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134章 蛋碎一地
兩面的人聞言皆是一驚:太史雲央找到了!
但也只是一個簡單的消息,沒有前因,沒有後果,沒有過多的修飾語,自是見此情勢報信的來不及說,其實此時眾人又何嘗能聽得下去了?
鐵騎衝鋒,便似離弦之箭,弗一擊發,斷無收回之理。
消息卻動搖了太史華方陣的防守之心,便在前因後果略一思慮的晃神之間,長安十六騎寒光燁動的精鋼大槊便挺刃而來。
太史華手下三四名高壯甲士雙手持握獸皮大盾在前,黑膚雙腿夾緊,虎腰一擰,在馬背上傾身端槊前擊。
「破啊!」
只聽一聲列缺巨響,一面大皮盾被黑膚從中擊碎,精鋼槊頭貫入人的體腔,將所遇到的前肋后脊盡數切斷,緊接著又頂向第二面盾,將持盾之士頂出丈余,那甲士的胳臂吃力不住,大盾上翹稍一偏斜,槊鋒便在他的頸下前襟破開一道深深的大口子,血霧乍開中,又將其身後一名無盾護身的家將穿在槊頭……
十六騎選擇的突破點恰在技擊勇士和太史華的家將之間,兩面之敵俱被趙國騎陣的凌厲戰法所懾,皆下意識地向己方收攏,十六騎的錐形陣便如一把燒紅的刀子切入一塊奶油,毫不費力地突入了敵陣。
十五柄大槊向中而合,在切入敵陣的一霎那瞬間向外斜張,相似的情形不斷發生在兩陣交鋒之處,綴行在最後的徐風卻是將雙頭槍端平,兩面開旋,疾風亂舞,一道漣漪般不斷絞開四圍之敵。
黑膚振臂將挑在鋒刃上的兩人揚至半空又狠砸在地,游龍般抖開槊勢連挑數人,一圈馬首便要殺向太史華。
騎陣開始由敵方兩陣的縫隙斜向家將陣中,技擊首領看出了他的意圖,不禁心下大駭,連忙親率精銳騎士截擊赴援。
「貫穿敵陣,切莫纏鬥!」
余智威一聲斷喝,騎陣的路徑重新修正,只有黑膚一騎繼續斜走,脫離於騎陣之外。
「黑膚歸隊!」
「黑小子快回來!」衛離、孫奕兩位隊長也大聲喊道,黑膚的渾勁兒犯了,卻哪裡還聽得進去?
太史華看得震驚莫名,又見敵方黑鐵塔般一員生猛武將正正朝自己殺來,兀自不斷推身邊人攔敵,竟是嚇得忘記了呼救。眾親隨扶他爬上一匹高頭大馬,讓其先走,太史華卻竟伏在馬背上不敢動彈,只好由馬夫引馬緩慢蠕動。
黑膚身高力大,肩闊臂長,別人堪可端持的大槊在他手裡舉重若輕,震臂連抖,槊頭擺動的幅度極大,馬勢如龍槊亦如龍。卻不知正有一支精兵向他截擊,太史華手下的一眾高手也暗成合圍之勢。
余智威的餘光看出了端倪,咬牙決斷:「回援黑膚!」
本來已經快要殺出敵陣的鐵騎隊劃出一道血色彎弧,又拐向黑膚。此時技擊首領親率精銳騎士馳援而來,長安鐵騎恰好也將黑膚重新收攏回隊。
戰國兩股勁旅由側面摩擦相撞,長安十六騎首先勝在馬術,但大槊作為武器適合前擊衝鋒,卻不適合側面纏殺,招架有餘進取不足,衛離乾脆棄了馬槊,手持大劍斬殺兩人一馬,徐風自后前出,兩面破敵的亮銀長槍倒成了騎兵隊的攻擊主力。
技擊騎士也不好過,其馬術差趙騎太多,根本就是騎在馬背上的步兵,但卻人人精通近身搏鬥。
兩支隊伍各擅勝場,也都並不戀戰,火花迸射的一擦之後便各自分開。衛離、孫奕親自把黑膚夾在中間,在兩支隊伍完全分開的那一剎那,黑膚猛然疾擰腰身,手借腰力直接將大槊擲了出去。
呼嗚一聲力道沉混,但終究還是失了一些準頭,槊尖擦著馬腹釘入馬腿之旁,高頭大馬一聲驚鳴,兩隻前蹄離地而起,直將馬背上的太史華翻落下來,太史華被摔得個七葷八素,一睜眼只見碗口大的馬蹄正正照準自己的大腿根踩落下來,幸得他眼疾身快,連忙機智地將腿分開一避……
一聲凄厲迴腸的嚎叫響徹了臨淄城的冬日黎明,素有急智的太史華力保雙腿無虞,下身卻仍是一大攤血,只見雙腿之間的那第三條腿,被馬的蹄鐵踏得稀爛。
碎碎平安啊——眾親隨忙將他從馬下拉出,平安是平安了,能碎的也都碎了。
眾親隨猛然激發一股戾氣:「追殺趙騎,為公子失根之仇!」
「我看誰敢?」孔瑤一聲爆喝,趙公子府的牆頭上突然潑下一桶桶黏糊糊的東西。
「是猛火油!!」
技擊勇士中有人高呼,眾人又是大驚,卻看方才長安十六騎殺出的那個巷口被幾輛大車封死,而十六騎則又封住了另外一側的街口。此時但有一顆火星落下,這公子府前的街巷上立時便可華為一片火海。
這本是靈毓與幾人商量出來的最後一招撒手鐧,若當真放火,便是魚死網破之局。
火把耀動,靈毓在孔瑤和婷兒的簇擁下出現在牆頭之上,平靜而決絕地看著這一切。
技擊首領悍然道:「我輩豈是受人威脅之人,今日縱然拼得玉碎,也必不可墮技擊勇士的威名!」
卻聽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道:
「住手住手,別打了,小姑都找到了,大家有話好商量,快快……快送我去就醫!!!」
看著螭園將士垂頭喪氣地緩緩離去,靈毓兒自牆頭下來,身心稍一鬆懈便頹坐在地,孔瑤婷兒忙去將她架住,三個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只是否想起方才太史華慘兮兮的模樣,都笑了起來。
須臾,派出去的探子來報,太史華確實解散退兵了,而太史雲央也是真的找到了。
「在稷下學宮?她一個人?」靈毓疑惑問道,「夫君和她在一起嗎?」
「稟夫人,並未看到家主的身影,但太史雲央也並非一個人,卻似乎還有一個男伴。」
「哦?是誰?」孔瑤好奇發問道。
「稟告孔教習,是趙國李園。」
李園?幾個面面相覷。
數里之外,稷下學宮的大門迎著朝陽緩緩開啟,受邀參加稷下大比的士子們三兩結伴,進入學宮。
卻見一名俊朗少年,身後亦步亦趨跟著一個婀娜嫻靜的少婦,雖是少夫長妻,倒也盈盈一對璧人。
「教給你的話,你可都記住了?」李園問道。
太史雲央的眼神卻有些發飄發怵:「你真的會放過子歡公子嗎?」
「當然。」
李園的臉色冷了下來:「若不答應,那便算了,不過你也別想再得到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了,你可考慮清楚。」
「不要……」
太史雲央聲音顫抖著,俏臉煞白地咬住了下唇,不知李園給她餵食的藥丸是什麼東西,若隔一段時間不吃,發作之時只覺內心破了個大洞一般空虛難填,周身萬蟻爬行般的瘙癢難受,若吃下藥丸又飄飄然彷彿直升仙境。
才短短的一夜間她便發作了三次,發作之時為求一粒小小藥丸,當真是什麼下賤的事都願意做了。
雖然昨晚李園並未來得及佔有她,但想到剩餘的人生都將要在這幽暗之中度過,太史雲央不禁芳心大慘。又思及那個明媚勃發的少年公子,為了救他自己什麼都願意做,但自己已經淪為殘花敗柳,怕是以後他更加不會正眼看自己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