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複發的蛇毒
兩個人的酒壺捧在一塊，開始暢飲起來，然後又沉默了許久。
白勝打了個酒嗝，惹得白翩翩有些笑意，她手托腮轉頭看著白勝，一陣涼風吹過，將有些醉意的腦袋吹醒了大半。
“你恨狼族嗎？或者說，恨我嗎？”白翩翩問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冒出來這麽一句話，擱著以前，她可是討厭死了這個白府裏其他的人，但是二夫人和白簌簌的突然暴斃，對她來說衝擊也是有些大。所以更別說一家之主白勝了，現在看這個父親，頭發在這幾天都白了很多，臉上幾乎和死人一樣都沒什麽血色，皺褶橫生，像是經曆過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極度滄桑的模樣。
這種滄桑感，讓白翩翩有些不是滋味，所以開始在想，站在白勝的立場來說，現在整個白府的支離破碎，原因都是因為狼族和王宮之間的戰爭。
如果沒有狼族的霸道統治，君主也就不會讓白勝去接近狼族和丸子，也就不會因為後來白勝的心軟而招致君主的懷疑，布下聯姻的事情。白簌簌和二夫人，也就不會變成兩具冰冷的屍體長眠地下的。
而讓君主有這個想法的，無疑就是白翩翩和狼王之間的關係了。
如果越千蒼沒有入了白府，沒有丸子這個靈胎，白府現在一定過著風平浪靜的生活。不會存在著被王宮給抹殺的危險。
白勝用鼻息笑著搖了搖頭，“姑娘，沒有什麽恨不恨的。我也曾經設想過，但是這世上沒有那麽多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身上的罪孽，也是數不清楚的。包括我的女兒，不也是被我一手害死的嗎？”
白翩翩失笑，“真不知道如果真正的白翩翩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是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
白勝稍稍眯起眼睛，盯著白翩翩的側臉，“謝謝你。”
“謝我什麽？”
“我從來都沒有好好了解過我的那個女兒，直到她死了都不曾了解。但是看見我女兒的樣貌還能出現在我的麵前，活蹦亂跳，還有著別人照顧，我竟然覺得很欣慰。或許翩翩也會覺得很欣慰吧。她這是以另一種方式活在這個世界上，謝謝你，讓我感到不那麽的心痛，至少在現在充滿絕望的白府中，我在你身上看見了希望。”
最後的這句話，讓白翩翩心裏有些被什麽暖暖的東西燒了一下的感覺。
將酒壺裏的酒一飲而盡，今夜的這番談話就算是完成了，白翩翩起身，伸了個懶腰，“”
但是突然，她胃裏開始有些翻江倒海的感覺，直到鮮血從嘴裏冒出來，她才發現自己的四肢開始發僵，腦袋也變得有些不受控製。
“翩翩！”
白勝叫住她，之後，白翩翩的身體就墜下，再也沒有了知覺。
……
蛇毒的複發，是白翩翩意料之內的事情。當時紫月長老就跟她說過，蛇王的毒素似乎是有一些殘留，而最近她也覺得靈力經常匯聚不起來，沒有想到偏偏是在這幾天爆發出來了。
白翩翩醒過來的時候，越千蒼就坐在床榻邊。旁邊還伸著兩個小腦袋——白千千和白赤雲。
“真是的……這個場景怎麽那麽眼熟。”
好像來到炎霾大陸之後，她就常常受傷，常常昏倒，每次醒來時都能看見越千蒼這種一臉擔心的模樣，以前倒是很反感，現在看到，還真是有一點欣慰。
“姐姐，你醒啦！”赤雲叫道。
“你每次都隻會說這一次嗎，好像我死過去了一樣……”白翩翩想起身伸手敲向赤雲的腦袋，但是才發現自己的胳膊和腿根本沒什麽力量，嗓音也沙啞得可怕，就像個老婆婆在說話一樣。喉嚨口還有點血腥味和異物感，看來這次還真是挺嚴重。
“我的蛇毒複發了，對嗎？”白翩翩問道。
越千蒼抓住白翩翩的手，“這次昏迷的時間不是很長，隻有四個時辰，是你的父親將你抱回來的，還請了大夫。”
“那你呢，怎麽回來了？”
白翩翩知道這些天越千蒼很難抽空，期間聽班若說過，狼族在炎安城的那半邊領地，近幾天總是被不斷的偷襲，應該是王宮的人所為，加上蛇族的威脅，狼族現在麵臨危機之中了。
越千蒼凝望著白翩翩，手掌的力度緊了一些，“我回來，是為了帶你走的。本想著試圖說服你，可是現如今你這幅模樣，你必須要跟我回去，就算是用捆的，也要將你捆走。你的傷勢需要治療，炎安城很危險，我不可能時時刻刻守在白府，所以你需要在我可以看得見的地方，關於這一點，白將軍也是這樣想的。”
赤雲和千千聽到這番話，有點吃驚。千千是一副猜到了一點的模樣，但是赤雲則是有些懵，著急地問道：“狼王殿下，你要把姐姐帶去哪裏呀？可不可以不要帶姐姐走，白府離不開她啊！”
加上那天白翩翩跟赤雲說過的話，赤雲才真覺得有些害怕了。
白翩翩看向赤雲和千千，“你們別多想，先出去，我有話和越千蒼說。”
“哦，好吧。”
兩個姐弟除了房屋之後，白翩翩立刻開口問道：“你和白勝說了什麽？”
“隻是達成了共識而已，另外，他承認了，曾經對丸子起過殺念。”
白翩翩撐大了剛才迷蒙的雙眼，“聽你這個意思，你是早就知道君主曾經給百勝下過命令？”
越千蒼沒有否認，“是的。而且我還知道，你應該也有所察覺，我比你還要早一些。還記得那天白勝突然說要白家的人一同吃晚席嗎？那天我就發現了白勝的不對勁，包括飯桌上麵的混亂，包括他用匕首對準了丸子的頸項，多虧班若發現得早，否則真的就被他得手了。在那之後，就是丸子被青蛇咬傷的事情。”
“你一直都知道，但是卻沒有揭穿他嗎？”
“也是為了看看王宮那邊到底要做什麽，看看他們情報收集的程度。”
白翩翩抿緊雙唇，勉強支起了半個身體，她仰頭直麵越千蒼的目光，“你這算是……在用丸子的性命做賭注嗎？如果白勝沒有手下留情，如果白府真的危機四伏，那麽丸子該怎麽辦？若有一天，這種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你是否會拿我的性命去試探情報呢？”
她真的有些吃驚於越千蒼的洞察力，以及他的冷靜。
其實越千蒼的性格早在一開始見麵的時候白翩翩就能得知，他是炎霾大陸的統領，即便是披著人的外表，但是骨子裏就是一隻狼。可是這麽長時間的相處，越千蒼在白翩翩眼中，更多的是沒臉沒皮的普通男人，今日卻知道，他在暗中操控很多事情。
這讓她有些莫名的失望和失落。
越千蒼將白翩翩摟住，“你不能說這樣的話，我從沒有過將你和丸子看待成任何值得利用的東西。我越千蒼一生珍愛的東西沒有幾個，你和丸子便在其中。我會妥善安排你們和朝政之間的事情，不會讓人傷害你們一絲一毫。”
白翩翩的臉蹭在越千蒼的胸口，微微臉紅。
她其實很想在這個時候揮過去一拳頭，大聲說，你這隻銀狼說的話也太肉麻了，或者是，你把本尊者當成了什麽人，需要被一隻銀狼照顧嗎？
不過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她多次的死裏逃生，都是因為越千蒼的插手。
“那越千蒼……如果我有一個要求，回到狼島的時候，帶上千千和赤雲，你會答應嗎？”白翩翩小聲問道。她也覺得自己的這個要求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但是，這是白勝之前說過的心願。
越千蒼沉了口氣，無奈道：“可是對於他們來說，炎安城才是他們的家。你為什麽要做這種多餘的事情。”
白翩翩搖著頭，“這不是多餘的事情，是我欠白家的一個心願。若是大夫人在世上，她也希望會是這樣。你我都知道白府，會迎來滅頂之災的。”
“狼島沒有人，千千是個姑娘，她真的願意在狼島生活一輩子嗎？還有赤雲，他的誌向遠遠不止在狼島可以找到的。你應該知道，狼島不是個能隨意出入的地方。”
“那如果他們願意呢？”白翩翩反問道。
越千蒼輕聲笑著，將白翩翩摟得更緊，“若真是這樣，我會滿足你的要求，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白翩翩不知道為何越千蒼總會說這樣讓她心髒能一瞬間停頓的或是發燙的話。
後來，越千蒼還跟白翩翩說了很多很多，一句比一句誠懇。越千蒼是真誠地希望白翩翩可以去到狼島生活，那裏是療傷聖地，也比炎安城要安全許多。
白翩翩明白，蛇毒的複發讓她原本打算一走了之的願望落空。如果不徹底清除，她的靈力也將無法恢複，那麽是不是跟著越千蒼去狼島療傷，過上一段時間與世無爭、無憂無慮的生活會比較好呢……
之後的幾天，鳳凰鳥化為羽毛又來了一次，他說現在他的力量被限製，或許會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過來炎霾大陸，即便他不喜歡那隻銀狼，但鳳凰鳥還是理智地勸道白翩翩，若是以大局考慮的話，去狼島還是很合適的選擇。
這樣一來，白翩翩就又開始有點糾結猶豫了。
倒不是糾結猶豫該不該去，而是去了之後，若再想從越千蒼的身邊拍拍屁股走人，恐怕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