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不可理喻
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生,但如果可以,蘇懷染想她這輩子最不願的事情,就是有這樣一個親生母親。
頭頂的陽光透過玻璃灑落進來,將這周遭襯的很暖,可有些人就是這樣,哪怕是站在陽光裏也依舊置身冰寒下。
“江夫人。”蘇懷染抬眸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目光無悲無喜,安安靜靜地出聲打招呼。
大概是因為她這一聲‘江夫人’,喬臻的臉色更加不好看,剛揮出那一巴掌的手微不可查的顫抖著。
“我早就和你說過,你和潯安這輩子不可能,你現在又在做什麽?你是在做下地獄的事情!”喬臻目光如灼,因為身患重病而消瘦的五官在此時更顯得有幾分刻薄之態。
可這些話,蘇懷染隻是聽著,麵上的神情亦是沒有鬆動。
下地獄嗎?
可笑她這四年來,從未有哪一刻算是真正見過陽光……
她彎下腰對著麵前的女人鞠下一弓,而後目光平靜道:“江夫人,該說的話四年前應該已經全部說完了。”忽而她抿唇輕笑,似是自嘲,“至於地獄,以前我也下過,您多珍重,再見。”
言罷,蘇懷染轉身離去。
“小染!”喬臻氣急,隻是走在前麵的蘇懷染僅僅停頓了下腳步,隻一瞬,繼而頭也不回的離開這裏。
直到走出這座壓抑的花房,蘇懷染才仿佛是感受到了新生的空氣。
沒有人知道那停頓的一刻她在想什麽,包括她自己也不清楚。
四年前她也是和喬臻這麽說,江夫人,您多珍重。
而她也以為這些事已然全部了斷在四年前,也不會再見這些人,隻是哪知現如今是這般光景。
命運弄人,也是造化弄人。
一直守在外麵的管家見她走出來,麵帶微笑問:“蘇小姐,江先生在等你。”
“好,麻煩您帶我去找他。”
“不客氣。”管家禮貌著應下。
蘇懷染遠遠地就看到了江潯安的身影,此時江渝知正好在和他說些什麽,不過他的神情看上去卻是很倦怠,眉目清冷神情淡漠,也沒有怎麽回應這孩子。
偶然的抬眸間,他看到了蘇懷染,男人的目光清雋冷淡,那平靜無瀾的眸底深處仿佛有一刻是不一樣的。
蘇懷染一步步走近他,是無可奈何,卻好似又是唯一選擇。
在這個地方她隻認識他一人,亦隻有他能將從這裏帶走。
江潯安慢條斯理看著她走至麵前,嗓音平靜:“母女相見,我以為你們會有很多話要說。”
“沒有,我和她沒什麽好說的。”蘇懷染立刻反駁,目光卻下意識地看了眼一旁的江渝知,大概是這孩子太小,她也不願讓他聽到什麽不好的事情,還好小孩子並未意識到他們在說什麽。
江潯安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不置一詞。
半晌,男人的視線終是從她身上移開,手掌落在一旁的江渝知肩膀上,對著麵前的管家問:“他是留在這還是送回我父親那?”
“留在這吧,夫人看著小少爺至少心裏歡喜。”老管家輕撫了撫男孩的發頂,言語間多少有些悵然。
至此,江潯安也未再說什麽,隨後沒有停留多久便和蘇懷染一起離開。
兩人一路無話走出別墅。
司機見他們兩人出來,便早早地下車等在一旁。
上車後,蘇懷染拘束的坐在江潯安身旁,許是覺得這空間太狹小,她無論怎樣讓自己去忽略身邊這個人都沒辦法做到泰然自若。
她的半邊臉頰落在陰影裏,而那細嫩臉頰上微微泛紅的印子卻映入了男人的眼簾。
忽而間,江潯安伸手將她散落在臉頰邊的發絲撥於耳後,而就是這樣一個小動作使得她不自覺的往一旁側了側臉頰,是下意識的退縮和恐懼。
江潯安卻不以為意,清淡的眼尾漾開些微的弧度,“染染,她的時間不多了。”
或許是這句話刺激到了蘇懷染,她突然用力揮開男人的手,目光如灼,“你的目的達到了嗎?”
他似笑而非看著她,似是不解。
蘇懷染抿了抿唇,情緒有些失控:“你滿意了嗎?如你所見,我和她關係並不好,但對於一個……已經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後的人,不管曾經到底發生過什麽,你可不可收起些刻薄,哪怕一絲一縷都好。”
她看著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視線恍惚。
明明,以前的江潯安不是這樣的人……
“你有怨衝著我來,我和你的事情不要牽連太多不相幹的人。”她的聲音哽咽著,眉眼卻是異常的堅定。
比如顧豫澤,比如她養父蘇泯生,比如喬臻……
這些人或多或少是她的軟肋,而被他利用的淋漓盡致。
江潯安沉默了一瞬,情緒卻不見起伏眼角依舊帶著那抹似笑而非,“染染,她還活著,那就必須如螻蟻一樣苟且偷生。”
很長久的一陣沉默,蘇懷染緊攥的手指鬆開,手心裏出現了幾道深深的月牙印子。
良久,她搖了搖頭看著麵前的人,道:“你簡直不可理喻。”
本就壓抑的氛圍突然間變得更加沉悶,突然間男人沉聲對司機吩咐道:“停車。”
此時此刻隻要是在江先生身邊待過的人就都知道,他現在的情緒並不佳,或許可以用很差來形容。
司機立刻靠邊將車停下。
“下去。”男人冷淡的目光看向她,低沉的嗓音中帶著隱怒,隻是他善於控製情緒,饒是這樣麵上依舊不見起伏。
蘇懷染點了點頭,立刻拉開車門下車。
當她站穩的那瞬間,那輛車子從她身邊疾馳而過,隻能聽得到耳畔響起的引擎聲,怕是像極了那人此時的心情。
……
這附近有到雲大的公交,蘇懷染想不到去哪,那裏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
她在雲大的圖書館一待就是一整個下午,而等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晚。
彼時天色黯淡,她在猶豫是去向何處,一輛車停在她身邊,而從車上下來的人正是梁慕。
在雲大見到梁慕不是一件稀罕的事情,卻又是她失魂落魄的時刻。
上次見到梁慕是在江潯安家裏,而她也沒和他好好說上幾句話,那樣的場合那樣的立場,她是沒有臉麵。
歲月洗去了這個男人身上的不羈與肆意,也把當年和如今劃成了界限分明的楚河漢界。
她掩飾起情緒衝著來人淺笑,“好巧,居然在這裏看到您。”
“不巧,我跟了你有段時間了。”梁慕目光沉靜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