭受滅頂之災，那也會狠毒了我們狼族，那個時候，他們若是翻了身，我們又該如何自處？長老方才也說，父親早有預言，狼族會成為眾矢之的，我現在就是要讓狼族避免有遭難的那一天。長老也知道，殺光人類，雖然能報仇雪恨，讓我們好好統領大陸，但也是違背了自然倫常，難保我們狼族不會遭受滅頂之災。”
紫月長老咬咬牙，似乎有很多話在胸口，但是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了。
她眼裏有些淚光，“我是非常不希望……看到狼族對人類妥協的那一天，所以對少主的做法也不盡滿意。主子去世之後，我就知道，其實狼族將會迎來一個全新的時代的。這個時代或許會改變很多，或許會朝著我們都不願意的一條路上麵走，狠毒了人類也好，講這種仇恨淡忘了也罷……狼族盛世年華，終究還是已經過去了。”
白翩翩看著這樣的紫月長老，內心或多或少有一些觸動。總歸是能從她遙望遠處的雙眼中，看到很多她曾經經曆過的血腥和無奈，已經失去的和恨著的那些東西，在這一刻的回憶中，都淋漓盡致地體現在了她這這雙充滿淚光的眼睛當中了。
紫月說完這番話之後，她和越千蒼都陷入了沉默當中，或許是上一代對他們來說，應該已經是很久的事情了。
白翩翩坐在凳子上麵，還是按捺不住了，她悠悠而道：“紫月長老，我活著的時間或許並不短暫，靈境那裏的人，都能夠活著很久很久。正是因為我們活了很久很久，或許我們見到的都一樣，我也曾經經曆過盛世的衰敗，然後又一個時代的崛起。我也曾經像你這樣感慨萬千。心中也會被仇恨迷茫，人類和靈獸，總是有數不清的冤孽，但是我們終歸還是能在其中製衡的。自然總有它的規律，有一些不應該生活在那裏的物種，終歸會衰敗。”
白翩翩的一字一句，都充滿著和紫月長老相同的無奈。來到炎霾大陸之後，她還是認為自己以前活得瀟灑許多，那是因為將很多東西拋諸腦後了。今日紫月長老感慨時代變遷的話，讓白翩翩倒是有了相同的感觸。
越千蒼溫柔地看了白翩翩一眼，然後又對紫月長老道：“翩翩說的，的確如此。當年父親帶領狼族反抗，也是因為人類侵犯了我們的領地，人類自然應該得到懲罰。那麽現如今，王宮的君主那邊蠢蠢欲動，謀逆反抗之心已經昭然若揭，既然不能將他們全部鏟除，那麽想個製衡的法子也是好的。所以我才接受了夏長笙的決斷。我並不奢望狼族內會全部都理解，但想來，這也是一個最長遠的法子了。”
白翩翩看來，越千蒼也算是一個很好的主子了。雖然在紫月長老的眼中可能還是太過年輕，恐有處事不周全的疑慮。但是越千蒼還是非常尊重狼族的其他人。就連對紫月長老這般的解釋，都非常耐心。
她相信，並不是因為紫月長老是長老的緣故，越千蒼是真心實意想要將狼族‘經營’好，他希望所有人都認同他。
白翩翩還記得，越千蒼上一次的話還是曆曆在目。他從小時候就接任了狼族，大小事情都需要親力親為，也是慢慢地從這種質疑聲中，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紫月長老緘默了很久，隨後靠在身後的石柱之上，忍不住笑著歎了口氣，無奈道：“也罷，你們夫妻兩個一唱一和的，老身說不過你們。畢竟，我還是要服侍少主的。”
白翩翩又重新恢複一個慵懶的坐姿，看著越千蒼輕輕白了一眼，笑道：“我可沒有跟著越千蒼一唱一和，也沒有幫著誰說話。隻不過非常理解紫月長老此刻的心情罷了。”
越千蒼也相視一笑，“紫月長老德高望重，乃是能成仙的高者。我知道，我還是有很多不足，比不上父親的思慮周全，所以紫月長老才放棄去蓬萊洲修煉的機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幫我。眼下有正值動蕩的時分，我倘若走錯一步，狼族都會遭到劫難，所以我愈發得小心謹慎。也必然不想辜負父親臨終前的囑托，還有母親的期待。”
紫月長老拄著拐杖指了指那襄陽王府的方向，也是夏長笙方才離去的方向，還是非常擔心優思的表情，“不過少主，我知道夏長笙乃是救過夫人的人，可是他始終是人類。難保不會背叛我們，和王宮站在一條戰線上，我認為，少主應該多加思索，將如此重要的任務，真的能交給他嗎？如果被逼到萬不得已，他會不會將狼島的事情全盤托出呢？”
“可是眼下，他也是萬分可信的人了。方才我有意試探，他也還是能堅持本心。不過紫月長老的擔心和疑惑，我也是明白的，也正是我所擔心的。但是這次和君主的商議，也並非是我們狼族的退路而已。我會小心談判，如果夏長笙能處理好此事，我就順了他的心思。如果處理不好，那我還是依舊會讓黑狼們留在王宮。”
“我不知道少主的心思究竟如何，隻求你一定要再三思量才好，千萬別讓什麽蛇族給鑽了空子。”
紫月長老無奈地搖搖頭，隨後便拄著拐杖轉身離開了。
白翩翩看著她的背影，不知為何覺得很是心酸。好像她曾經也有過這樣，不希望一個時代被另一個時代給取代。她在靈境那麽久，每天都在廝殺，自己要麽就是在流亡，要麽就是在進攻。若真是恨，現在有人想要讓她忘記曾經那些仇人對她做過的事情，讓她放棄些什麽，她也不可能如此豁達的。
越千蒼抓著茶杯將茶水一飲而盡，覺得十分口幹舌燥，他的喉結滾動，道：“紫月長老曾經有個姐姐，就是慘死在人的刀斧之下。紫月長老以前常常跟我說，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姐姐被人活扒了皮毛，然後穿在人的肩膀上的模樣，被生生或扒了皮，那樣的血肉模樣，叫的撕心裂肺，但是人的臉上還是在得意地笑著。然後，那個時候所有的狼村都變了一片血泊。紫月長老是真正經曆過屠殺的，又從血泊中活過來的，所以她才會恨毒了人類。”
“原來如此。”白翩翩就知道，紫月長老對人類的那份恨意可不是假的，“越千蒼，那既然如此，想要改變她的想法，有著跟人類共存的想法，也是很難說服的。”
“我知道，我也沒有什麽好法子。”越千蒼歎著氣。
白翩翩從凳子上跳下，鄭重其事地警告道：“越千蒼，我現在心裏總覺得怪怪的，也不知道這次同你回來炎安城是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紫月長老所擔心的，其實也是事實。我並不喜歡夏長笙那個人，從第一眼見到他就是如此。總覺得他攻於心計。雖然我打從心底被他的話感動過，也覺得說得十分在理，但是對於這種人，還是要更加防範才好。”
白翩翩說不上來自己對夏長笙的感覺，每一次的見麵，夏長笙總是有一層心裏的秘密被扒開，每一次都能讓白翩翩刮目相看，對這個人有著重新的認知，難保他下一次又會有什麽秘密公之於眾，讓人大跌眼鏡。
越千蒼看著白翩翩，對她的話表以讚同。挑挑眉道：“我明白你們口中的顧慮，我比任何人都要防範夏長笙。尤其是他對你的心思不純，等此事了結，我必然是不能容他的。哪怕他是母親的救命恩人也好，對你有所企圖，就是死路一條。”
白翩翩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毫不保留地翻了個白眼，“是是是。不過你們狼族的事情呢，我還是少插手點比較好。”
她從衣袖口掏出了一張手帕，邁開步子從涼亭這邊走了出去，熱騰騰的茶是一口都沒有動，對著身後的越千蒼甩了甩手裏的手帕，“我去休息了，狼王你有什麽事情，盡管去辦吧。”
“也好，這幾日你就休息一下，三日之後，我們一同進宮。”越千蒼道。
白翩翩的背影頓了頓，然後依舊步伐穩健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