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零節 角逐
沈牧說的沒錯,無論情勢如何變化,堅守自己的陣營和底線才是最重要的。
以不變應萬變。
當下要聯手軍中勢力,防止突如其來的變故。當然,沒有變故是最好的。誰也不能保證在這個多事之秋的時節,所有人都能耐住性子。
李冰為官多年,隨機應變的能力可以說無人能敵。論能力,他並不輸於袁廷貞,之所以沒有成為內閣的首輔,僅僅是因為他不想。
是的,不想!
永寧帝三番五次的請他做首輔,可他寧願做一個內閣的行走,甚至於地方的行政官員,也要推辭那個所謂的首輔一職。
當第一,並不好。
朝廷裏的百百官盯著,龍椅上的聖人盯著,天下的百姓更在盯著!
而聖人,則更喜歡不爭權奪利的臣子。結黨營私曆來都是當朝者最忌諱、最防備的事,貪慕權利更是當朝者最深惡痛絕的事。
李冰恪守他的中庸之道,卻並不是說他對做官毫無興趣。
相反,他是聰明的。
捉襟見肘,處處受製,反倒令李冰無法更有效的推行朝廷的政令。
倒不如做個內閣第二人,也不至於每天被成堆的公文所拌。閑暇時,可以走訪民間,可以提筆揮毫。
李冰的筆墨在文學界裏被捧為當朝第一人,李冰的政績更是被百姓頌為李青天。
出了皇宮,李冰攔下了陳勇信的轎子。
“陳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陳勇信自西渡關一戰,身心疲憊,一路顛簸趕回京城,沒有歇息的時間,又被聖人調到五營巡查訓練。
身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正準備回府換藥,見來人是李冰,隻好忍著傷,下了轎子。
“李大人,可至寒舍一聚!”
李冰看了一眼宮門外的百官,不少人正衝著這裏偷偷摸摸的議論著。李冰搖搖頭:“這檔口,還是免於府中聚集!本官隻有幾句話,說完便好!”
陳勇信會意,二人走到宮牆之下。李冰沉了口氣:“陳將軍,今日之事,切莫於外人言。聖人在朝堂之上言明最後三票由司禮監來投。這也說明,聖人是想借司禮監的手,來製衡內閣……眼下齊王得內閣支持,康王得地方支持,二人算是旗鼓相當。司禮監的這三張票可是決定二王命運的三票。”
“唔……本將也很納悶,明明計票已經結束,為何還要……看來,聖人還是比你我要厲害的多!”陳勇信直言不諱,他身為軍中將領,向來有話便說,藏著掖著,實在難受。隻是礙於朝堂上聖人的龍顏,他作為臣下,總得留點麵子:“依本將看,這簡直是胡鬧!”
李冰連忙止住:“將軍莫急!聖人之意,為臣子的不得不察,又不得不奉旨行事。聖人有聖人的思量,聖人所想的是雲照萬年久安,所要的是百官臣服。而咱們……要確保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所以,本官想和將軍通融一下。請將軍找個借口,調陳家軍駐防京畿!”
“什麽?”陳勇信麵露難色:“京畿之地,向來是五營並著府軍駐守,這六大營足足十數萬精兵良將,大人是否多慮了。再者,本將所部皆駐紮在關鍵隘口,不得聖人口諭,無法調動。一旦調動起來,恐生事端!”
“將軍且聽本官把話說完。如今朝廷表麵上風平浪靜,實際可比西北叛亂更加危險。儲君可是未來的雲照之君!你不爭,不代表有些人不爭,一旦發生了變故……五大營,誰能保證會衝著靖南的名義保衛京師,保衛朝廷?所以,隻有保證聖人和京師足夠的安全,才可以保證天下太平。”
“這……”陳勇信沉吟不語,他知道李冰所說的是甚麽意思。
五大營,並不是在一個人手中,其中遍布各皇子的勢力。一旦發生變故,便是一場混戰。如圍場之上,差點兒自家人便殺了個底朝天。
那時自己恰好奉命帶著一部分陳家軍在城外休整,才沒有讓奇怪往更加嚴重的狀況發展。
“陳將軍莫要擔心,稍晚,本官會上書聖人,調陳家軍協防京畿,以加強防備,五營軍演為由。將軍意下如何?”
“這樣也好,多做一手準備,也免於後悔莫及!”
“好,就這麽辦……”
同一時間,內閣執事房內,齊王將身邊可以摸到的東西,盡皆摔倒了地上。
怒火衝天,口中罵罵咧咧。
袁廷貞靜靜的做著,手中捧著茶碗,淡然的瞧著一切。
齊王張揚摔了一陣,索然無味,衝著袁廷貞埋怨道:“哎喲,我的袁大人,您盡然還有心思喝茶……這都火燒眉毛了,你倒是說句話哇。”
袁廷貞放下茶碗,抖了抖官袍:“怎麽?摔夠了。”
張揚見袁廷貞氣定神閑,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心中有氣卻不敢當麵撒出來:“本王……本王這不是太著急了麽。康王那小子馬上騎到我頭上來了……在不想點法子,可就晚了。晚了!”
“不急……”袁廷貞站起身子,撿起地上一本書籍,拍了拍灰塵,放回書架之上:“齊王難道沒有看出來?聖人並不想讓康王繼承大統麽……”
“噢?這話何解?”
“若是聖人同意康王接任儲君之位,那麽今日朝堂之上便不會鬧出司禮監三張票這種後話了。說到底,聖人對眼下的結果並不滿意,所以才臨時候補了三張票!”袁廷貞邊說,邊撿起被齊王摔落在地上的書籍,整理歸檔。
“司禮監?司禮監又非本王的人……這三張票又有何用!”
“不?司禮監雖然不是王爺的人,可確是聖人的……三張票,決定生死的三票,那自然不會是黃公公,莊公公他們可以填寫的,而是……”
“大人的意思,這三張票實際是父皇……”
“沒錯。到這會,齊王應該知道該如何下手了吧?”
“可是……可是父皇的心思……我實在難以難測!若是出言求索,隻怕適得其反……”
“糊塗,怎能去向聖人求票?而是想讓聖人將這票無條件的投給你!”袁廷貞嘿嘿一笑,話中竟是藏著主意。
這倒惹的張揚更加著急:“哎喲,袁大人,您就直說吧。該怎麽辦,本王這就差人去辦……”
“博名!”
“博名?”
“沒錯,這件事我一早就安排了。眼下京城六坊,內城各處應當都在傳頌齊王的仁德。除此之外,齊王應當要做的,是散盡家財,用來給西北兩地受戰亂之苦的百姓,購買糧食,賑濟百姓!”
“這……現在做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再說,憑什麽要賑濟那些人……父皇又看不到……”
“聖人看不到,有的人看得到便行了……花點銀子,讓聖人瞧得見齊王的仁義禮智,這三張票,那就穩了!”對於這種事,袁廷貞並不想多做解釋。連這最基本的事情都想不通的話,解釋也是沒有任何意義。不過,越是這樣的齊王,袁廷貞越覺得有必要支持他。
“行,我便去安排!”為了儲君之位,花點銀子,齊王並不會太心疼。
“等等。”見到齊王要走,袁廷貞立刻喊住,將房門掩上,低聲道:“健步營那邊,無論各級武官,全部換成可靠的人!有了健步營輔助,將來有個風吹草動,也好隨機應變。切記切記,務必重視!”
張揚明白,點點頭:“本王記下了!”
沈牧將店鋪的事情理順之後,便想著回一趟定州。
那裏是他發跡的地方,離開了這麽久,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可是當他將想要返回定州的心思說給段超聽時,段超卻不以為意。
正所謂樂不思蜀,京城的繁華,焉是定州城可以比的。這裏匯集了五湖四海最好的東西,無論是大街上行走的人,還是街邊的店鋪,道路林立的幌子,小販,各國的商戶,都令人眼花繚亂。
段超的意思是希望將義氣門的總壇設在京城。正如當今的聖人,坐鎮長安,遙指天下。而那小小的定州,地偏人稀,又並非眾兄弟的家鄉。眾人陰差陽錯的跑到那裏落腳,純粹是因為被官府圍剿不得已而為之。
聽了段超的話,又問了各兄弟的意見,宗明兩兄弟和陸老三都是光棍兒,在哪裏都一樣。隻要有兄弟們在,那就是他們的家。
見大夥兒有意留在京城,沈牧也並不多說。人嘛,總是要換個地方換個活法的,既然京城已經有了立足之地,又何必強求他們在回歸定州呢。
故而,大家決定,由沈牧回定州,通知兄弟們,若是想來京城的,即刻啟程便了。若是想留在定州的,那便找一個分壇的“掌櫃的”,由他來統轄一切。
沈牧笑笑,收拾收拾,準備去憑欄坊帶回龍澤,二人一同上路,也好有個伴兒。
將出門,卻又撞見了晚晴公主的車駕。
從西北回來,一直沒有見過晚晴,忽然間的到訪,令沈牧有些措手不及。好在店鋪裏早已打掃幹淨,不然可真惹了笑話。
晚晴欠了身:“沈先生,您這是要出門麽?”
沈牧點點頭:“剛好有些事!”
“嗯……”隻是簡單的嗯了一聲,繼而不知該從哪裏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