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她的絕情隻是對自己的絕情
蘇懷染重新有意識的時候,她的第一感覺是衝入鼻腔的消毒水味。
這是在醫院。
好像又是晚上,因為她的眼前是一片黑暗的,什麽也看不見。
耳畔有走動的腳步聲,緊接著是有人抬起她的手,手背上驀然一刺痛,是護士進來替她打點滴。
蘇懷染猶豫了下,弱弱的出聲問:“那個……請問,我身上哪受傷了嗎?”
一聽到這話護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沒有呢,你好得很,除了手臂上和腿上被碎玻璃擦得有些傷,身上的其他零件都好好的在這呢。”
聞言,蘇懷染悻悻道:“那我真算幸運了……”
“可不是?昨天那場連環車禍還挺嚴重,一院二院聯合出了不少人過去幫忙,有幾個交警到拉出來就沒用了,還有些重傷。”
蘇懷染回憶了下,難怪當時她眼皮跳的那麽快。
“那我的同事呢?就是和我一輛車上的人,他們應該沒多大事吧?”
她想的是既然她沒事,那他們應該也都沒事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從急診轉上來的,他們可能在別的科室裏。”
蘇懷染剛醒來腦子還暫時沒這麽夠用,也沒去細想什麽。
隻是忽然間,她意識到自己眼前怎麽還是一片漆黑,說了這麽多話她竟然還沒看到護士長什麽樣子……
心裏驟然一驚,曾經有段時間她經曆過這樣的事情,頓時那不好的回憶翻湧而上。
“麻煩開下燈好嗎?”她的聲音微微有一些顫抖。
護士也覺得奇怪,頭頂的燈明明開著,再說,這是大白天啊……
忽然意識到了些什麽,護士伸手在蘇懷染麵前揮了揮,隻見她的眼睛依舊是睜著看著天花板,沒有絲毫波瀾。
蘇懷染自己也明白了,她閉了閉眼讓自己平靜下來。
護士檢查了下,安慰道:“你別緊張,我去叫醫生。”
她以前出過這種情況,估計是出車禍的時候不小心又撞到了後腦。
因為有過這麽一次經曆,她不至於那麽害怕,但想起那次眼瞎的時候……
不能想。
沒多久,醫生過來了,一番檢查下來的結果和她想的沒多少出入,還是以前那個地方,血塊壓迫的視覺神經。
用醫生的話來說,問題不大,應該要不了多少時間。
聽到這話她才鬆了口氣。
……
當天下午,單位的同事來這裏看她,從同事的那才得知總監和那開車的小夥子還有些嚴重,一個右腿小腿骨折,一個左手骨折,就隻有她算是毫發無傷。
調侃了一番之後,蘇懷染反應過來,隨口問:“昨天是你幫我辦的入院手續嗎?”
女同事愣了下,“不是啊,昨天我們是在出任務的時候得知你們那出事了,估計是醫院聯係到你家裏人了吧。”
蘇懷染的神情有幾分不自然。
她哪裏來的家裏人?
隨即笑了笑,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移開了話題。
女同事離開之後,這病房裏就隻剩她一個人。
她起來在病房裏慢慢摸索著,漸漸地熟悉這周圍的環境,這才發現這是一間單人病房。
空氣中的味道也不對,好像從下午開始,就再也沒聞到那股難聞的消毒水味,而是加濕器裏出來的淡香味。
她靜靜等著,既然來了總不可能躲著。
入夜,護士最後一輪量體溫結束。
蘇懷染側躺在床上,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對周圍的環境就會格外敏感,她清楚地聽著有人走進病房裏,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下,之後便再沒有了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室內的氣氛壓抑得很。
她忍不了,索性掀開被子下床摸索著去上廁所。
而此時此刻,坐在沙發上的那人終於也有了動作,他快步走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給她示意方向。
隻是才碰到她,便被她狠狠地甩開……
“江潯安,你說話不算話。”
她戒備的往後退了半步,避免他的觸碰。
半年來,她第一次又喊出了這麽名字。
為什麽瞎了眼睛還這麽確定是他?
因為太熟悉彼此,哪怕隻是聽著他的腳步聲,也能確定那就是他。
江潯安坦然的站在她麵前,聲線清淡平靜:“嚴格來說,你現在看不見我,也不能算我說話不算話。”
她的麵上沒有多餘的神情,甚至一句話也不想聽他多說。
“你走吧。”她如是說。
男人站著沒動,兩人就這麽僵持著。
“等你眼睛好了,我會走。”半晌,他才做出了讓步。
“不用。”蘇懷染神情裏帶著幾分譏誚,又道:“難不成,你又想趁我眼瞎的時候把我關起來?”
那段記憶已經變成了她揮之不去的陰影。
男人沉默了片刻,他說:“染染,你明知道不會再有那樣的事情。”
蘇懷染對他的抗拒太明顯。
之後,兩人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江潯安這個人有種特別的執拗,她和他掙從來也掙不過,
無視是最好的。
蘇懷染一直在裝睡,隻希望自己的眼睛能爭氣些,盡量早點恢複,她好不容易重歸平靜的生活,不能就這麽被擾亂了。
在這死寂的沉默中,江潯安接了個電話。
他也不避著她,和電話那頭低淡的交流著。
房間本來就安靜,哪怕手機沒開有免提擴音,也能從裏麵聽到一些聲音,蘇懷染聽到了,電話那頭好像是小孩子的哭聲。
“寧寧乖,爸爸今天不能回來陪你。”他對著手機裏低聲的安慰著,近乎可以用柔情似水來形容他的語氣,然而電話那頭的哭聲還是經久不息。
蘇懷染聽著,心都揪得有些生疼,她下意識地咬著唇,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打電話來的人是家裏的管家,這半年裏這孩子沒有和他分開過,以往就算是哭了隻要他哄兩聲就會消停,奈何今天隔著手機哄是沒有用的。
江潯安和電話那頭的人講了幾句,隨後便收了線。
他抬頭望著床上那抹身影,他知道她醒著。
他也知道,她的絕情隻是對自己的絕情,而不是對那孩子。
她忍的有多苦,從那顫抖的肩膀上便已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