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106章 君子無賴
趙歡言畢,屏風內沉默良久,水影翠微,薄霧輕紗中,美人伏在桶邊閉目養神,像睡著了,趙歡試探一聲道:
「孔姑娘?」
「訓練女人?歡郎還真是別出心裁啊。」
不知不覺,「小歡」到「歡郎」又到「子歡」,現在「子歡」又變成了「歡郎」,女人善變,趙歡有求於女人,只有無可奈何道:
「不知孔姑娘意下如何。」
孔瑤輕划水面,美人魚般仰面靠到木桶的另一邊,倏然水面伸出一段修長白皙的玉腿,瞬間將人魚的幻覺打破。美人的腿竟毫不費力地拗向自己的頭部,直快貼到了自己面前,才用手按摩擦洗,笑道:
「嘻嘻,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反正小色胚做事,萬事都離不開一個『女』字,不是如此倒不習慣了。」
一字馬啊,趙歡看得血氣有些上涌,心想這樣的姿勢,不知那水下該是怎樣一幅旖旎畫面,卻忙吸吸鼻子,將眼一低道:
「形勢所迫罷了,特殊時期當行特殊之法。」
「好個特殊之法!」
孔瑤突然陰陽怪氣,語氣漸冷:
「我倒想知道,你想將她們訓練成什麼?是精於****的間諜?還是冷血無情的殺手?」
「不,姑娘又誤會了。」
趙歡聽出了她語氣中的不善,沉聲鄭重地道:
「在下的意思,是要訓練出一支不遜於我『長安十六騎』的特種兵,古有『婦好』挂帥平定鬼方,將來我大趙的史冊中未嘗不能有她們的名姓。當然,我會事先徵詢她們的意願。」
「特種『兵』?女子也可以為兵么?」
孔瑤好奇之餘吃了一驚,婦好是商王武丁之妻,她挂帥出征的事迹孔瑤也聽說過,但終究年代太久,時人談起皆道是上古傳說,不足以信,儒家士子更是抨擊她破壞倫常,沒想到趙歡這小色鬼卻能替天下女子立下此等志氣!
長安十六騎她也是知道的,長街縱馬,宮門標立,昨夜以十餘人對戰數倍之敵,還能大獲全勝,可見個個都是強悍勇武之輩,趙歡竟要把嬌滴滴的女子訓練得同他們一樣?
孔瑤不禁皺起了眉,卻不知怎地,越去想竟是越發地躍躍欲試,心中暗度:
「這些女子身無長技,又遭此厄運,最好的歸宿也不過是找個山野里的老實漢子嫁了,從此冷炊淡飯年華老去,或者到大戶人家去做妾侍,使盡渾身解數只為討一個老男人的歡心。雖說現在境況好些,她們現在進了趙公子府,可一想到這些花枝招展的丫頭們都圍著趙歡打轉吶……」
美人皺一皺鼻,怎麼心裡就那麼恨呢?
好半天,孔瑤才開口道:
「歡郎所言,雖然匪夷所思,但也有一定可行的道理。這些女子能在黑暗當中挺過來,其心性毅力自然非尋常女人所比,如果能正確引導,交給她們適合女人的武功技藝,未嘗便比男人差了。」
趙歡一聽大喜:「如此多謝孔姑娘了。」
「等等,」
孔瑤高慢的聲音道:「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什麼時候說答應你了?」
「啊?合著說了半天,你不同意啊。」
「同意,不同意,還要看你的表現了~」
孔瑤眼中閃過一抹狐狸般的狡黠,聲音嬌如女童,卻是分外魅惑:
「歡郎求見得這麼著急,人家的衣服都拉在外室了,快去幫我拿進來。」
「噗,咳咳……」
趙歡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口,咳了幾聲略一轉身,果然看見屏風旁邊的木架搭著女人的衣物,嘴上咕噥一句:「讓侍女送不就好了。」
便聽孔瑤故意拉長聲音道:「什麼?歡郎說的什麼?」
趙歡生怕她改變主意,馬上提高聲調,語氣一變:
「誒!來啦——我是說,為姑娘效勞是在下的榮幸。」
他硬起頭皮拿起木架上的衣服,心裡一鼓作氣道:
「古有張良拾鞋,今有趙歡送衣……不對不對,我才是古。反正,都是為了事業——我忍!」
然而,此忍,怎同彼忍?
一繞過屏風,趙歡就有點後悔,頓生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不妙感覺,忙抻長了手臂將團成一團的衣服在桶邊的矮几上一擱,轉身便走。
孔瑤看他一臉「慷慨赴義」的悲壯表情,不禁暗暗好笑,聲音越發地柔膩地道:
「歡郎慢著些,人家的澡巾也忘記拿了,就在屏風處呢。」
趙歡目光循向屏風,果見內側邊沿處疊放著一塊淡黃色的方巾,便去拿到手中,離得遠遠,遞向桶邊。
他放低眼帘,卻覺手指被人捏住,隨即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將自己拉到了木桶邊上。
孔瑤濕漉漉的秀髮在頭頂高高盤起,一段白嫩細滑的脖頸就在他的眼前,趙歡忙又將頭高高抬起:
「孔姑娘,這麼做不合適吧?」
孔瑤嘻嘻笑著:「人家是女人力氣小嘛,請歡郎幫我擦洗擦洗。」
說著便拉起趙歡的手貼到自己的肩上,向下,再向下……
「你力氣小?」
趙歡嘟囔一句,卻馬上深吸一大口氣,眼睛越張越大,越張越大,那感覺就像是一個登山者在征服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快了,快了,離峰頂只有咫尺之遙了……突然,他便感到自己的兩隻腕子的脈門俱被人扣住,趙歡曾便商山陽治住脈門撻筋伐骨,是以心底對此極為敏感,幾乎是本能的反應,趁孔瑤的手指未加足力,便轉腕反叼。
孔瑤大吃一驚,就在不久之前,趙歡在她眼中還像個蝦球般任搓任揉,幾日前看他在簽華閣與蒼追角力已經暗暗吃驚,後來問起卻是以一通胡謅搪塞。現在自己與他合夥,卻不知其深淺,怎能安心?是以才出手欲探一下他的虛實,卻沒想到在注意力高度分散之時,他卻還能反應得這麼快。
這才幾日?何以他的武功進步如此之快?
思想間手上的動作卻毫不遲疑,孔瑤一手成勾,啄開男人的左手,一手則前出在他右臂上麻筋一彈。
趙歡立感整條右臂都酸軟無力,卻是怒意漸生,身御五龍之氣,一手游擊如猛獸轉圓,一手成掌如熊羆下拍,向孔瑤反擊。
孔瑤抖臂將水一揚,頓起一片水霧,借著水汽障目旋身而起,桶邊矮几上的衣服跟著高飛,孔瑤一個曼妙的凌空轉身,便將一塊輕羅紗衣裹在身上,向著趙歡連踢出三腳,重新落入水中。
趙歡將美人三腳一一化解,右掌收回,猛然變拳,毫不憐香惜玉地向前轟去,卻突然被一層細軟柔韌的薄紗擋住,旋而纏繞。
「咯咯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孔瑤一手攥著將趙歡右臂裹成蛹狀的輕紗一角,一手則翹起蘭花指,輕輕搭在脈門上,低頭含笑,像是對著這隻手得意地說道:
「佔了便宜就想跑,讓你反抗,哼!」
趙歡那種一貫氣人的聲調又響起了:「姑娘現在便言勝負,還為時過早吧。」
只見他的另只手裡,也攥著輕紗一角,這輕紗不是纏向自己的手臂,卻分明連在孔瑤身上。
「你……哈哈哈哈,你太天真了,」孔瑤嘴角高傲地一翹,「我孔瑤……」
才說出三個字,不知怎麼卻說不下去了。
這句話通常是這麼說的:「我孔瑤閱人無數,什麼世面沒有見過?你以為這小小伎倆便能威脅我了?」
這句話當她被人脅迫時經常會說,因為九鳳從來不怕任何脅迫。
但今天,那句「閱人無數」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趙歡抖抖手指,頗無賴道:
「我無所謂,我不信你要殺我,姑娘想想清楚最後吃虧的是誰?」
「你……」
「你什麼你,我忍你很久了,你這說不到幾句就動手的習慣可著實不好,也不知道是誰教的,以後要好好改一改。」
孔瑤幼年喪父,也無兄弟,何時被男人這樣指著鼻子訓過?直氣得她說不出話來。
就這樣,趙歡一臉痞相,孔瑤一臉慍怒,就這麼僵持著。兩人貼得很近,沾水的輕紗緊貼著身子,將曼妙浮凸都裹塑了出來;趙歡也髮髻凌亂,衣衫散開,然而兩人心裡都壓著火,誰也沒有心情去關心這個。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清脆歡快的呼喊:
「趙家哥哥——子歡哥哥——」
「是花珠!」
「是珠兒!」
兩人同時脫口道,互相看了一眼,忽然均感覺這番情形似乎非常不妥。
就在這時,門「嘭」的一聲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