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疏遠
如果一個突然很黏著你的人，變得和你保持距離，就算是開始不在乎，但時間越久，就越會讓人胡思亂想。白翩翩最近就陷入了這種胡思亂想當中。她從來都沒有發現自己，居然可以這麽在意越千蒼的行蹤，以至於她這兩天晚上真的是徹夜失眠。
而上次丸子對白翩翩說完那番話之後，似乎也不怎麽再親近於她了。
她一直知道丸子和越千蒼白天會在一塊修煉，但是以前都沒怎麽關注過，可是這幾天那個金鈴卻好像始終陪在他們身邊。偶爾靠近桃花林那處的時候，會從那方傳來三個人的笑聲。
白翩翩的好奇心驅使著她非常想靠近看看那三個人到底在做什麽。但是每當白翩翩靠近桃林的時候，腦海中就會自動幻想一些畫麵，譬如——
“越千蒼，你的傷勢好了點沒有，我這裏還有紫月長老上次剩下的藥膏，你要不要？”
白翩翩借著藥膏的名義想要主動去答話，但是隻見越千蒼和丸子坐在桃林間的石桌旁，手裏捧著竹簡，模樣很是認真。
越千蒼抬頭淡淡地看了一眼白翩翩，“我們在修習，翩翩，如果你沒事就先自己去玩罷。”
“……”
或者再譬如——
“丸子，我從水裏給你撈上來了幾條肥魚，要不要吃？”
白翩翩手裏抓著兩條翻白眼的魚，被腥味熏的差點嘔吐。但是隻見越千蒼和丸子坐在一處瀑布的正下方，腦袋淋著冰冷的水，看見白翩翩過來，丸子淡定地從瀑布中走出來，接過兩隻魚，三兩下就吞進了肚子，道：“謝謝娘親，不過我和爹爹在修習，娘親還是不要過來比較好。”
“……”
所以，每次當白翩翩幻想了這些可能熱臉貼冷屁股的場景之後，她就心裏沒由來的一陣火大。
“千千，你說，難道我平時對丸子很凶嗎？”
白千千呆呆地搖搖頭，“沒有啊，丸子很黏著姐姐啊。”
“那就是我平時對越千蒼很凶了？”
白千千翻著眼皮想了想，“恩……可能有一點吧。”
白翩翩手托腮，想入非非，“這兩個該死的家夥，我看分明就是故意躲著我！在試探我忍耐的極限罷了。罷了罷了，我才懶得理他們，沒有人黏著我了更好，我樂的輕鬆自在，走，千千，我們捉蝴蝶去！”
“啊？”
但是沒過幾個時辰，白翩翩就一臉鬱悶地坐在竹林的一處地上，盤腿坐著，看上去像是在冥想。
班若從竹林深處走過來，他赤裸著上身，背著一把劍，身上還有清晰的汗珠，一沒留神差點被白翩翩突然伸出的腿給絆倒，背上的汗更多了，著實嚇了一跳。
白翩翩收回腿，斜眼瞪著班若，“班若啊，你和赤雲練完武了？”
“是啊，赤雲說還想自己再練一會兒，所以我就先回來了，著實有些餓了。”班若一臉懵，“夫人，你在這裏幹嘛呢？是要找赤雲嗎？”
“不是。”白翩翩麵無表情。
班若看著她這幅模樣有點緊張，“那夫人是要找主子，還是找我？”
“都不是。我隻是奇怪，越千蒼這兩天和丸子……還有那個金鈴，究竟在做什麽？”白翩翩故作疑惑道。
班若豁然開朗，表情放鬆了一些，“哦，原來夫人是說這個啊。小主子以後是要繼承主子的大業，當然有很多東西要修習啊。這沒什麽奇怪的。至於金鈴啊……她是受了老夫人的吩咐才會跟著主子的。”
白翩翩嗤之以鼻，“他才出生多久啊，能學什麽？像你一樣光著上身耍劍嗎？”
“這話我聽著怎麽那麽別扭啊……”班若撓撓後腦勺，“夫人，你是不是覺得這幾天主子沒有陪你，寂寞了啊？”
白翩翩跳起來，揪住他的耳朵，“怎麽跟夫人說話呢？沒大沒小！”
班若護住自己差點被擰掉的耳朵，眼珠子一轉，湊近白翩翩道：“夫人，我最近得到了一個好寶貝，能促進你和主子之間的感情。”
白翩翩眉毛一橫，麵兒上表現得很是猙獰，但是心底忽然有那麽一點點興趣，“什麽寶貝？”
“夫人等我一下啊！”
班若轉身離開，跑去了竹林裏他自己居住的一個屋子裏麵。白翩翩就聽見那邊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然後班若就小臉紅撲撲的走了出來，如少女一般嬌羞的把手上的一個包袱塞進了白翩翩的懷裏。
“這什麽呀？”白翩翩皺著眉頭打開包袱，發現是幾層粉嫩色的布料，還有股子香味。隻是這股幽香可不如這布料的顏色清嫩，是有點淡淡的、讓人迷離的媚香。
班若壞壞一笑道：“看不出來嗎？這是衣裳啊。是萬鳥的羽毛做的，比蠶絲還要輕盈。這上麵的味道可不是什麽香粉和香料，是雌性萬鳥羽毛特有的香味。”
“萬鳥？”
白翩翩知道一點，這種飛鳥在靈境並不怎麽繁殖，但是炎霾大陸卻有它們的棲息之地。而萬鳥最具有特點的就是它們和鳳凰一樣美麗的外表，雌鳥的羽毛為了能夠吸引雄性，能散發出一種似花香的味道，據說它們擁有特別強盛的繁殖能力，所以人們總覺得，萬鳥的羽毛是可以用來製作成男女合歡藥物的最佳上品。
一想到這裏，白翩翩就立刻知道班若是什麽意思，於是她捏緊拳頭，忍住了想扇班若巴掌的衝動。
“萬什麽鳥！這衣裳的布料比你身上的都要少，你是要讓我拿來當裹腳布嗎？”白翩翩把這一大塊粉嫩的布料又扔回給班若。
班若將衣服疊好，硬是塞給了白翩翩，“哎呦夫人，又不是讓你穿出去的，你隻給主子看便好。”
“……”白翩翩手裏捏著這少得可憐的布料，額上青筋暴起，“你是把我當成站在花街柳巷外麵甩著手帕，然後給出一錠銀子就能陪男人玩一晚上的女人嗎？！”
“夫人，話可不能這麽說，主子這段時間都在陪小主子，經曆過炎安城的事情，本來就很辛苦。你不如趁這次的機會，幫他轉移一下注意力，主子一定會喜歡的，也算是，還了主子收留赤雲和千千的人情啊。”
班若一下子就戳到了白翩翩的軟肋。
白翩翩心中暗道該死，居然被這隻小灰狼看出來了她覺得自己欠越千蒼的一筆賬。
班若臨走的時候，還特意輕輕囑咐道白翩翩，“千萬別告訴主子是我給你的呀……”不過班若說完轉念一想，又道：“說了也沒事，主子保證喜歡，說不定還會獎勵我呢。”
……
……
竹林深處，竹葉被風刮得沙沙作響。
越千蒼衣襟迎風飛揚，手執長劍立在一塊高聳的石頭上麵，他低下頭，眯著雙眼看向在竹林中飛舞的丸子。
丸子的一身青衣似乎是和竹林的顏色融為了一體，他手中的長劍和越千蒼手裏的那把有著同樣的材質的花紋，隻不過丸子手中的更為鋒利，被灑下來的陽光折射出斑斑點點的亮光，明晃晃地掃蕩在竹林裏。
所有的招式越千蒼都看著，不過雙眼波瀾無驚，嘴邊掛著幾乎無表情的淡笑，偶爾皺一下眉頭，丸子能感覺到，於是更加用力地揮舞著手中的長劍，直到越千蒼的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為止。
不久過後，越千蒼從高高的石頭上跳下來，丸子便停止了自己的動作，大喘著氣息走到越千蒼的身邊。
竹林處有石幾和石凳，越千蒼倒了兩杯熱茶，讓丸子坐在他身邊。
丸子雙手接過茶杯，氣息不勻稱，“謝謝……謝謝爹爹。”
越千蒼小抿一口，“切記在任何時候，都不要露出你狼狽的一麵，你這樣的喘息，如果我是敵人，就會抓住你最薄弱的時候進攻你。暴露體力上的缺點，是交戰時候的大忌。”
丸子聽後，趕緊閉住了嘴巴，心裏的一團團淩亂氣息不敢再胡亂從口鼻裏跑出來。
“爹爹曾經就教導過，狼族在交戰的時候，無論是占著上風或是下風，都要讓對方看見我們的氣勢！”丸子這樣說道。
越千蒼皺皺眉，對他這番總結並沒有表示讚同，“你可以說是氣勢。不過比這個還重要的，就是我剛剛跟你說的弱點。或許你現在才出生，很多東西經曆得少，沒辦法很快參透，隻要有足夠的時間，我相信你能明白這些天我教給你的全部本領。”
“爹爹這些天教於我的，我一定勤加練習。”丸子篤定的保證道。
“你勤於練習武藝，是為了讓自己有保護自己的力量。但是這力量遠遠不夠。炎霾大陸當中，你注定是有站在頂峰的時候，你的身後也會有很多人需要你去保護。除了擁有保護自己的力量，你還需要保護狼族。”
丸子抓了抓美貌，神情有些疑惑，“爹爹的意思是……我還是要將整個天下都看在眼裏，預知危險，對嗎？”
越千蒼笑著點頭，“對，你很聰明。那麽我再問你，現如今炎霾大陸的局勢，你又是作何觀點。”
越千蒼拋出這樣的問題，如果白翩翩在場的話，她一定會說越千蒼是瘋了。
丸子才不過是點兒大的孩子，能保護自己就已經很好了，又怎麽能權衡整個大陸的利弊，知道人類和狼族的政權關係呢？
不過越千蒼的目光裏，還是對丸子充滿了期待。他有時候會於丸子說一些時政，告訴他狼族在炎霾大陸該是怎樣的生存關係，丸子像是聽懂，也像是有自己的想法。
隻見丸子歪著脖子認真地想了一會，然後開口緩緩道：“我覺得，狼族既然在炎霾大陸有著極大的優勢，但是也要考慮人類是否還將自己定義為天下的主人。如果他們沒有從根本上服從狼族，那麽狼族即便占領了土地，也終將會迎來兵變的那一天。特別是如果狼族越打壓，他們內心的仇恨就會越強。所以我認為，在權衡人類和狼族之間，應該馳張有度，如果可以，狼族的偶爾退步或許也能換來安寧。奴隸人類，是得不到永久的和平，反正會令絕境的人們走投無路，譬如，再次和蛇族聯手。”
雖然丸子的話並不深刻，但是他卻把局麵看得很透徹。更難的是，越千蒼覺得丸子繼承了白翩翩的血液，他很善良，也很聰慧。從丸子的眼神中能看出來他並沒有極大的野心，和平二字，正戳中越千蒼的心底。
越千蒼伸出一隻手，在空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落在了丸子的腦袋上麵。其實丸子出生並沒有過多久，但是他現在儼然成為了一個小大人的模樣。
“你的成長，比我當年要快多了。我並非是逼你這樣辛苦，隻是現在時局動蕩，你若是沒有一身的好本領保護自己，怕是炎安城出了亂子，除了班若之外，就沒有人能幫我了。”
越千蒼能看見丸子的眼下有明顯的烏青，而且眼睛倦怠，應該是都沒有休息好，他身上在這幾天之內，留下了不少的傷痕，否則剛剛舞劍的時候不會有那樣的頓挫感。
即便是這樣，越千蒼也不想對丸子放鬆。
丸子看著見越千蒼神色略有擔憂，於是嗓音清亮地道：“是，我會努力的，不會讓爹爹和娘親失望的！”丸子語氣篤定，而且說到娘親二字的時候，他刻意咬字重音。
果然，越千蒼的神色發生了些微的變化。
隨後，越千蒼斜靠在石幾上，閉上眼睛，靜靜聽著風聲。
丸子猜不透越千蒼在想什麽，索性直接問道：“爹爹，娘親最近有點奇怪，你發現了嗎？”
越千蒼看微微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