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去墓園
辛從筠並不知曉慕清時那邊對她的一些行為起了疑心,她在星期三的清晨,收到了鄭高遠的短信,他約了她周六去看電影,隱晦得提及了當天他可以多陪她些時間。
多陪會,那意思很顯然就是上床嘍。
真是麻煩。
辛從筠閉眼緩了緩,剛從睡眠中醒來大腦還沒有開始運轉,五分鍾後,她再次睜開眼,清醒不少。
她懶洋洋得坐了起來,拿過被她扔在床尾的手機回複了個好字,掀被下了床去洗漱。
真是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他給破壞掉了。
下了樓,就聞到了餐廳裏飄著的食物香味。
展伯今日做的紅豆酥餅加黑芝麻糊,看起來極其美味。
熊熊也是剛起,睡意還未消退,被東凱風領著揉著惺忪的眼睛奶聲奶氣得叫了聲媽媽。自從東凱風來了後,小家夥夜夜纏著要跟他睡。
辛從筠笑了,過來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洗手了嗎?要開飯嘍。”
熊熊應著洗了,任由著東凱風將他抱到椅子上坐好。
辛從筠去廚房拿了他的專屬餐具,給他盛了小半碗芝麻糊,讓他慢點吃,別沾到哪都是。
熊熊嗯了聲,拿著小調羹埋頭吃東西,吃得極其認真。
他的動手能力在同齡小朋友當中算是強的了,基本上基礎的穿衣吃飯都會了,不用太麻煩大人動手,除了調皮,生活方麵連幼兒老師都覺得他省心得很。
辛從筠在他旁邊坐下拿了餅子啃起來,果然好吃,紅豆餡極其軟糯,甜而不膩。
“展伯做飯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辛從筠滿足得讚賞道。
東凱風不怎麽愛吃甜的,見母子吃得香,動手也拿了個餅子吃起來,意外得覺得很可口。
辛從筠邊吃邊道:“鄭高遠約了我周六見麵,我想他還是那個意思,你那藥,再給我點唄。”
她跟鄭高遠有什麽動向,她基本不會隱瞞東凱風,有時候她還會覺得東凱風就是自己的專屬軍師,提得意見出得主意十分管用。
“好,”東凱風微蹙著眉,“你確定他已經上鉤了?”
“隻要你給我的訊息不出錯,便沒什麽大問題了,”辛從筠眼眸中閃過些許的狠戾,“他這個,最是貪得無厭了。”
辛從筠知道他多半還會試探,不過沒關係,她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她會讓他這條魚乖乖得在網中不敢動彈,最後,死無葬身之地!
“你有把握就行。”東凱風淡淡得道,他想起什麽,清了清嗓子道:“算日子,今日可是你‘妹妹’的忌日了。”
辛從筠猛地抬頭,嘴角的笑容凝結,半晌,她才嗬了聲,“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又是一年了。”
那年的夏天,她在雨水中生不如死,晃眼,五年已經過去了。
“每年,溫家的人都會去墓園看望,想來,今年也不會例外。”東凱風笑著說起來,“我倒是好奇,那個墳墓裏埋得到底是誰。”
辛從筠知曉他的意思,她沉默了下,然後道:“那就去看看吧,剛好,我也可以去看看院長媽媽。”
墓園,在望城的西邊,以前的龍頭山開發成的公墓群。
辛從筠戴了墨鏡,手捧著束菊花,同東凱風平行在台階上。
漸漸的,她的腳步放緩,不遠處,穿著黑色衣裳的溫氏夫婦站在一個墓碑前。
趙清倚在溫山的肩頭,掩麵哭泣。
辛從筠就想,她在哭什麽?是心虛,是內疚還是悲痛?
她緊緊抿著唇,覺得諷刺,她猜想著墓碑上刻的名字到底是什麽……
身旁的東凱風動了動,伸手拽住她的手腕,辛從筠側過頭來,看到了他擔憂的神情,她輕輕得搖了搖頭,“我沒事。”
兩人繼續往前走,她來時問過管理處,知曉鄭院長被埋葬在哪處……
鄭高遠還算是有點良心的,沒有草草隨意得將他媽葬於別處,也花了錢給她做了場好好的法事,給他媽尋了處好墓穴。
快到盡頭時,終於在右手邊第六個墓碑上看到了鄭院長的名字和照片。
照片上,中年婦女慈詳得笑著。
記憶中,她一直是這樣笑著的,用盡自己的雙手去溫暖著每一個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們。
她的墓碑前有擺放著枯了萎的花,大抵是跟她一樣的孩子們過來看她了。
辛從筠蹲身,將花束恭敬得擺放在墓前,她伸手輕輕撫摸墓碑,低語,“媽媽,請原諒我現在才來看你。”
她叫她媽媽,始終是養恩比生恩大,她有些後悔那些年沒能好好陪陪院長媽媽,回過頭來時,才發現陰陽兩隔,隻餘遺憾。
東凱風沒有走近,並不去打擾她跟院長媽媽說心裏話。
“我回來了,你大概都認不出我來了吧,”辛從筠摸了摸自己的臉,淡笑,“有時候我都快忘了自己以前長什麽樣了。”
“也不知道溫韻韻代替我後,有沒有多去陪陪你……”
“哦對了,你兒子鄭高遠,現在過得很不錯,不過……我回來了,他應該也就沒什麽好日子過了。我知道他是你兒子,你不忍心,那你就當我什麽也沒說……人做錯了事,總得要擔負起點責任來,對不對?”
“好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哦對了,媽媽,我生了個兒子,很可親但有時候又覺得他很可惡,等回頭了我再帶他來看你……”
辛從筠說了不少話,半晌,才站起身來,走到東凱風身邊輕語道:“走吧。”
他們往下走的時候,溫氏夫婦已經離去了。
辛從筠略有遲疑,不知道是否該過去瞧瞧,東凱風率先卻往那塊墓碑走了過去,“去瞧瞧吧。”
辛從筠隻好跟了上去。
墓碑前,擺放著還帶著水珠的新鮮花束以及供果;墓碑上的照片是巧笑嫣然的溫韻韻,刻的名字也是溫韻韻。
溫韻韻三個字,像是巴掌狠狠打在了她的臉上,她心髒劇烈得收縮了陣,然後諷刺得道:“你瞧,他們果然都是一夥的。”
東凱風蹲身,拿了個蘋果並不忌諱得啃了起來,他瞅了眼墓碑淡笑,“看著倒也不似做假……”
辛從筠摘掉墨鏡,抿唇沒有說話。
實際上有過這樣的心理準備,真看到了還是有些接受無能,她無法接受,自己的親生父母聯合溫韻韻,欺騙世人。
東凱風站起身來,將蘋果咬得哢嚓哢嚓作響。
辛從筠橫了他一眼,“跟個死人搶吃的,你也是出息了。”
“裏頭躺著的人都不知道是誰,平白無故享了這麽多年溫家的香火,分一個蘋果給我,也不過份啊。”東凱風說罷又咬了口,他說道:“我倒覺得你父母,我是說溫山和趙清,悲傷什麽的情緒都是真的,要說演戲,演個兩年也就夠了,沒有人會去關注著一個死去多時的人,但是他們每年清明忌日都來,做戲應該也不會做得這麽足……”
辛從筠聽著他的話繼續沉默。
東凱風嚼著蘋果頓了下,然後道:“有沒有可能,他們真的認為裏頭躺著的人就是你……如果我是溫韻韻,要造成你已經死去的假象,我就會找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帶回去……”
辛從筠微蹙眉,“你是說,他們被溫韻韻瞞在鼓裏,但是他們配合著溫韻韻演戲,卻是真實的。”
她始終無法釋懷的是這點。
“這是另一回事了,”東凱風掏出了手帕出來擦手,“比方說,他們也舍不得放過慕清時這個金龜婿,總歸你是死了,讓另一個女兒代替你嫁給慕清時,雙贏的局麵……但我總覺得,你的父母看起來並不是貪財之人,裏頭或許還有別的隱情說不定。”
辛從筠卻是冷笑,“知人知麵不知心,你怎麽知道他們是什麽人?走吧,也沒什麽好看的了。”
說罷,她戴上了墨鏡,頭也不回得往山下走了。
墓園的不遠處,有座寺廟,黃牆青瓦,看起來莊嚴又肅穆。
辛從筠僅僅是掃了眼便移開了視線。
自從發生了那件事後,她就不再開始信任鬼神上帝什麽的,如果他們真的存在,這世上怎麽會好人沒好報,惡人禍害萬年?
她朝著車子走去。
寺廟門口,趙清和溫山從裏頭出來,趙清麵色微憔悴,“大師,請留步吧。”
上了年紀的穿著僧袍的老者念了句阿彌陀佛。
趙清和溫山都跟他行了禮,雙方攙扶著離去。
趙清每年都會來這兒拜拜佛,為了替溫緣祈點福,順便跟主持說說心中的苦悶,主持說的佛語,她聽著似是而非,心倒是可以意外得得到平靜。
趙清抬頭,看著前方正在行走的背影,詫異,猛地推開溫山追了上去,“小緣,你的腿……”
辛從筠感受到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的溫度,這聲小緣讓她的肝都顫動了起來,可她知道,這不是在喚她。
她深吸了口氣,扭過頭去,看著趙清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來,“溫太太,您認錯人了。”
趙清臉上的表情瞬時凝結,伸出的手也飛快得收了回去,仿佛辛從筠的手臂就是塊燙人的烙鐵。
她表情略顯冷淡得說了句抱歉,立在原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