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君主的命令
白勝在回去書房的途中，就聽見來傳話的仆人，說是王宮那邊來了個公公，已經領去了書房裏等待。聽到這個消息，白勝一路上的眉頭都是皺著的。
他一直擔心的，該來的，總會來啊。
書房那方很是安靜，隻有淡淡的茶香味。他推門進去便看見是君主身邊的心腹，黃公公。
黃公公沒有穿著宮裝，而是一身不起眼的便服，看起來極為低調。
“白將軍，我尊稱你一聲白將軍，那也是君主非常的賞識您。你已經不再享用朝廷俸祿，可是君主每年對你府上的關心卻是不少，這一點白將軍應該清楚，就連圍場狩獵都邀請了你和家人同去。足以見得君主對白將軍有多麽看重。”
聽著這尖利的嗓音，白勝很不舒服，礙於君主的麵子，他隻好勉強拱手行了個禮，“黃公公此番前來，我大約知道是什麽事情，想必……”
黃公公擺擺手，打斷他的話，“白將軍也不必多想，君主從一開始就說了，並非要白將軍完美的完成任務，畢竟所有的殺戮都是有風險的，白將軍應該比誰都明白，這沙場的勝利，不足以讓主子失去信任，但是態度若是不夠積極，就有通敵的嫌疑了。”
黃公公話中的意思，是指白勝他遲遲沒有對狼王下手。
白勝曆來討厭這些閹人，開始給了幾分薄麵，現在他語氣輕蔑，白勝便沒了耐心，直起了腰身道：“黃公公不拐彎抹角，我白勝光明磊落一生，隻要是君主的命令，我自然會照辦。可現如今是發生在我白府上的事情，狼族這幾日戒備又如此之嚴，我根本就沒有近身的機會。”
“即便是狼王不能近身，但是君主的命令是殺了白翩翩和她生下的孩子，白翩翩乃將軍的女兒，這種事情難道難於登天嗎？白將軍，這白府不光是隻有狼族的人，也有君主身邊派來‘保護’您的人，這幾日白將軍的對白翩翩和狼王的態度昭然若揭，前些日子，府上傳說是小狼王替白將軍擋住了毒蛇的攻擊，想必白將軍現在也是起了惻隱之心吧？”
白勝冷哼一聲，斜眼看他，“惻隱之心，人人皆有！更何況那是我的親外孫。我手上的刀如果對一個小孩都沒有半分猶豫，又怎麽當得起‘人’這個字。像你這種人又怎麽會明白家人的重要！”
黃公公氣惱地粗喘著氣，翹著蘭花指指著白勝，“白將軍！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君主因為此事的耽誤已經很生氣了，小心君主讓你們全家人頭落地！”
白勝一把手揪住黃公公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領到了半空中，手上的肌肉隆起，“我白家是不是要人頭落地，還輪不到你一個閹人說了算！”
說罷，就把黃公公摔到了地上。
其實白勝心裏清楚，黃公公畢竟是君主身邊的人，得罪了他一定沒有好下場。但是說出白府人頭落地的話，他就無法再淡定了。
“咳咳咳！……白勝！”黃公公憤怒地大吼。
“黃公公，你走吧，回去告訴君主，我白勝不是食言的人，但是我對所有的事情都有我自己的判斷，君主的目的是讓天下和平，統一炎霾大陸，我白勝會想辦法支持的！”
但是，殺了丸子和女兒的任務，他應該是徹底失敗了。
黃公公灰溜溜離開書房時，白勝仰頭背對著他，送都沒送。
但是白勝很快發現屋門外還站著一個多餘的人。
“你在這裏做什麽？”
二夫人聽見白勝的聲音，這才從門後小心翼翼地出來，她手上的托盤上有冒著熱氣的羹湯，故而步伐輕輕地靠近，不知是怕羹湯灑落，還是怕白勝的責備。
這個書房，向來白勝不喜歡人無端靠近。
“我是過來給老爺送甜羹的，在屋外就聽見了老爺”
白勝看了眼甜羹，剛才的火氣正旺，聞著這甜甜的香味，火氣也就降下來了一點。他舀了一口倒進嘴裏，道：“宮裏的事情，你還是少打聽比較好。”
二夫人看他吃了，便舒了口氣，但是想了想，麵上為難著，還是開了口：“老爺，君主是不是下了命令，要抹殺白翩翩和那個叫丸子的小孩？”
“我說了讓你不要打聽，你聽不懂嗎？”白勝臉色突變，將勺子摔進了羹湯裏，被甜味壓下去的火氣瞬間就上來了，他指著二夫人厲聲嗬道：“今天你聽到的事情要是外傳一個字，我就將你丟到狼族去做食物！!”
白勝並沒有在開玩笑，二夫人吞了吞口水，一聽說喂給狼族就嚇得發抖，想起了把白翩翩丟到狼族的那個夜晚，於是不敢再說話了。
二夫人將甜羹放下，準備要走，白勝卻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腕，細細看了兩下。
“老爺……這是怎麽了嗎？”
白勝看著她的手光滑細嫩，什麽傷口和繭子都沒有，陰冷問道：“我記著你年輕的時候，喜歡刺繡，手上就總是會被針線紮穿，起繭子，現如今，倒是沒有了？”
“是、是嗎……”
二夫人看著白勝如此恐怖的臉色，心裏大感不好，不知道怎麽回話。
白勝將她手腕的骨頭捏緊，“我原來倒沒有注意，你送給我的那幅江山繡圖，繡工精巧，也是個精細漫長的工程，不過在此期間，你的手似乎都是這般，連端個茶都讓下人代勞的你，是怎麽毫發無傷地完成這江山繡圖的？！”
“我……”
見她模樣猶疑，白勝反手就是一個大耳光過去，“妒婦！別人的東西就敢拿來給我獻殷情？你真把我白勝當做傻瓜嗎？！”
二夫人狡辯著，“那繡圖就是我的東西，怎麽成別人的了？老爺，你不能受別人挑撥啊！”
“好！既是你繡的，那你能否說出繡圖上麵有幾條魚，幾棵垂柳，幾匹駿馬，幾條山川？！”
白勝覺得自己簡直是太笨了，會被一個女人的話給蒙蔽，不分是非。仔細回憶就知道，那江山繡圖上麵的景色，都是當年白勝和大夫人一同騎馬所經過的地方。
繡工不算上乘，但絕對是用心刺繡，所以整個畫麵才會那樣的柔美和逼真。
其實當時隻要回憶一下，就能發現其中的破綻，但是白勝在麵對赤雲發出的質疑時，他卻選擇相信了二夫人的話。
麵對白勝的質疑，二夫人已經無可反駁。
“從明天開始，正苑你讓出一半，將主屋給她。”白勝道。
“她？”
二夫人捂著自己麻痹了的半邊臉，覺得十分可笑。
“明明這些年搬去偏苑的是李氏自己，我為何要讓？這麽多年姐姐不在老爺身邊，都是我在伺候著！她又做過什麽？老爺你變了！自從白翩翩成為狼王夫人之後，你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白勝又是一耳光下去，怒吼：“輪不到你來說教！給我滾！”
二夫人用衣袖掩著自己的臉，哭得抽抽搭搭，但是卻不敢反駁白勝了。她不甘心地跺了兩下腳，便轉身跑出書房。進來上茶的丫鬟都被這一幕給嚇到了。
丫鬟上了茶之後就掩門退下。
偌大的書房，茶葉安靜地靠在杯壁上。
白勝無力地坐在椅子上，細細回想著往事，包括和大夫人之間的相遇，看著孩子們成長的點點滴滴。他這才一點點的發現，原來他口口聲聲要保護的家人，竟然沒有一個過得舒心。
這麽些年來的白府，究竟被籠罩在怎樣的一個陰影之下，才讓他和白翩翩、千千、赤雲，父子之前有了不可逾越的鴻溝呢？
如果不是因為狼王的接觸，和丸子的接觸，他是永遠都不會想到，有時候看上去冷血可怕的狼族，其實比人有時候還要細心體貼，還要溫柔善良。
雖然那天晚上發生在白府的事情他沒有追查追問，但大概知道，興許是狼族的仇家擄走了丸子，然後白翩翩和越千蒼才會拚了命地去追。
滿身是血的白翩翩回來之時，他是怎麽都不會想到，自己這個以前膽小懦弱的女兒，原來竟也有為了想守護的東西而被傷得傷痕累累的時候。說實話，他真是很心疼。
以前拿著鞭子抽過白翩翩不少次，想到這裏，他就更是心痛了。
這樣的女兒，他居然還曾經答應過別人要動手殺了她，連帶著那個幼小無知的孩子。
“嗬嗬……真是活得越久，越來越分不清這天下的是是非非了。”
他不明白，到底自己做的事情沒錯，還是未做的事情沒做。這之間的關係，要比他拿著刀槍斬殺人的頭顱，還要難上千百倍啊……
另外的一邊。
二夫人跌跌撞撞地回到偏苑，把正在吃點心的白千千給嚇了一跳。
“娘，你這是怎麽了？”
“千千，幫我準備筆墨，我要寫信。”
“寫信？給誰啊？”
二夫人揉著自己的半邊側臉，疼痛感還清晰得很，她咬牙道：“給王宮——君主！”
事實上，誰都沒有發現，此刻白府的上空正掀起了自很久以前開始就醞釀好的一個個陰謀，這將所有人都覆蓋住，包括正在昏迷的白翩翩，和始終守在她身邊的越千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