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貴婦人
夜色將近時。這個時辰，是白府所有人吃晚飯的時候。
二夫人最喜歡張羅一大桌的好菜，白府的晚飯是三餐中最豐盛的。
但是今晚是多年來的特例，堂屋內沒有一個人。
白府頭一次，夜晚被各種狼叫聲包圍住了。沒有人敢出屋子半步。
府裏連個家丁和婢女都看不見，放眼望去，倒是能看見不少夜裏發亮的雙眼。
偏苑旁邊是白千千他們的住處，以往是三個人睡，房屋不大，卻也不擁擠。但是今天變成了四個人。
越千蒼脫下鬥篷，緩步在這並不大的屋子裏麵走了一圈。他閉上眼睛，慢慢呼吸著。
白翩翩靠在椅塌上，翻翻眼皮，“別告訴我，你在吃空氣？”
“你在這裏住了很久嗎？”
“當然啊。”
越千蒼隨意用手指劃過牆麵，有點疑惑，“可是，你的氣味在這裏並不濃厚，相反，除了白千千和白赤雲，還有另外一個人在這兒住了很久。”
“啊？”白赤雲在旁邊露出疑問的表情，“怎麽可能，這裏就我們三個住著的，平時都沒有人來。”
白翩翩噎了一下，“啊那個，丸子呢，剛剛他還在這裏嘰嘰喳喳的，轉眼人就不見了？”
她想趕緊打斷這個話題。
越千蒼說得另一個人，大許就是原主。
狼族的鼻子敏銳，雖然換了身體，但氣味是不會變的。
“我讓班若將他帶回了狼族，他還小，恐怕還不能太適應人多的地方，過幾天再接他過來便可。”越千蒼這麽回答。
這一說，白翩翩很無語。發現越千蒼好像不是鬧著玩的。
“你還真打算在這裏常住？那你狼族的事情怎麽辦？”
越千蒼淡定答道：“一會班若會把所有卷宗和奏折搬過來。”
“狼族也有奏折需要批閱？”白翩翩有點驚訝。
她印象中，越千蒼能寫得一手好字已經很是難得，這關乎政治的奏折，他竟然也能看懂？
越千蒼搖搖頭，“不是。是炎安城王宮那邊的。君主已經批閱過的那些，我會重新看一遍。畢竟現在炎霾大陸，不是他一個人的。”
嚴格來說，狼族掌握了大部分的兵權和政權。
雖然狼和人不是一路子，但狼族的日益壯大，數量和人不相上下。許多年前，炎安城的人被狼族襲擊，死傷無數，人們為了自保，君主無奈隻好割地。
這地域被分割了一半，政權和錢財也就被分割成了一半。對整個炎安城的兵力調配，徭役賦稅，狼族都是由頗大的權力。
“那你可真是心大。白府怎麽說都是之前君主的重臣，不就不擔心，白勝……也就是我爹，趁機會對你們狼族做什麽？”
“不是沒想過。”
“那你還能無比坦然的住在這裏？”
越千蒼靠近白翩翩，牽起她的手，“那些東西，和你比起來都不值一提了。”
千千和赤雲本來還出神地望著二人很是神奇的對話，看到這一幕，趕緊低頭，掩上門出了屋子。
白翩翩抽回手，後退一步和他拉開距離。
“我今晚會和千千睡一起，你就睡這間屋子。”
白翩翩趕緊追著赤雲他們出去了，將房門關嚴實，可別讓越千蒼今晚有什麽多餘的動靜。
越千蒼後頭看她，無奈一笑，後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將蠟燭點亮。
夜晚，白翩翩這邊屋子，能看見越千蒼所在的房屋，蠟燭還亮著。越千蒼並沒有休息。
期間常能聽見竹簡翻動的聲音。
她裹著暖和的被褥，旁邊有白千千傳來的輕鼾聲。本想好好睡一覺，什麽都不想，但總是不自覺腦中就會跳出來越千蒼的臉，偶爾還有丸子的甜甜的聲音。
心裏記掛著回家的路，挖空心思地想要離開這裏。
原來就是來炎霾大陸養傷避災，如今又平添了許多的難題。
也不知這些難題，她是應該放下，還是應該接受。
……
這幾天炎安城傳的最熱鬧的事情，無不是白家府上的是非。
人多說將門子弟多風流，不像文人雅士一般的拘謹和講究。但是白勝將軍膝下有三女一兒，目前還沒有一個成器之才。
但二小姐白翩翩這小半個月以來的‘傳奇故事’，可是在大街小巷流傳甚廣。
狼王越千蒼帶著許多聘禮到白府提親的事情，可是很多人都看見了。
茶樓間，閑話也都是停留在狼王和白翩翩的身上。
“據傳聞啊，是白府二小姐白翩翩，在林場上大放異彩，所以讓狼王一見傾心。”
“欸，我還聽說，其實是那個二小姐追著狼王不放，所以狼王才娶她過門的。”
“你們都猜錯了！其實他們兩個人早就聯姻，是白將軍不怎麽喜歡二小姐，不過二小姐樣貌生得漂亮，就許給狼族了，估計也是君主的意思，求得地方和平吧。最近邊境不是鬧得正亂嗎？”
“恩……有道理有道理！”
一眾人在興奮地討論著，揣測著。
這大概也是炎安城近幾年發生的最大的一件事情的了吧。
茶樓裏，隻有一個貴婦打扮的女人沒有參與進來討論。她裹著一身的貂皮，挽著很是精致的發髻，不過發髻上的珠寶簪子略顯老態，一雙眼睛像狐狸似的充滿媚態，臉上的皮膚雖緊致光滑，但也不免看出有歲月的痕跡，不似小姑娘一般清透紅潤。
她身旁跟著個打扮也同樣浮誇的隨侍丫鬟。說是丫鬟，其實臉上也生了皺紋。
不知是這個的胭脂香味太過衝人，還是一直不苟言笑的臉氣場太過強大，近幾米之內沒人敢靠近她附近入座。
婦人坐的地方能清楚地看見茶樓下方來來往往的人群，靜靜喝著茶，耳朵順著穿堂風，能清楚地聽見周圍人群的議論。
此時小二過來給婦人添水，婦人便問道：“他們說的白府二小姐，是什麽人物？”
“呦，這您都不知道呐，那可是君主親封的女官，長得可漂亮著呢。就是以前不起眼，城中的公子哥兒們都沒注意。前些日子舉辦的圍場狩獵，她居然拿了第一名。後來名聲就傳開了，很多權貴公子都想結實白家二小姐。不過還沒來及，這狼族的狼王殿下就帶著聘禮跨進了白府的門檻，而且啊，好像連孩子都有了！”
婦人擰了擰一雙柳葉眉，“孩子？”
小二又道：“孩子這事兒，隻是傳聞罷了，估計不可信。聽說狼王殿下身邊的小孩有四、五歲了！畢竟這才沒多長時間，也不可能是白家二小姐生的。”
“居然還有這種事情……”
“是啊，的確是讓人難相信。不過這樣一來，估計整個炎安城，都沒有人敢得罪白府了。也不知道那個二小姐，成親後的日子究竟過的怎麽樣……怎麽說，畢竟是狼族的人嘛……”
小二說罷，就提著水壺走開了。
婦人緊了緊身上的貂毛披肩，手中的茶杯放下，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夫人，他們說的有鼻子有臉，好像是真的。”旁邊的隨侍忍不住開口道。
“希望是真的吧。”那婦人歎口氣，“這過程的真和假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到底是怎樣。看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炎安城還真是發生了不少的事情。”
“不過如果這都是真的，那說明少主已經找到了！這可是喜事兒啊！”
婦人帶著哀怨口道：“無聊了這麽多年，就是想出去散散心，誰知道我剛一走，那小子就不安分，讓我錯過這麽大一個好戲！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那要不要回去看看少主？”
“不用了，那個臭小子……還是過段時間吧。”
婦人拽了拽身上的貂毛披肩，將剩下的茶水全部倒掉。喚來小二給了一錠銀子。
茶樓小二樂的合不攏嘴，趕緊收好了小費，笑嗬嗬地送了婦人出去。
隻是這眼睛花了一下，似乎在她披著的貂皮後麵，搖擺出了一條銀狼的尾巴。
小二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婦人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中，再無蹤跡。
……
夜晚時分。
白府的有一條路很是隱蔽，知道的人並不是多，白千千就是其中之一。
她今夜裹著一身黑色鬥篷，手裏連燈籠都沒有提，隻是靠著月光的指引才能勉強摸清路途。
出了白府，有一頂漂亮的轎子在等著她。
這轎子上獨有皇家的鈴鐺，看上去很是華貴。她的腳步沒有猶豫，徑直走過去。
侍從行禮笑道：“千千姑娘，王爺已經等你很久了，快走吧。”
白千千點點頭，上了轎攆。
一路的顛簸讓她有點心思惶恐，心跳得很厲害，即便這不是第一次來了。
襄陽王府有個特點，不入了深夜，這歌聲和酒香就不會停歇。
今夜是個特例。
白千千由侍從領著，走到了王府中央的正苑。
屋裏亮著燈，她進去的時候，夏長笙正捏著一壺酒，雙頰微紅。
侍從吹滅了幾盞燈，便退下將門窗關嚴。
白千千將鬥篷褪去，搓了搓冰涼的手，走至夏長笙旁邊，“王爺，你又喝多了嗎？”
夏長笙抬頭看她，白千千特意抹了脂粉，卷翹的睫毛顯得她皮膚很是水嫩。
他一把將白千千摟在懷中，陶醉般地將鼻尖埋在她頸項處聞了聞，“你好香啊……”
白千千早已經羞紅了臉，雙手擋在自己的胸前，“王爺，我……”
“怎麽，你不喜歡本王？”夏長笙帶著酒氣笑道。
“當然不是！”
她伸手抱住夏長笙，耳邊都充斥著自己的心跳聲，“我見到王爺的第一眼，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