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他是故意的
後來,陸央的孩子保住了,向蘭的所有心思都落在了這個還未出世的孫子身上,卻也不會去想為何她會去找蘇懷染。
顧豫澤從病房裏走出來看到蘇懷染還在,她就坐在走廊外麵的椅子上,安安靜靜低著頭坐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走上前明顯是有話要和她講,然還沒開口,蘇懷染就抬起頭戒備的看著他。
“你……”男人喉間發澀,竟想不到第一句話該如何開口,仿佛說什麽都是錯的。
本就是場鬧劇,鬧劇本身的兩個人自然是更為尷尬。
“顧豫澤。”她看著他低柔的出聲,很久沒有這麽心平氣和卻又不帶感情的念出他的名字,大概是真的緣分到了頭,不做夫妻,也沒法做朋友,隻能做普普通通的陌生人。
他微斂起眉,示意她往下說。
蘇懷染抬眸看了眼病房的方向,想起陸央找她時候說的那些話,看到她腳下滴落的血跡,還有對她冷嘲熱諷時的嘴臉,亦還有向她求救時候的那種驚恐……
好好的一個女人,就因為男人,為了所謂的愛情,就把自己變得這麽不要尊嚴。
可同樣的場麵,她經曆過。
那時候顧豫澤伸出手救了她一次,而這次她也拉了陸央一把,保住了這個男人的第一個孩子,或許也算是因果輪回罷。
她轉回視線將目光落在顧豫澤身上,不緊不慢說:“都走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不想著離婚嗎?豫澤,我看不懂你到底想要做什麽,我不會糾纏你,也不會要你的家產,我們也沒有孩子,你的人生不會因為這場婚姻有半點的不一樣,為什麽還是不願意離?”
顧豫澤抿了抿唇,對她輕聲輕語的質問並不言語。
為什麽不願意?
他倒是也想問問自己到底為什麽不離,是不甘心,還是不情願,還是什麽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原因?
顧涼蓁來了,接到蘇懷染給她的電話之後就立刻到了這家醫院。
她到這裏的時候正好看到顧豫澤,這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張嘴就罵:“豫澤,你看看你還像不像個男人?當初要娶小染的人是你,說要好好對待小染的人也是你,你這樣對得起小染死去的母親嗎?你可別忘了你用著人家的眼睛,結果你就這麽對她女兒,莫不是良心被狗吃了去!”
句句要害。
蘇懷染一向都不願意顧豫澤因為這些事情有壓力,他是用著她母親的眼角膜,卻不存在對得起對不起一說。
她悄然拉住顧涼蓁的手,輕聲細語道:“顧老師,我們走吧……”
顧豫澤沉著臉並不說話,大概是想不到什麽話可以反駁,和蘇懷染更是說不出一句……對不起。
雖說顧豫澤是顧涼蓁的弟弟,但她明顯是站在蘇懷染這一邊,本還想再說幾句,驟然感覺到手心裏的力道加重,她回頭看了眼蘇懷染的臉色,很差。
她不舒服,很不舒服。
蘇懷染看到顧涼蓁擔心的眼神,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見此情況,顧涼蓁也沒有再和顧豫澤多做糾纏,微微扶著蘇懷染的肩膀兩人一同離開。
顧豫澤看著她們兩人離去的背影,心裏說不上來是種什麽滋味,他一直都在逃避這件事情,好似鑽進了牛角尖。
他不甘,也不想讓她和江潯安在一起,也便有了這種自欺欺人的想法。
隻要他不離婚,隻要她還是他法律上的妻子,那她就不能和江潯安在一起,病態的自欺欺人,也不知究竟是在折磨誰。
他看著蘇懷染的瘦削的背影在他的視線內漸漸消失,有種恍然錯覺。
恍惚中又想起在這結婚的三年裏,她一直都扮演了一個安靜的好妻子,他出門的時候她會在門口送他離開,然後柔柔地說一句,豫澤,我等你回家。
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再也消不滅。
這場婚姻毀於猜忌,毀於利益,毀於他的執拗,毀於她不愛他……
……
顧涼蓁是自己開車來的,她替蘇懷染係上安全帶,眼神裏難掩的都是焦慮之色。
因為此時此刻蘇懷染的臉色太蒼白,仿佛剛才躺在手術室裏的人不是陸央而是她似的,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
顧涼蓁一路上都控製著車速,想讓她盡可能舒服些。
果然一到家,蘇懷染就徹底撐不住了,蜷縮在床上疼的顫抖。
房間裏空調的溫度開的很高,可她額頭上還是不住的泛著冷汗,手指尖都是冰冰涼涼的。
顧涼蓁給她倒了杯水,隻見她連杯子都握不住,一時間心裏著急。
“這樣不行,我去找林醫生。”顧涼蓁說著便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
“不用,我休息會兒就好了。”蘇懷染攔下她,嗓音稍稍帶著沙啞。
顧涼蓁放下手機重新走到她麵前,跪坐在床上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問:“小染,你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她無奈的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他們都有孩子了,也好,我這樣的人活該沒有。”
她的語氣低沉中透著無可奈何的微涼,原來許甯都懷孕了……
那她今天對著陸央說的那些話,原封不動的都隻能還給她自己。
蘇懷染被子下的手死死攥著小腹處的衣服,那是她無法觸碰的傷痛,現如今又被鮮血淋漓的翻了出來。
顧涼蓁明白了,原來,又是有人在她麵前提起了孩子。
翻開她的包,找到了裏麵常備的止痛藥,顧涼蓁的手指頓了頓,包裏竟還有一盒藥,此時卻也沒多想讓她吃了兩顆藥,隨後慢慢睡下。
心病這個東西,不是那一劑對症的藥就終是無用。
顧涼蓁在蘇懷染徹底熟睡之後才離開房間,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夜色也漸漸深沉。
將近淩晨時分,靜謐的客廳裏響起手機振鈴聲,顧涼蓁循著聲音望過去,是蘇懷染的手機。
不曾理會。
打來電話的那個人似乎沒有耐心,很快就把電話掛斷,可間隔沒多久,便是接二連三的來電。
直到第四個電話響起時,顧涼蓁才接起了這通電話。
江潯安的耐心被一點點磨盡,他隱著怒氣,卻在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不是那人時,眸色再度沉了又沉。
“怎麽是你?”男人出口的聲音如初春消融的冰雪,寒涼冷冽。
“潯安?”
顧涼蓁聽到他的聲音也稍稍訝異,卻沒表現的太明顯。
“她呢?”
“在我家。”顧涼蓁如是說。
電話那頭的江潯安沉默了一會兒,道:“讓她接電話。”
從這些對話中,顧涼蓁隱隱的能察覺到一些事情,當下情緒便有些複雜。
“不方便。”言罷,她掛斷了電話。
……
蘇懷染在不久之後醒來,牆上的時鍾顯示0點30分。
像是有預感似的,顧涼蓁把手機還給她,言語之間意味不明道:“小染,潯安給你打過幾個電話。”
“嗯……”蘇懷染接過手機看了看,卻並未回電。
氣氛似是陷入了一種僵局。
好一陣死寂般的沉默後,蘇懷染掀開被子下床,她想了想還是得離開這裏。
“小染。”顧涼蓁的語氣裏帶著幾許不認同,隨後挪了張椅子在她麵前坐下,手裏拿著從她包裏找出來的那一盒藥,問:“是不是江潯安逼你了?”
彼時,蘇懷染的神色大驚,仿佛是見不得光的羞恥被公然曝露在陽光下,尤其是這個帶著複雜的質問目光,讓她一時之間更加抬不起頭來。
要說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會讓蘇懷染不願意與之說謊話,那這個人一定是顧涼蓁,唯獨在她麵前不想隱瞞不願偽裝。
“顧老師,您別問了……”蘇懷染霎時間紅了眼眶,嗓音異常沙啞。她慢慢靠著床沿坐下,雙臂將自己環抱,瘦削的肩膀顫動,有壓抑的哽咽聲從她喉間逸出。
見她此時此刻這樣的反應,顧涼蓁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顧涼蓁依稀記得那次為了蘇父的事情去找過一次江潯安,她說就算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出手幫忙又如何?而江潯安又是如何回答,他說——
我不幫又如何?
然現在聯想蘇父案子的進展,多多少少和江潯安都會有些幹係,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到了哪一步。
顧涼蓁低頭看著麵前兀自低泣的女子,她心裏不忍,上前擁住她的肩膀,小聲安慰:“小染,我沒有質問你的意思,你不要這樣。”
千百句惡語相向也比不過一句安慰關懷,就隻這一句話,瞬間讓她聲淚俱下。
“顧老師……他是江潯安啊,他為什麽偏偏要是江潯安?”
如果是別人,她或許就不會有這麽痛苦,可他是江潯安,哪怕是身在地獄,也都是她自己造就的地獄。
怨不得別人。
顧涼蓁知道這裏麵一定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此時此刻能做的也隻有盡量去安慰。
雖不知發生了什麽,卻能看到她的悲傷,將那潰爛不堪的傷口看的一清二楚……
很久很久,蘇懷染才忍住抽泣,用哽咽不堪的嗓音斷斷續續地說:“顧老師您知道嗎,他是故意的,從回來那天就是他對我的報複。我和豫澤離婚,是因為他,卻也不全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