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鬼迷心竅
回到雲大的教師公寓內,蘇懷染給顧涼蓁打了一個電話。
在這期間顧涼蓁深知蘇懷染的性格也沒敢聯係她,此時接到她打來的電話時瞬間放心了許多。
蘇懷染和顧涼蓁說起了今天見到梁慕的這件事情,梁慕在的時候她還能控製住情緒,而現在再說起這些的時候,她卻難以自抑的哭了出來。
“上次我見過他一次,那時候我和江潯安在一起。我以為他會看不起我,或者覺得我自甘墮落,可我怎麽也沒想到他這次找我會是給我這樣的機會。”
此時顧涼蓁正抱腿坐在飄窗上看著窗外,她聽著電話那頭低低地哽咽聲,安慰道:“小染,這是好事情。梁慕這個人啊,從骨子裏透出來就是個很好的人,隻不過大多數人都看不到他不近人情的外表深處罷了。”
蘇懷染沉默了片刻,又說:“他說做過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讓我和江潯安認識,我以為他會打心眼裏看不起我……顧老師,我是不是真的讓你們很失望?”
“小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立場,不是身在其中的人誰都無權幹涉或者指責。四年前你和潯安分開之後我問過你是什麽原因,你既然不願意說我便再也沒問過你,但我相信這裏麵一定有緣由,等哪天你心裏的傷疤愈合了自然就過去了。”
這番話蘇懷染聽著卻更加難受,她的聲音近乎沙啞:“為什麽一直以來您都願意相信我?”
言罷,顧涼蓁沉默著輕歎了聲。
誰都說蘇懷染絕情貪圖虛榮,可若是真這樣,又豈會在分手之後硬生生的把腹中胎兒拖到了五個月大。或許是連著的打擊讓她即使是懷孕五個月身子都看不出什麽,可是後來也就沒有後來了。
顧涼蓁還清晰地記得那天,蘇懷染麵容蒼白自嘲著和她說,顧老師,我這樣的人大概是什麽都不配擁有……
那時的蘇懷染才多大年紀,卻仿佛頹敗於一夕之間。
後來,她似是忘記了江潯安這個人,也再沒有人在她耳邊提起那個人的名字。
“小染,不說這些了。”
大概是這話題容易帶起不好的情緒,顧涼蓁將話題岔開:“你大概不知道,梁慕以前有個妹妹,很美好單純的一個女孩子。她一直都愛漂亮也最喜歡讓梁慕幫她拍照,從小到大就是被他們家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隻不過後來她遇見了一個渣男,把自己折磨的尤其痛苦,後來,她自殺了,這件事情讓梁慕和梁家父母尤為痛苦……”
話至此,顧涼蓁的語氣變得有些悵然,“小染啊,你笑起來的樣子和她很神似,所以當初那麽多人想留下來,可也隻有對你,他才願意罵願意教。”
或許是為了彌補某種缺憾,也或許是另外一場遇見的故事,這人和人之間就是命運奇妙而自然之處,沒人說得準會發生些什麽。
長久的一陣沉默。
“謝謝您。”到最後,蘇懷染竟然也隻能說出這三個字,僅此而已。
……
等蘇懷染結束這通電話時,抬眼從窗外望去夜色已經很深,似是有些霧氣,在路燈下顯得迷霧蒙蒙。
她突然想起來有些事情,於是穿上大衣便出了門。
從雲大的教師公寓裏走出來,她特意走的遠了些,走進一家還未打烊的藥店。
“事前還是事後?”店員看了她一眼,語氣冷淡的問。
“事後。”
“二十四小時還是四十八小時?”
“四十八小時。”
問清楚之後店員轉身去藥櫃那取藥,而後蘇懷染付了錢拿藥離開,前後不超過五分鍾。
走出藥店時她看了眼牆上的電子時鍾,此刻的時間顯示晚上九點半。
拆開藥盒,隨意掃了眼說明書便扣了兩顆藥咽下去,也沒有喝水的緣故藥片卡在幹澀的喉嚨間那滋味並不好受。
她可以忍受著巨大的心理煎熬陪江潯安睡,卻絕對不可能讓自己懷上他的孩子,從一開始就是錯,又怎可繼續加深罪孽?
再抬頭時,驀然間臉頰上驟涼,天幕上竟開始紛紛揚揚飄起了點點雪花。
可這會兒蘇懷染卻也不覺得冷,或許是在寒夜裏待的時間久了,自然也就忘了晴天是什麽滋味罷。
回到雲大教師公寓前,她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子停在樹下的陰影處。
夜已深的原因,無人察覺這輛車的存在。
司機候在單元門前,見到她的時候麵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蘇小姐,江先生讓我來接您。”
蘇懷染下意識看了眼周遭,並未見到有人走動,稍稍鬆了口氣,而麵上的神情卻一點點冷下去。
她並不願意,這次是江潯安趕她離開的。
“我明天有課,今晚留在這。”她固執的說著。
司機卻麵上卻露出難意,堅持道:“蘇小姐,您別為難我。”
蘇懷染沉默下來,她的發上已經被融化的雪子打濕,她捏了捏已經凍僵的手指,那種涼意仿佛一瞬之間鑽到了心裏,徹骨且帶著麻木的疼痛。
就這麽僵持了大概十分鍾的樣子,她一句話都沒說跟著司機上了那輛車。
車上開著暖氣,一瞬間便將外麵的寒意驅散,而她一上車便隻是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有句話江潯安說的一點也不錯,有買有賣才叫做交易,這一係列發生的事情讓她清楚的知道,他既處心積慮的一步步接近她,又怎麽會輕而易舉就放過她呢?
許是之前吃下去的避孕藥起了些反應,沒多久蘇懷染就感覺到胃部隱隱作痛以及有些反胃的惡心感。
她用手掌抵著胃部,因為難受的原因一直低著頭,可就是在無意之間,她看到腳邊靠近副駕駛座下有著一個掛件樣式的東西……
沒多久,司機便把她送回江潯安的別墅裏。
和往常沒什麽區別,這裏依舊是一幅冷清的樣子。
蘇懷染上了二樓的房間裏把燈打開,這才小心翼翼的把緊攥了一路的手掌慢慢鬆開……
此時她的手心裏躺著一個唐卡紋飾的掛件,她的視線緊緊盯著手心裏的這個東西,卻霎時間淚流滿麵。
在蘇懷染的印象裏,她見過最藍的天在西藏,而在那裏也有著她最虔誠的對愛情的向往,也有著記憶之中那個人最美好的樣子……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隻覺得掌心裏這個小小的物件似是有千斤重,承載著過去那些太過於美好的回憶,瞬間使她的防守潰不成軍。
江潯安,我們為什麽會這樣?
她將手裏的掛件貼在心口的位置,趴在沙發上泣不成聲。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大概是哭累了,她就這麽睡了過去,麵上的淚痕還未幹涸。
回憶這個東西沾不得,越是去想著就越容易放大現在的苦,隻會越來越覺得造化弄人。
佛說人有七種苦難,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光是活著就要經曆這些痛苦,可誰不還都是死死掙紮著?隻要那黑夜的盡頭透出一絲絲的微光,那也是值得。
怕就怕永遠都這麽腳踏在地獄之中,永無寧日……
……
地下酒窖內,江潯安不知道在這裏待了有多久。
他再拿起想要倒酒時才發現醒酒器內已經空了。
酒精是個好東西,可喝酒最不得的就是這種半醉不醉的狀態,明明有醉意,卻又感覺從未有過的清醒。
江潯安放下酒杯,慢慢走了回去。
臥室裏依舊那麽安靜,卻並不是死寂,男人的視線很快就停留在沙發睡著的蘇懷染身上,他慢慢走近,才發現她睡的並不安穩,那清秀的眉宇還是緊皺著,仿佛正經曆著夢靨。
男人節骨分明的指輕挑起她的下巴,指腹停留在她那微抿起的唇上摩挲著,許是鬼迷心竅,他竟俯下身吻了上去……
唇齒間有清冽酒香,一如當年那些歲月靜好卻再不複反的午後,是隻存在記憶之中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