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求情
赤雲哭著，嚎著，一拳頭打在地上，似乎這大地都略微震了震。
是的，他現在覺得自己的拳頭充滿了力量，可是這力量無法展示給爹爹看，也無法再保護什麽人了。
“赤雲……”金鈴拍著赤雲的脊背，他正顫抖著，但是她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如果主子和老夫人執意要處死白千千，那該怎麽辦？”金鈴問道。
金鈴雖然稱不上多喜歡白千千，但是那畢竟是夫人的妹妹、赤雲的姐姐。都是至親骨肉。金鈴也並不希望看見赤雲和夫人傷心。狼島出了這樣的事情，也真是讓所有人都很擔心。
赤雲搖了搖頭，喉結滾動，努力平複著心情，“我不知道。但是翩翩姐答應了，就一定不會讓千千姐有事的。”
“可是和蛇族有瓜葛是狼族最忌諱的事兒，不曉得老夫人會怎麽看待。如果你真的擔心，那我們明天去求一求老夫人吧。她是主子的娘親，隻要老夫人鬆口了，我想主子應該就會饒了千千姐一命吧。”金鈴道。
“真的嗎？”
金鈴看著滿目都是希望的赤雲，卻沒有點頭，心虛地回答道：“試一試……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好，但是赤雲哥哥，你要明白一點，就算是我們很努力地要留住千千姐的性命，她也不可能會在狼島繼續待下去了。”
“我知道。”赤雲輕聲道。
赤雲的心髒就像是被揪緊一般。如果在得知他們的父親死去的消息之前，赤雲還是會認為，白千千回到白府是很好的選擇，那裏是她的家，起碼回到她或許能夠讓她清醒一點。
可是白府現在已經都不複存在，白勝辭世，炎安城等於給白家的人下了追殺令，隻有狼島是最安全的。除了狼島和炎安城，白千千又能夠去哪裏呢？
“反正不管千千姐這次要去往何處，我這個做弟弟的也一定會跟她的。我不會和姐姐分開的！”
剛剛白千千的話，有一句赤雲是極為讚同的——這個世上和他有血緣關係的，隻剩下白千千的。這一層關係是抹不去了，即便他明知道白千千是不對、是沒有以前的單純和善良，但那仍是他現在唯一的姐姐了。
“赤雲，難道你要離開狼島嗎？”金鈴揪住了赤雲的衣袖，左右晃著，“你不要走啊，我……夫人還在這邊呢，難道你舍得她媽？還有班若哥哥，他可是你的師父啊！”
“我知道，我也不想離開。但是我不想再和白家的人分開了。更不想眼睜睜看著千千姐受苦……娘親和爹爹都已經不在人世，翩翩姐也早就慘死，白家分崩離析，如果我們姐弟倆個再分開，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跟九泉之下的爹娘交代了。雖然我知道狼島很好，我也很喜歡這裏，但是我不可以這麽自私的……”
金鈴的眼睛泛上了一層淚光，“不啊……或許，我們再去求一求老夫人，說不定她就會答應了呢？答應讓千千姐留在狼島！”
赤雲用衣袖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痕，偏過頭看著金鈴無奈地笑了一聲，“你剛剛不是也說了，無論千千姐能不能逃過一死，她都沒辦法繼續留在狼島了嗎？我想就算姐夫他們網開一麵，我也不會讓千千姐在待在狼島的。我們白家已經給狼族添了太多的麻煩了，我會帶著千千姐遠離這裏的。”
……
今夜狼島的雨勢並沒有突然變大，但是這種細雨綿綿的架勢讓人也不勝煩躁。
白翩翩坐在桌子邊，愣愣地看著燭火，每呼吸兩聲就歎一次氣。
越千蒼原本在旁邊看著竹簡，這方終於聽不下去了，擱下竹簡朝她走去，順勢給她罩上了一件遮風的外衣，“你方才回來就說有話要說，但是就坐在這裏隻是歎氣，我這書都看完了，你還是隻字未提，若是累了，就早些休息。”
白翩翩無力地趴在桌子上，下巴貼著手背，“我自然是有話說，但是這心裏的話多了，嘴上就反而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她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綿軟無力，從地牢出來就看見了越千蒼，這雙腿一軟，就栽在了越千蒼的懷裏麵，白翩翩很難露出自己的無助的樣子，這讓越千蒼也有點擔心。
但是歸根究底，還是因為白千千。所以就愈發不知道怎麽說清楚這件事情了。
“你從地牢出來的時候臉色就十分不好，是不是那裏的氣味太過難聞，你身子反而有些不舒服了？”越千蒼問道。
“讓我不舒服的何止是那裏的氣味。”
白千千與她說的話還是曆曆在目。此刻白翩翩心裏隻是在抱怨，為什麽白家人如此命運多舛，上上下下的人幾乎都死光了，剩下了這個一兒一女，女兒還容易犯糊塗做傻事。
她這翻了半天的口水說教了許久，雖然白千千已經已經表明了自己不願意去死，表現的很是懺悔。但是白翩翩依舊能從她的眼睛看出來，她還是迷茫的、不服氣的。
所以說，這人的眼睛真是個很奇怪的東西。但凡一點點的改變，哪怕是驅殼都未曾有變化，但是心境不一樣了，就像是換了一個人，自然，看待她的人的目光，也會隨之而改變的。
越千蒼摟住白翩翩的肩膀，輕輕幫她撩起耳邊的亂發，問道：“我在想，你一定什麽話都跟白千千說了吧。”
“是啊。”白翩翩緩緩點頭，覺得太陽穴正隨著心髒跳動的厲害，“告訴她我並非她真正的姐姐，還有白勝的死。不過似乎並不太起作用，要想讓一個人幡然悔悟，哪裏會那麽輕鬆呢？”
“翩翩，白千千這次的事情已經是狼族內不可以被原諒的。因為她是你的妹妹，當時才允許白千千和白赤雲上狼島，赤雲撇開不談，白千千很顯然已經做出了對狼族有威脅的事情。如果放任她不處置，很難給狼族一個交代。”越千蒼道。
越千蒼主動說起了這個話題，也讓不知道怎麽開口白翩翩開了口，“我希望，你可以留下白千千一命。”
她的語氣非常誠懇和真實，完全不像平日裏咄咄逼人時常吼叫的白翩翩。
“你這樣替她求情，值得嗎？”越千蒼皺著眉問道。
正是看到這個改變，越千蒼才覺得有些不舒服。從他認識白翩翩的第一天開始，白翩翩應該就沒有軟弱過，他情願看見白翩翩與他爭執和他打鬧，都不願意看見她日日歎息、低聲下氣的樣子。
白翩翩正起了身體，眨眨眼睛，換了個口氣說道：“並不是我，而是白翩翩。我這個人，向來不願意欠別人東西。白翩翩臨死之前跟我說要我照顧好娘親和弟弟妹妹，我現在除了赤雲對她有所交代之外，娘親和白千千我是都沒有照顧好。如果大夫人死了，白千千也因為做了傻事而被處死，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九泉之下的白翩翩交代了。我英明一生，自然不願意做些什麽虧欠之事，你就當是幫幫我吧。畢竟她的姐姐，是給了我重生的人。”
“若真是放了白千千一條生路，她也不可能在狼島待著了。炎安城那邊已經沒了白府，她若是以白家人的身份回去，自然是要被王宮的人追殺的，狼族已經沒有義務保證她的安全，就隻能讓她自生自滅。這個結果，你覺得就是好嗎？”越千蒼道。
白翩翩十分明白越千蒼話中的意思，她想了想，然後又道：“炎安城那邊，王宮現在應該已經無暇分身了。畢竟白勝已經處死，他們不會再有精力去追查白家剩下的人，讓白千千就藏在炎安城，過她自己的安生日子。反正炎安城有狼族，她也不會作出什麽亂子的。”
越千蒼屏口氣息，走向窗口，負手而立。他伸手接了接窗外飄灑進來的雨水，落在掌心，略微冰涼。越千蒼猛然攥緊拳頭。狼族和人類以前的戰爭仍然曆曆在目，而狼島這麽多天發生的事情也是曆曆在目。
“翩翩，你這是在難為我。白千千本來就對狼族有二心，她在狼島生活了這麽久，如果把狼島的情報外漏，那對狼族就會十分不利。你別忘了，她可是和蛇族有過交集，甚至有可能她會把情報告訴蛇族。依我看，最安全的辦法，還是殺死她，絕了後患，也省得她在這個世上痛苦地活著。”越千蒼冷冷說道。
白翩翩變得焦躁起來，走至越千蒼身邊抓住他的胳膊，“不行！白千千這條命，我一定要保住！”
越千蒼低頭看著她頗有力道的手腕，連連搖頭，“翩翩，你太執拗了。或許那個死去的白翩翩，也不會讚同你的說法。拖下去，隻是害了白千千做更多的錯事。”
“錯事……”白翩翩念叨著這兩個字，冷笑道：“在我看來，白千千做錯的唯一事情就是不該背叛家人，但是要說政權角度，她未必有錯。”
越千蒼眉心一皺，“此話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