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55章 回府(1)
王翦,戰國末年的絕世名將,山東六國的真正掘墓人——呃——如今年方六歲,剛剛開始換牙。換牙,周樹人云:笑人齒缺曰狗竇大開……趙歡驀地也后槽牙一緊,眼睛突突跳了幾下,穿越以來見到的歷史名人呂不韋算第一個,這便算第二個了吧。
王翦不是秦國人?怎地又會出現在齊國呢?
實則也不難解釋,戰國是中國歷史的一個大變革、大發展的時期,也是姓氏起源分流的重要階段。當世諸侯紛爭,戰火頻仍,華夏族雖向來安土重遷,氏族遷徙也是屢見不鮮。尤其良禽擇木而棲,德才之士更換國別更實屬尋常,各諸侯國雖然名之為國,但周朝八百年,大家名義上還有一個天下共主,國與國之間絕無後來那樣高絕的心理壁壘。像是齊國的田氏其實就本是陳國公族,為了避禍逃至齊國,自陳完易姓為田,八代之後代替姜氏成為了齊國之主。
王氏源出姬姓、子姓,本來就是一個大族。王卷的這一支世居琅琊,卻也與秦國的王齕一系沾著遠親,後來王翦怎麼去了秦國就不得而知。只是他現在落到了我們的趙大公子的手裡,還去的了秦國嗎?如果秦國沒了王翦……趙歡眼睛直勾勾的,笑得有點邪性。
太史小姐坐在他的對面,馬車任是如何寬敞,兩人的距離也相去不遠,趙歡比她高著幾分,低頭出神,目光落處正在人家姑娘的酥丨胸上面。太史小姐被盯得心中發毛,皺眉清咳一聲,趙歡這才省起自己有些失態,忙將眼光挪開,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說什麼好,只好嘖了嘖嘴掩飾住了尷尬。
「大哥哥,你的嘴怎麼了,是牙痛了嗎?」旁邊的小腦袋道,「牙痛也不要去吸去舔,會長歪的。」
趙歡無語地道:「小小孩童,懂得還真不少。」
小王翦腦袋一翹:「都是爹爹教給我的。」
趙歡道:「你爹爹有沒有教給你,大人講話小孩子不要插嘴?」
「沒有,」小王翦鬼靈精似的眼珠一轉,「爹爹只教過,男人直直盯著女人看是不禮貌的。況且你們也沒在講話呀。」
童言無忌,趙歡的小心機偏被這無心之人說破,頭上拉出三道長長黑線,陰惻惻道:「小孩子家懂這許多事情忒地不好,會不長個的。」
「啊?」孩子終是孩子,聽到事關長個的大事,王翦的小嘴圓張像含了兩顆雞蛋,一時臉上顯出難決的表情,最後狠狠點一點頭道:「那麼我什麼都不要懂了,人家也要像大哥哥一樣長這麼高。」
太史小姐聽道此處再忍不住,咕的一聲輕笑,忙用手帕掩住,正襟危坐,卻仍是唇角暗勾,雙肩抖動不知。
趙歡的手一刮王翦腦袋,卻把他頭上的假髮套帶歪,露出了光溜溜的禿瓢:「你個小鬼頭,真不知是不是故意氣我。」
小王翦將發套重新戴上,卻笨手笨腳給戴反了,黑髮下忽閃著一雙亮閃閃的眼睛,頗無辜道:「我要長個。」
這時,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門帘外太史小姐心腹的御手向車內道:「小姐,前面不遠便是使館閭了。」
太史小姐向趙歡道:「你們便在此處跳下車去,我不能稍作停留,現在便要入王宮去見姐姐。」時人男尊女卑,這回雖是她救了趙歡,辭別之時也是習慣性地福身為禮,深眸一抬,溫婉動人。
趙歡合袖抵額:「相救之誼,沒齒難忘,只是未曾知曉姑娘芳名,甚是遺憾。」
太史小姐柔聲道:「你難道不知道,問一個女子的閨名,也是不禮貌的?」話是對趙歡所說,眼睛卻低下看著王翦。趙歡也被她的目光一帶,小王翦在二人注視中忙不迭點了點頭。
趙歡失笑道:「小子魯莽了,可話都已經出口,還請姑娘賜告,也好讓某心中感恩之時有個念叨。況且我本就認為,女子之名與男人之名並無差別,憑什麼男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報出名姓,女兒家卻偏要守字深閨?這本就是一種陋習,婦女可頂半邊天,焉知女子之名不會流芳於後世?」
「婦女可頂半邊天?」太史小姐深眸亮了一下,卻是掩口輕笑,「子歡公子果然是個妙人,妾身複姓太史,小字雲央。如今告知了你,卻只望你感不感恩的,都不要時常念叨。」
趙歡的臉皮可是出了名的厚,被人諷刺,卻仍是一本正經作揖:「太史雲央,趙某謹記。」
趙歡拉著小王翦告辭,太史雲央略一俯身,摸了摸孩童的腦袋:「弟弟別怕,學習也會長個,只是別被某些登徒子教得壞了才好。」
王翦也不知真懂假懂,閃著霧煞煞一雙眼睛,小大人似的學著作揖:「雲央姐姐,翦兒謹記。」
二人下車,大手牽著小手沿著使館閭的白石街道悠悠而行,不一刻便來到了趙國使團的館驛之前,卻見門前立著兩輛馬車,正在裝載,幾個僕役忙忙碌碌,卻俱是神情蕭索,像是沒睡醒似的提不起幹勁。
趙歡穿的是下人的衣裳,他拉著小王翦徑自入門,竟也無人認出,也無人相攔。
趙國館驛的外院,十來個軍士懶洋洋地聚在一起,有的箕踞於地,有的背靠門廊,其中一個忿忿然道:「當初說的什麼富貴相見,而今可好,咱們幾個拚死賣命,說好的功勞呢?賞賜呢?啥也沒有。」他兩手一攤,繼續道,「這還罷了,咱們死傷的那些兄弟竟是無人過問。呂先生在時,酒肉供應倒還好些,現在連呂先生也走了,真不知這命還賣個甚麼意思。」
另一個手撫他的肩頭嘆氣道:「你就少說兩句吧,天天叨叨叨的,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話,煩是不煩?如今公子都不見了,他許下的承諾自然都成了泡影,要怨吶只能怨咱們自己倒霉。」
前頭說話的男子將肩頭手一把甩開,一拳捶在廊柱上:「俺孫奕當初從軍,那是為了沙場建功的,卻不是來受這窩囊氣的!」
撫他肩膀的那人被甩出了一個趔趄,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好生不知好歹,看我不教訓你。」
「怕你?」孫奕怒目圓張,一場鬥毆一觸即發。
「吵什麼吵!」遠遠的一個聲音,眾人見是長安君之前新提拔的隊長衛離,皆側身讓出一條道路,只有正在氣頭上的兩人互不相讓。
「放開!」衛離下令道。
「隊長,你讓他先放開。」孫奕道。
「隊長,你讓他先道歉,他道歉我就放開。」另一人道。
衛離斥道:「堂堂男兒漢,效那鬥氣的童子,像什麼樣子,給我一起放開。」說著他一手抓住一人,兩條猿臂一個叫勁,兩人驟分,衣服都被對方撕破。
「哼,小小的一個隊長,還真把自己當人物了。」孫奕對著衛離不屑道。
這時有人出來相勸:「隊長,他就這臭脾氣,你知道的。弟兄們也只是覺得,如今使團都要返回趙國了,為何要將我們這些人留下?」
「你我都走了,誰來護衛君上?」
孫奕嘁地一聲:「君上?君上在何處?君上還回得來嗎?」
「你!」
「怎樣?」
衛離也是個火爆脾氣,向著一片空地一指:「口斗無益,你我庭中決個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