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節 圍獵(四)
道炁乃是人的先天之本,可強身,可健體,可生骨,可延壽。以道炁為引,調乾坤五行,更能搬山填海,降妖除魔,風火雷電任驅使。
何況一酒忽?
沈牧運炁一周天,酒已醒了大半。便在此時門外響起一陣金鳴之聲,想是圍獵即將開始了。
雲照圍獵頗有講究,卯時三刻,所有參與圍獵的大小官員、將領士兵皆列陣在前,衣著新衣新甲,各自站住陣腳,等候聖人宣讀圍獵大典的開始。
而那些隨行的家眷、嬪妃等則有特定的觀瞻台供眾人落座。
觀瞻台上會有相應的尊卑之分,設在大典中心的兩側,呈“八”字形。
聖人一般會在辰時準時到達獵場,先是在大典的中央祭壇燃香祈福,接著逐一於參加圍獵的諸官諸將訓話,檢點眾軍威嚴。最後會在辰時三刻,宣讀大典致辭,正式開啟為期數日的圍獵。
沈牧第一次參與圍獵,慕容桓也十分耐心的將大典的規矩一一說給沈牧聽。
所謂的規矩,無非就是不可喧鬧,不可喧賓奪主,不可擅自行動,不可不分尊卑……總而言之一句話,老老實實待著,認清自己的地位和角色便萬事大吉了。
畢竟沈牧不是圍獵的參與者,作為一名“看客”,無非就是這點規矩!
慕容桓領著沈牧達到會場之時,眾軍早已列陣完畢。
沈牧瞧著茫茫草原之上,不知整整齊齊列隊了多少方陣,方陣如山,氣勢磅礴。
每一匹駿馬都是經過精挑細選出來的,個頭高大威猛,體態勻稱優美。每一名士兵都是經過千錘百煉出來的,個個英姿煥發,昂首挺胸氣衝鬥牛!
隊列當中無數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旗幟飄揚,更顯莊嚴威武。
慕容桓邊走邊道:“這裏共計十二個陣,每陣計八十一人,九九之數。沈牧你仔細看那旗幟,每陣的頭旗之上所繡的旗號均不一樣。也就代表了每陣所屬不同。”
沈牧聽著,仔細辨認,果見旗幟上的旗號不一,再仔細看去,那軍士身上的鎧甲也略有不同。
慕容桓道:“最前列的是聖人最為珍視的羽林衛,這是聖人的親軍。往後依次是皇子們和各營、各王的陣列……”慕容桓一邊介紹,一邊領著沈牧前往觀瞻台。
那觀瞻台每座長約百丈,高三成的土石台階。台階寬闊,擺放桌椅長凳,台上遍插皇旗,烈烈飄揚。
慕容桓辨認一番,自往左側觀瞻台而去。
東海王潘廣堯早已再台上坐定,喝著茶,於身旁兩人交談,遙遙看到慕容桓,連忙招呼道:“慕容老哥,快快來……”
慕容桓拾階而上,臉上堆滿笑容:“幾位王爺來的夠早……我這一把老骨頭,可是懶床的緊呐!”
另兩人,中年模
樣的漢子便是陶延冀,而那個瘦瘦矮矮的精明老頭則是耿忠了。
四人當中以陶延冀年歲最輕,論輩分應喚其他三人一聲伯父,但他既以承襲爵位,以定北王的身份,自然不能隨意喚他人“伯父”二字。
陶延冀道:“鎮南王老當益壯,乃我輩之楷模,近日又大破南桑,功蓋千秋,當真可喜可賀啊!”
慕容桓擺擺手,坐在空位之上,位子他不必分辨尊卑,之所以空著,便早已有了尊卑之分:“延冀呐,今兒你的奔狼軍可要大展雄風了。剛才我瞧著奔狼軍的軍威,那陣勢,我西山道裏可是無人能及的……”
陶延冀哈哈一笑:“承蒙王爺厚愛,在這圍場之內,咱們都是陪襯……咳咳……你說是不是!”
潘廣堯道:“慕容老哥,昨夜你說今年圍獵西山道不參與,我當是個笑話,沒想到今天真沒瞧見你鎮南王的軍甲。這……聖人知道麽?”
慕容桓道:“老臣早已稟明聖人,知會過禮部。西山道大戰方息,實在抽調不出人手來!再說,延冀說的很有道理,這圍獵呐……咱們做臣子的,聽命行事便了。還想和五營大軍爭個高下不成……”他原本不想符合陶延冀,但畢竟同在一桌,別人已經將話遞出來了,若是不答,總歸是卻了別人的顏麵。
沈牧遠遠停在一側,四大藩鎮王爺,這氣場太強。這四人當中的每一個都是雄霸一方的人物,雲照國中,除卻聖人,怕是無人能夠於他四人匹敵。
慕容桓說完,注意到頗為局促的沈牧,向他招招手道:“沈參軍。站著作甚,快來見過三位王爺!”
沈牧微微一怔,不知何解。腳下不敢停留,近前躬身施禮。
潘廣堯道:“這小子昨晚見過,酒量好,是個人物!我說老哥,你什麽時候為給我物色個像沈牧這小子一般的參軍!”
慕容桓笑道:“你又拿我這老骨頭窮開心。你手下的衛朗,歐陽德……哪一個不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人才……誰不知道東海王的水師天下無敵……”
三人互相誇讚,耿忠則一直默默不語,沈牧禁不住多看了幾眼這個瘦弱的老頭平西王,但見他眼神迷離,似乎再琢磨著甚麽,一時更加好奇,暗道:這老頭的臉色不大對勁,怕是有什麽難處……
陽光慢慢攀上,辰時將至,宮內的太監宮女正將圍場中央的祭壇四做最後一次清理。
沈牧目光所及,忽見慕容裴隨著一名年輕人進了會場。那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再蘭溪閣遇見的“康王”!
沈牧矮身在慕容桓耳邊輕聲說道:“小王爺到了!”
慕容桓順著沈牧所指方向,臉色微變:“這個不肖子,本王早已嚴令他再別苑侯著……”想到這裏,慕容桓衝著三王
拱手道:“三位,本王有些瑣事要辦,諸位先聊,本王去去就來!”
慕容桓帶著沈牧下了觀瞻台,徑往慕容裴所在而去。
那康王領著慕容裴正於一名女子交談,那女子身著淺藍色金紋繡百蝶度花的上衣,隻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寬大些,迎風颯颯。腰身緊收,下麵是一襲鵝黃繡白玉蘭的長裙。頭梳簡單的桃心髻,戴幾星乳白珍珠瓔珞,映襯出雲絲烏碧亮澤,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著細細一縷銀流蘇,而發髻的正中央則別了一隻金絲鍛造的展翅喜鵲兒。
女子麵容嬌可,氣態華貴。她正對著慕容桓的方向,見著慕容桓行來,盈盈一拜:“晚晴見過慕容伯伯……”
慕容桓連忙還禮:“晚晴公主,您這是折老臣了!”
晚晴笑道:“慕容王爺是父皇的同輩,晚晴理應喚一聲伯伯!”
慕容桓頗為尷尬,晚晴是慶妃的獨女,慶妃又是慕容世家的旁支,隸屬北慕容一派。無論從那裏數輩分,的確應喚慕容桓“伯父”。但對於皇家子弟,豈可論輩分比大小的。
不過因為這層關係,加上晚晴向來聰明伶俐,打小便極惹人喜愛。再晚晴小的時候,慕容桓每次進宮,都會給她帶些宮外好玩的物件,特別是晚晴鍾愛的“糖葫蘆”是必不可少的!
慕容桓心知晚晴性格,在這圍場之上,不便與她爭論輩分,隻是冷冷瞧了一眼慕容裴,喝道:“你怎麽來了!”
慕容裴見到慕容桓麵色陰冷,全身嚇的一顫:“爹,我……”
康王見狀,拱手道:“回老王爺,是本王請裴弟於我同來參會的……”
慕容桓瞥了一眼康王,頗為無奈道:“你……你怎的這般糊塗!”
康王凝眉:“姨夫,本王是做錯了什麽,還請姨丈指點?”
這一句姨夫一出口,沈牧倒是先嚇的呆了。
什麽情況,那麽這康王就是五皇子張樂?慕容桓的親外甥!
沈牧腦袋“嗡”的一聲炸裂開來,就好像開了個豆漿機,青豆、綠豆、黃豆一股腦子亂攪。
沈牧不知道,雲照國的皇子們,隻要活過了十歲,便會有自己的封號。平日裏也是以封號視人。總不能讓皇子們都都加個一二三四五六七,聽起來怪,喊起來也怪。
康王此時也注意到了沈牧,眼中神色複雜,卻沒有立刻表態心思,隻等慕容桓答話。
慕容桓勉強一笑,靜了心神方道:“康王多慮了,本王早前令裴兒再別苑歇息,突然瞧著裴兒,頗有些奇怪罷了!”
康王道:“本王路經別苑,瞧著裴弟一人再府中百無聊賴,便請他到圍場來觀瞻一番。姨丈不必在意,裴弟有我照應,不礙事的。”
慕容裴聽到這裏,仰著腦袋道:“。你隻帶了一個沒名
沒姓的人來,卻瞧不起自家兒子。爹爹偏心,還不許我求助旁人……”
慕容桓聞言惱怒之極,喝道:“放肆……”揚起手掌便要掌摑慕容裴。
晚晴公主忙道:“伯父莫要生氣,有話好好說。這裏……這裏終究不是喧鬧的地方!”
慕容桓被晚晴這麽提醒,立刻知道自己失態,收起手掌,喝罵:“晚些時候再收拾你!”
慕容裴躲到康王身後,頗為無奈道:“明明是你自己錯了,還教訓起我來了……”
這話說的聲音極低,生怕慕容桓聽見,又生怕慕容桓聽不見。
隻恨得慕容桓麵色蒼白:“你若惹了亂子,瞧我怎麽收拾你……”
晚晴笑道:“裴哥哥已是大人了,伯伯不必擔心,何況這次父皇圍獵,到場的都是文武百官,又有羽林衛重兵把守,不會有事的。伯伯自管放心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