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九節 大捷
兩日後,鴰覃道一處山坡之上。
龍澤坐在一顆榆樹的樹杈之上,雙腳自由耷拉下來,手中把玩著不知從哪裏弄來的一支玉笛。
“沈兄,你這般肯定他們會從這裏經過……”
樹下,沈牧背靠樹幹,盤膝而坐。陽光透過枝葉,斑駁陸離。
“不保證,所以才來瞧瞧!”
龍澤聳了聳鼻尖:“看不出你倒蠻癡情的,這一遭怕是為了那陳萍吧?此情此景,我倒想為沈兄吹上一曲……”
沈牧無奈搖頭:“龍大哥,這裏他是彈頌風雅的地方。等幾日返回京城,我定當義不容辭的聽你吹上一曲……”
他用了“義不容辭”,實乃不知自己聽了龍澤的曲子,能不能忍得住被折磨的痛哭流涕,轉身就跑!
“此話當真,這可是你說的……若是反悔了,我定將你綁起來,吹一曲於你聽!”
沈牧輕輕頷首,聽一曲兒,倒不至於死掉吧!
二人靜默片刻,龍澤忽的又道:“來了……”
話音方落,但覺山林見碎石輕晃,草木顫動,接著山道傳來陣陣行軍之聲。
沈牧道炁流轉,山下大道之上,浩浩蕩蕩行出無數人馬……
“好家夥,瞧著這陣仗,估摸著有十多萬萬人馬吧!”龍澤驚歎一聲,但見那行軍人馬延綿數裏,望不盡邊際。他何曾見過這麽多人同時行軍。
腳步之聲,震的地動山搖。
眾軍之間,不時有傳令軍奔走呼號,以為支應。
這數十萬人馬,分為前中後三隊共計數百陣營行軍。
前隊多為騎兵於步兵,中隊是步兵、弓弩手的方陣。後隊也是輜重和工程器械等物。
如此長的隊伍,用了足足三個時辰才從二人麵前全部通過。
沈牧一直默不作聲,仔細觀察這流霜、離月二國敵軍各隊狀況。
但瞧著軍威颯爽,士氣高漲,心中不禁一聲讚歎。
“行了……咱們走吧!”龍澤見眾軍過後,跳下樹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也不知咱們在這裏傻愣愣的瞧什麽……”
沈牧笑道:“辛苦龍大哥了……其實沈牧也不知道看什麽……”
“你不知道要看什麽,卻跑來這裏等了兩天,就為了陳萍姑娘?哎……你這病,得治!”
沈牧苦笑一聲:“兒女之情又怎能大過家國存亡。此戰若是失利,我雲照精銳將會盡失。屆時西北亂軍和流霜兩國的軍隊將會長驅直入,雲照百姓便會陷入萬劫不複,戰事生靈塗炭,若能一戰定乾坤,也許會少死些人!”
龍澤悵然若失,似乎想起了什麽,良久又問道:“說到底這事於我不相幹,但以我看,這些事兒還不是因為你們口中那個聖人惹出來的……若是他老老實實做自己的皇帝,不弄出什麽假死的事兒,也不會有西北叛亂之事,更不會有這些破爛事兒。現下好了,爛攤子出來,卻讓別人去收拾……好不要臉!”
龍澤的埋怨不無道理……但是沈牧卻能夠明白永寧帝的所作所為。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
睡!
之所以選擇再這時動手削藩,多半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了的!唯一沒有料到的是,竟會有人從中作梗,繼而壞了整盤棋。
那個神秘的組織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沈牧至今一點頭緒都沒有。
“走吧。身為臣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問心無愧,至於朝堂之爭,非你我若能左右爾。”
“接下來去哪裏?”龍澤跟上兩步,巴望著追問。
“去見見那個人!”沈牧頭也不回,飛速下山而去。
龍澤喜歡熱鬧,既然跟著沈牧總能碰上熱鬧,那便不需多問。
京城,皇宮。
宮外,一匹快馬直奔而來。
按照常規,無論何人,至宮外五裏,務必下馬步行。可這匹馬,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馬上的騎士手持紅旗,背負兩支羽翎。官道上層層關卡盡皆讓道,無人阻攔……
早朝之上,大殿之內,氣氛凝重。
他們在等,等一個消息。
“來了,來了……”莊孫明一路快跑,手裏捧著一封急遞,腳下的高跟官靴踏的殿內石板“踏踏”作響。
這響聲如同警鍾,竟的每個人每一雙眼全都投向了莊孫明。
“看……快看看!”永寧額頂有汗,他並不知這封急遞到底是捷報還是噩耗。這些天聽到的壞消息太多了,永寧帝甚至都覺得,如果不是壞消息,有可能是自己做了一場美夢。
莊孫明戰戰兢兢的打開急遞,粗略看了一眼,興奮道:“啟奏聖人,捷報……真的是捷報!”
永寧將手探出,莊公公立刻將急遞呈上。
“好!好個陳勇信!”看了急遞,永寧帝一聲大笑,激動的險些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百官見狀,雖不知何事,卻也同聲禱賀:“吾皇天威,萬歲萬歲萬萬歲!”
永寧帝將急遞交到莊公公手中:“念,於諸位愛卿念念!”
“遵旨!”莊公公展開急遞,字正腔圓念道:“鎮國大將軍陳勇信領所部於晏州城外水淹三軍,敵寇沉水者不計其數,斬首三萬,俘敵一萬三千人,餘敵退守翁城、覃城。鎮國大將軍重奪西渡關!”
殿內百官聽罷,一聲歡呼,神采飛揚。
永寧帝更是開心,多日來心情一直沉重不堪,此番總算可以一掃陰霾了。
袁廷貞道:“啟奏陛下,陳將軍此番調度有方,乘此良機,可著陳將軍於東海王合兵一處,乘勝追擊,徹底擊潰流霜、離月兩國之兵。”
兵部尚書道:“翁城、覃城皆屬小城,無堅可守,臣以為,此時正是圍殲敵軍的大好時機!袁大人的提議可行……”
永寧帝問道:“潘廣堯的大軍現在何處?”
莊公公回道:“回聖人,黃公公昨日傳信,大軍已將至洈水,距離晏州應不足三日行程。”
“好。傳令潘廣堯,火速進兵,於陳勇信圍殲殘餘之敵……”永寧帝興致勃勃,這一場大勝,令他有些飄飄然,不知所以然!
“臣有事啟奏!”永寧帝的話尚未說完,便
被一聲蒼老而有力的聲音打斷了。
永寧帝循聲看去,頗為不歡:“李愛卿,你有何事啟奏?”
那是一名麵容焦黃,續著一縷山羊胡的老人,好大的官帽藏不住滿頭的白發,身子微駝,雙手持著玉圭,說話時全身顫顫巍巍,瞧起來一副病殃殃的樣子。
他便是雲照內閣次輔李冰。
李冰道:“啟奏陛下,老臣以為……此番雖勝了一仗,卻萬不可大意。兩國敵軍四十萬,便是損失十萬,也尚有三十萬之重。若是於之展開攻勢,反而容易陷入被動。正所謂敗軍不可妄追,困軍不可強攻。兩國來犯之敵皆是精銳之師,即便敗,也沒有潰。表麵上看,翁城、覃城皆是郡縣,但老臣曾去過兩地,那兩地多是山林,地勢險要,實是易守難攻之地。若是我軍貿然出擊,隻怕適得其反。”李冰說到此處,連聲幹咳。身後一名文官連忙上前輕拍其背,為其理氣。
永寧帝稍做沉思,問道:“那依李愛卿所言,如今當做何計劃?”
“臣以為,按原定計劃使陳將軍守住西渡關,潘王爺繼續按原定路線行軍,切斷西北叛軍和流霜、離月兩國敵軍之間的要道,使之不能合兵一處。隻有守住西渡關,才能防止兩國的增援,同時當西北叛軍於流霜、離月兩國敵軍的聯係一旦切斷,其軍心自然大亂!屆時隻要慕容王爺能夠掃平北境,在於董大人的軍團合圍西北叛軍,此兩患便不足為慮也。”李冰又是一陣陳述,接著又是一陣幹咳。
永寧帝聽罷,心底不由生出敬佩之心。
李冰說的對,這也是當時沈牧於自己的謀劃。既然已成關門打狗之勢,理應不急於一時。戰爭不能求險,他聖人這番年齡經不住禍國殃民的罵名。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才是最重要的!更何況,為將者,最怕朝令暮改。
永寧帝計議已定,見李冰咳的厲害,一改嚴肅,關切道:“愛卿無恙否?”
“謝聖人掛心,老毛病了……治不好,也死不了!”李冰躬身施禮,輕咳兩聲。
永寧帝自是曉得李冰這病是從何而得,當年神武門之變,李冰已身護駕,擋住了一支射向永寧帝的流箭。這一箭雖沒有要了李冰的命,卻也將他的肺部刺穿,傷好以後,卻也留下了後遺症。
以李冰之才,再朝之久,永寧帝原是令他總領內閣政務。卻被李冰已身體有恙,不知何事便賣身黃土為由婉拒,隻應了內閣議事之職。朝中人也都明白聖人對李冰的器重,便都尊他為次輔。
袁廷貞對李冰的提議頗為不爽,卻又無可奈何。人老李說的句句在理,聖人的臉色說明了一切。很明顯,聖人已認可了李冰的話。
自己雖然也隻這般行事最好,但為了討聖人歡喜,自然是鼓吹一番。
既然話都說道這個份上。袁廷貞沒有理由不跳出來以表忠心:“臣以為李大人所言極是,臣附議!”
百官一見,哎喲,難得兩位內閣大臣意見一致,同為朝臣,還有啥好說的。俱都鴻聲高賀:“臣等附議!”
永寧帝自然得樂其然,道:“既如此,便敦促糧草供應,務必保證前線將士們無後顧之憂……令內閣擬旨,褒獎陳勇信所部,全軍記功,戰後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