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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第155章 真正的毒士

  醞釀多時的暴風雪終究沒有到來,滾滾黑雲卷到了中天,便似遇到一面難以逾越的透明屏障,試探了幾下無果,便慢慢開始了退潮。 

  是時婷兒割破手腕血脈餵食趙歡,滾燙的玄陽血不斷澆在趙歡體內的邪魂之上,最後「嘶」的一聲直似香煙在水中熄滅,天空黑雲驟然而開,遂消弭得無影無蹤。 

  趙歡醒了,卻是不願睜眼。他一連兩日,經過連番的文武大戰,現在只覺得疲憊不堪。趙婷兒的玄陽血雖將其精氣充盈補足,精神上的睏乏卻是無法輕易消除。 

  當然,也是因為他現在枕在美人的懷裡,太史雲央嬌體酥軟,呼吸間更覺一種迥然於少女的別樣馨香,直如惠風撲面,舒服得緊。 

  經過了這一連串的比試考驗,趙歡修習的扶搖之策更加精進一層,五識的敏銳度也隨之提高,雖是閉著眼睛,卻也能將周遭的變化感覺得一清二楚。 

  太史高突然出現發難,趙歡的心便是一懸,而太史雲央對自己的極力維護,則又是令他十分感動。 

  趙歡隨即又入神冥想,從被邀請赴宴,中毒昏迷,大鬧螭園,再到太史華圍困質子府,長安十六騎縱馬突擊……整個事件撲朔迷離,卻總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線,把所有的疑點都穿在了一起。 

  無形?趙歡心裡咯噔的一聲似有所覺:好像有那麼一個人,在事情的推進過程中一直隱在暗處,絲毫不見其蹤跡,直到他自以為塵埃落定,才得以現身。 

  李園? 

  不錯,他與太史雲央本無任何交集,與太史華也未曾聽說有過什麼交往,高樓夜宴時他不在場,大鬧螭園他也不在,第二天卻和雲央一起出現在了稷下學宮,他的出現是那麼突兀和齟齬。事出反常,則必有妖啊! 

  趙歡終於想通:李園,一定是他。 

  幾乎與此同時,田老六中氣十足的嗓音也響了起來,三條指控聲聲道出,直把在場所有人驚得無語。 

  周遭安靜得只能聽見風響,眾人咀嚼消化著這個驚人的消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玄箏見李園平受污衊,不禁心中著急,公羊鉞卻拉住他擺了擺手,兩道白眉皺得越來越緊。 

  太史高之子太史華夥同李園擄劫太史王后之妹? 

  這渾似繞口令似的指控,牽扯到了五個人,而真正當事者卻只有三個,其中又有兩個來自太史家族——太史華和太史雲央。 

  侄子擄了自己的姑姑?這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也不只有意無意,田老六還特別地提及了太史王后和丞相太史高。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了,因為指控之中除了四名太史家的人,還有一個關鍵的「外人」。 

  他現在正高高地站在校武場的最醒目處,眾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去——李園! 

  李園有一些懵了,他本來忍著巨痛拄劍站在擂台之上,雖然支撐得極為辛苦,心裡卻是快意:「趙歡下了擂台,不管是怎麼下去的,也不管他先前已處於絕對的優勢,按照比試的規則,最後堅持在擂台上的人便是贏了。」 

  「大爭之世,成王敗寇!無論比試的過程如何,天下人都只會記得大比的首名是我李園,而趙歡不過是一段插曲,一個路人,一種襯托。」 

  他正想得美妙,田老六之語卻直如一道晴天霹靂,驚醒了他的春秋大夢。 

  「田單出賣我了!「 

  他心中滿是此念,尚未有所反應,太史高卻反被氣樂: 

  「甚甚?你說個甚,我那小兒綁架了我妹妹,他自己的親姑姑嗎?哈哈~真是滑稽!滑天下之大稽也!我看田單是老糊塗了吧。」 

  「丞相說的對,你莫要以上將軍的名義血口噴人!」 

  李園高語一聲,又趕忙向齊王一拜:「大王明鑒,李園一介布衣,哪裡有能力襲擊趙公子府,我與太史姑娘無怨無仇,為何又要劫持她呢?」 

  田老六道:「李園啊李園,你到此時還不醒悟,你可曾記得此人?」 

  田老六右手一指,一處人群層層分開,自後走出一個形貌委頓的中年婦人,卻正是公子歡先前的乳母溫氏,這才一個月的時間,她彷彿便蒼老了十歲,全然不復先前風月猶存的模樣。 

  「公子……」 

  溫氏向著趙歡深深一望,又馬上向齊王跪倒道: 

  「大王,老婢有罪,誤信了李園的讒言鼓動,一時豬油蒙心出賣舊主。他只告訴我,要幫我清除公子身邊的狐狸精,實未想到他竟會引人夜襲質子府啊……」 

  「這老賤人!」李園心中暗罵,嘴上仍辨白道:「此人乃是趙歡的乳母,她說的話?焉能聽信?」 

  「她是誰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一個溫婉卻堅決的聲音反問道,太史雲央懷抱趙歡,胸口上下起伏,顯是情緒極為激動。 

  眾人皆是不信任的看向李園:對啊,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怕你不止是知道,還仔細調查了一番吧。 

  李園眼中厲色疾射,威脅意味十足,太史雲央卻一反之前的懦弱,與其目光相頂,又將聲調提高了幾分道:「稟王上,昨夜妾身也是被……」 

  李園心頭又是一驚,他實在沒有料到,性格柔弱的雲央敢於在大庭廣眾之下指控自己。 

  太史雲央自先夫死後一直潔身自守,是臨淄城裡有名的節婦,如果承認自己被男人劫持,無疑對她的名聲是個極大污點。雖然太史雲央並未遭到他侵犯,然而輿論不會管你這些,自會有好事者去杜撰情節,長舌婦去嚼舌根。 

  太史雲央性格雖柔,卻柔中帶剛,對認定的事情自有一股子決絕,不若如此像他她生得如此美貌,又怎會守寡多年? 

  「是我!」 

  有一個更高的聲音道,眾人循聲而去,但聽這聲音也來自太史雲央,或說是來自她的懷裡。 

  太史雲央的驚訝之中,趙歡忽然掙扎支身跪坐而起,也向齊王一拜道: 

  「稟王上,昨夜太史姑娘邀我赴宴,宴到一半,是我邀請了太史姑娘一起遊街賞月,不想卻被有心人故意散播謠言,才釀成了之後的悲劇。」 

  「咳咳,遊街?賞月?嘶~昨夜有月亮嗎?」 

  齊王可不傻,尤其看太史雲央的神態作為,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 

  眾人也是一臉的不信,賞月?呵呵,你賞的,怕是那美人之「月」吧。 

  齊王不傻,卻有人傻,太史高大聲問道:「你當我們都是傻子嗎?賞月能賞一夜?在我螭園中行兇之人又是何人?」 

  「哥哥,子歡公子他……」太史雲央說著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靈毓,但見小姑娘對自己鄭重點了點頭,才繼續道:「他一整夜都與妹妹在一起,至於你說的行兇之人,定然不是子歡,至於究竟是誰,小妹就不知了。」 

  這句話道出,眾人又是一陣細細碎碎的私語,說的自然不是什麼好話。 

  「雲央……」 

  趙歡直視著雲央的眼睛,太史雲央躲著他的眼神,臉紅得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行兇的人自然不是我,很可能是什麼體型相貌相似之人有意嫁禍。」趙歡又道,眾人再次聯想到了李園,因為他與趙歡長得實在是有些像的。 

  趙歡又道:「既是有人從中作梗,必會留下線索,王上、太史丞相,你們不妨著人調查,看看外臣擄人是誰最先傳出,又有何憑據?讓他與臣當面對質,一問便知。」 

  齊王道:「兵尉長,就依趙卿所言去辦!」 

  「王上不必勞心勞力,老奴已經將人抓來!」 

  田老六道,他見事情多次輾轉,卻好在都與所負使命不相衝突。 

  他本就要讓埋伏在太史華身邊「釘子」來指認李園,於是便順水推舟地將幾人「請」了出來。 

  兩名身著下人服色的男子被請到人前,紛紛向齊王跪倒:「啟稟王上,指使小人陷害公子歡的正是丞相之子公子華和……他!就是這個人!」 

  李園大驚失色,見事情已不可挽回,忙也五體投地向齊王拜倒,以頭搶地道:「小人有罪,小人有罪,田單老兒過河拆橋,這些都是上將軍田單指使我的啊!」 

  「什麼?」齊王驚詫地倒抽一口冷氣。 

  田老六忙大喝一聲道:「大膽李園,自知事發便胡亂攀咬。我王明鑒,上將軍一顆赤誠忠心,又是」 

  李園卻道「上將軍府田老五何在,他是小人的聯絡人,小人要與他對質!」 

  「哼!」田老六冷笑一聲:「李園端的一番好手段,我那兄長昨夜被不明之敵襲擊身亡,你今日便就要與他對質。殺兄之仇,不共戴天也!」 

  李園只覺一陣天昏地黑,這個田單心也太狠,為了撇清自己,竟是連跟隨自己多年的家老也下得去手。 

  「王上,我要與田單親自對質!」他又不死心道。 

  人群中,田單之子田櫟上前一步: 

  「你這賊人好生可惡,明知道家父今晨已經領兵出城,北伐燕國,你卻偏偏要與他對質,是何道理?」 

  李園聞言心神巨震,身體頹然坐到了地下。 

  趙歡心裡也陡然生出一陣寒意,眼神不自覺向魯仲連瞟去,想到了他多年前似乎曾給田單下過那麼一個評語: 

  田單者,天下毒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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