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坦誠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裏很開心，是真得很開心。
白千千才恍然大悟，她並沒有哪裏不如白翩翩的，因為此刻的白翩翩並非凡人，狼王喜歡她根本就不奇怪。而原來的姐姐被二娘給害死了，那麽她殺了二娘和長姐的舉動就更是沒有錯，無形之中，她居然給姐姐報了一個仇恨，這不是天下最大的滑稽麽？
居然，這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因為白翩翩身份的轉變，變得合理了。
白千千心裏原本的害怕、焦躁、不安，或是那麽一點點的愧疚，都因為白翩翩這番話，全部都消失殆盡。
赤雲皺著眉毛，走近白千千，“千千姐，你把二娘和長姐殺了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他還是忍不住又問一遍，畢竟他不願意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事實。
白千千冷笑，“你方才，不都聽見了嗎？我不想再重複了。”
赤雲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喉結跟著一起顫抖，最終，憋著的那口氣撒出來，揚起手臂朝向白千千，狠狠給了她一個巴掌，“你什麽時候變成這副樣子了？你知不知道如果娘親知道了該有多痛心啊！”
這是他第一次下手打自家人。赤雲這一巴掌很用力，如果可以一巴掌就將白千千打醒，他寧願斷了這條胳膊也要重重砸向她。
可是白千千從方才開始眼神中就開始莫名其妙的笑意，她吐掉嘴裏的鮮血，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娘親已經死了，被二娘和長姐折磨死的，她不會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怪我的。”
白翩翩冷冷打斷她，“不，白千千你錯了，娘親非但會怪你，還會狠狠地痛罵你！沒有人比我更知道，大夫人死的時候有多安詳。她從來都不後悔自己的選擇，正因為他和白勝之間有嫌隙了那麽多年，臨別之際才顯得更加珍貴。就連白勝知道他真正的女兒早就已經辭世的時候，他也忍下了要殺死白簌簌和二夫人的念頭，因為既然白翩翩當時沒有仇恨，他也更不願意髒了自己的手。”
雖然僅僅隻有一麵之緣，但是白翩翩仍然能感覺到原主的純真和善良。她應該是一個對所有事物都抱有美好願望的女子，因為她的眼裏隻有家人而已，追求的東西特別少，也十分容易知足。
原主白翩翩是真正接近大夫人的女兒，母女兩個都是如此。
至今白翩翩都能回想起大夫人在那個雨天撒手人寰的場麵，她落在屋頂上撐著花紙傘，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但是並不妨礙她的聽覺。屋內的白勝和大夫人回憶著往事，盡管白勝心中口中滿是懺悔，但是大夫人沒有任何怨怪，除了對死去女兒的哀悼，兩個人都顯得很是知足。
為何這一點她一個局外人看得這樣清楚，但是身為女兒白千千卻不知道呢？
白千千隻是因為娘親的死更加痛恨二夫人和白簌簌，還有瘋狂的嫉妒心促使著她殺了人。
“你又不是我的姐姐，你又不是白府的人，你憑什麽這麽說？！你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外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和二娘之間的仇恨有多麽深！我殺了她們就是為姐姐報仇，姐姐明明就是被二娘給害死的！她和白簌簌欺壓了我們那麽多年，難道不應該死嗎？如果不是他們，姐姐不會死，娘親也不會身染重病！而我和赤雲呢？明明都是爹爹的親生孩子，可是爹爹有關心過我們嗎？二娘和長姐死了之後，不還是讓我們跟著你過來狼島了嗎？如果他真心喜歡我和赤雲，就應該把我們留在白府，給我找一個好婆家，給赤雲一個好前程！可是他並沒有！——”
白千千終於嘶吼了出來，這個聲音聽起來尤為的刺耳。
赤雲似乎也是無法反駁白千千這個說法。雖然他不讚同白千千的作為，但是回想起來在白府的生活，的確如她口中所說的，曾經是那麽活得小心翼翼，都不曾得到父親的誇獎和喜愛。
正因為如此，赤雲更加得想證明自己。
白翩翩舒口氣，可能是因為今天說了太多話，又或許是怒火中燒，她覺得自己的舌頭都在發麻。
思量了很久之後，白翩翩負手，眼眸低下來了一點，緩緩道：“白勝已經死了。”
白千千臉部的古怪表情瞬間凝固，和赤雲一同震驚地看向白翩翩。
“誰死了？”赤雲小心問道。
白翩翩歎口氣，如實說著，“你們的爹爹——白勝。在我們離開白府之後，就已經被王宮的人抓走，加了叛國的罪名身首異處了。隻是這麽久以來，我都沒能找機會跟你們說這件事情。”
那個時候左思右想，白勝的死遲早是瞞不住的，赤雲時常嚷嚷著要回去給爹爹看他修習的武藝，就更加讓白翩翩不知道怎麽說出口了。誰知道，今天終於把這件事情公布，居然會是在這樣的場麵之下。
赤雲扶了扶身後的牆壁，脊背貼著冰涼潮濕的牆壁，漸漸地腿軟了，“爹爹……死了？”
白千千瞪大著雙眼，不知道目光焦距在何處，“怎麽會……”
“我知道，接受這個事情，要比你們接受大夫人死的事情還要難。畢竟事情突然，你們沒有心理準備。事實上，白勝早知我和狼族的關係，所以君主才對他加以利用。白勝那時候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了自己沒有完成對狼族刺殺的任務，君主一定會為難白府。所以白勝才會讓你們倆姐弟跟著我遠走高飛。”
臨別的時候，白翩翩當時未曾能察覺白勝的用意，倒是在他孤身站在白府門口的時候，看見了他眼中落寞的永久告別。他那時一定深知自己再也無法見到這兩個孩子，並懺悔自己之前的糊塗，讓他四個孩子都受到了傷害。
所以白勝不希望千千和赤雲像他大女兒、二女兒一樣沒有好的下場。將兩個孩子寄托給白翩翩，這是他最好的選擇了。
看著兩個人還是沉浸在無法相信白勝之死的事實中，白翩翩也沒有什麽心情跟他們磨嘰，將兩個失神的姐弟拎到一塊，十分嚴肅地解釋著——
“你們說，你們從小的時候就不深得白勝的喜歡，這一點，就連白翩翩自己都很清楚吧。但是不可否認，每個人都有糊塗的時候，白勝心底還是愛護你們的。白府麵臨崩潰，他遣散了所有人，將你們寄托給了我，那就是白勝對你們的溫柔。他選擇了自己去麵對白府的災難，卻什麽都沒有跟你們說，包括我的身份。因為他至少覺得，你們身邊還有我陪伴著。哪怕沒有了娘親和爹爹，也能過得很好。這也是，我從來都沒有透露過我身份、還有白勝死訊的原因。”
雖然這番話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確實顯得有些矯情……畢竟，當時白翩翩剛來到炎霾大陸的時候，可是討厭死這個不稱職的父親了。曾經舉著長劍想要將白勝殺死的，也是她白翩翩，現在又如此替白勝說好話，委實不是他的風格。
但這回就算是她矯情了一把了。
在經曆過白府的很多事情之後，她也是實在沒辦法討厭白勝這個人，雖然，白翩翩還是認為他作為父親來說並不合格，但是麵對白千千這個女兒，白翩翩還是替白勝心痛。這個女兒什麽都不懂，不把事實告訴她，隻怕她是要帶著父親的怨念過完下半生。這應該也不是白勝想看到的。
“爹爹他……我，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我真的該死！……”
白赤雲開始語無倫次起來，像個小女子一般滾落出了豆大的眼淚。赤雲對白勝是有感情的，從他時常念叨就能夠看出來。
“白千千，白赤雲，如今你們還認為，白勝是個不合格的父親嗎？”白翩翩拉住白千千的肩膀，“其實你的身邊都是溫柔和關懷，但是因為你總是積壓在心底抱怨，所以一直都看不見。但是你的姐姐、你的娘親，她們就從來沒有過這種情緒，因為家人是一輩子的。不要想著去抱負，你要試著去接受。”
白千千眼神複雜，“你現在這樣勸解我，是想讓我承認自己做錯了是嗎？那如果換成是你呢？對待你自己的仇人，你難道就能放得下嗎？”
白翩翩無奈搖頭，不知道該怎麽跟白千千說，想她以前對待總是離家出走的鳳凰鳥的時候，都沒有費過這樣的口舌，“我的經曆，遠遠不是你們這些僅僅活了十幾年的小孩子就能夠領悟的。正因為我什麽都放下了，所以才會什麽都放不下，你懂嗎？我的心裏沒有任何羈絆，更不像你，追求得、向往的東西太多。作為我，沒有立場勸你，但是作為白翩翩，我有責任替她讓你懸崖勒馬，隻要你今後好好的，我便能在狼族麵前保你不死。”
“保我不死？”白千千反問。
“難道你想死嗎？”
白千千愣愣地低下頭，嘟囔著，“我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