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喬家奶奶
喬奶奶把易崢能吃的，都挪到了他麵前。
“奶奶！”喬楠西抗議：“那是我最喜歡的！他一個人哪吃得了三個菜，把當歸水魚乳鴿挪過來唄。”
她像一頭找到了狼群的小狼崽，終於露出了鋒利的爪子，絲毫不害怕對自己有著十足威脅性的家夥。
易崢……覺得有些新鮮。
這姑娘在公司裏一副老幹部表情，一派幹練白骨精的架勢。
在她的公寓裏，他會聽到她偶爾哼著歌看書、弄吃的，會當他不存在一般，十分自在。沒膽他發出動靜，她又會像受了驚的小老鼠，縮回洞裏去，輕手輕腳，安靜如雞。
現在，更是完全不同。
釋放了所有天性，不算跟長輩撒嬌賣萌，插科打諢的業務特別熟練！
易崢嘴角的笑容擴大，雙眼溫潤的看著一老一小，一個故意笑罵，一個故意嘚瑟，場麵……
特別溫馨。對，就是溫馨。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溫馨，
易家，一家人一起吃飯的經曆，一年到頭數的過來，每一次，都像例行公事一般，冰冷、漠然。
偶爾還會充斥著女人的低罵，男人的低諷。
而他，每次都像看戲的局外人，格格不入。
“小崢別愣著，快吃啊！”喬奶奶照顧病人，習慣使然，給他夾了兩夾菜：“現在身體如何？有沒有什麽不良反應？”
易崢心頭一暖：“沒問題，謝謝奶奶。”
喬奶奶還不放心：“你這情況特殊，最好不要在短期內出現多個變量。明天還是讓楠楠做飯吧，以防萬一。”
喬楠西這下不唱反調了：“今天就讓你別忙活來著，一大把年紀了還搞了這麽多菜。明天後天的我都包攬了，你別瞎操心。”
“臭丫頭。”喬奶奶低罵，臉上的笑，止都止不住：“誰一把年紀了，就你這整天坐辦公室坐電梯的身體，還比不上我呢！”
喬楠西哼唧：“蒙我！”
“那你明天跟我去爬山。”喬奶奶一句話，把她懟得癟了嘴。
喬楠西幽怨極了：“不去。”
喬奶奶露出勝利的微笑，不再逗她，而是問：“小崢，你剛剛從營養劑換成藥膳的那段時間，身體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特別是胃部？”
易崢說：“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有些反應，但不是特別明顯。有時候是胃部痙攣一下，就像……管道突然被堵住了，但我起身走兩步、喝點水，就好了。”
喬奶奶點點頭：“這正常。胃部常年消化營養劑，即便做的再粘稠，即便再怎麽考慮到胃部消化問題，突然換成正常的東西，都有一個適應期。楠楠應該都給你弄的粥吧？否則痛感會比較強烈。”
易崢手下一頓，笑盈盈的看著喬楠西：“嗯，楠西做的很好。”
被誇獎了的喬楠西：“……”大佬在路上的時候，怕不是拆卸重組了吧？
曾經有一次，他抗議，不想喝粥想要吃米飯，還懟她虐待病人來著！
喬奶奶繼續問：“腸道呢？排泄過程中有什麽不適嗎？”
易崢順嘴吃了口肥腸，然後一本正經的說：“會突然有一陣酸疼，但彎彎腰忍一會兒就過去了。至於排泄……目前還沒有。”
喬楠西：“……”行，這一桌子，除了她，都不是凡人。
喬奶奶又問了易崢一些問題，兩人一板一眼的對答。
最後，喬奶奶點點頭，“看來沒錯，楠楠把你照顧的挺好。接下來應該可以吃些軟米飯了。”
易崢笑：“對，楠西上周跟我說。”
喬奶奶獎勵了孫女一個雞腿：“還好沒丟你奶奶的臉，幹得漂亮！”
喬楠西：“……”她家奶奶真的特別清新脫俗，比她這個年輕人的心態還年輕！
接下來，喬奶奶關心了一下她工作上的問題，感慨她的工作跟專業不對口之後，又拜托易崢在工作上多教教她。
“我家楠楠不是受不住壓力的，小崢啊，她要是在工作上出錯了，盡管指出來，隻是還請多給她一些機會改正。”
易崢應是：“奶奶不這麽說，我也會的。楠西工作能力很強，是個不得多的好下屬。”
喬奶奶以為他客氣：“太感謝你了！”
喬楠西嘟囔：“我真的很厲害啊！”
喬奶奶敲她手背：“吃你的飯吧。哦對了，你趙奶奶上個月帶著小立過來了，要在這邊住上幾個月，你明後天看看找個時間，去看看。”
喬楠西眉心微蹙：“過來療養的？”
喬奶奶點點頭，歎口氣：“小立那病，有些反複，你找奶奶不放心，幹脆帶過來讓我瞧瞧，就近照顧。”
“也好。“喬楠西嘴上一頓，“多小的孩子啊，哎，真是遭罪。”
說著，她下意識看向易崢。
易崢仿若未聞，安安靜靜吃飯。
“易總……”喬楠西斟酌一下，問：“要是你小的時候能夠遇到我奶奶就好了，說不定，你早就正常飲食了。”
易崢有些怔愣，略長的額發微崔，遮住了他的眼。
片刻後，他才說：“命裏有時終須有。”
喬奶奶瞪了喬楠西一眼：“趕緊的，吃了把廚房收拾了，我等會兒給小崢把脈。”
喬楠西偷瞄了易崢的臉，抓住了那一閃而過的落寞。
她悶悶的“嗯”了一聲。
飯後，易崢被喬奶奶帶進書房。
喬奶奶住的這套房子是套四的大戶型，其中一間次臥，跟書房連到一起，改成了一半工作間一半書房的格局。
房間裏有淡淡的中草藥味，易崢吸了吸鼻頭，剛開始覺得像異味，過一會兒，也不知道是習慣還是什麽，他竟然覺得這些中草藥的味道，十分清香。
嗯，喬奶奶身上也有這樣淡淡的味道。
兩麵牆上，貼著牆壁擺著一整麵由無數小抽屜組成的櫃子，小抽屜左下角整齊的貼著標簽，寫著諸如“黨參”“黃芪”之類的名字。字體俊秀，筆鋒透著一股勁兒，字形十分好看。
喬奶奶笑著說：“那些都是楠楠寫的，那邊角落的，是她六年級的時候寫的。”
易崢走過去，果然，有幾張標簽上的字體，顯得……稚嫩可愛。
他眼中帶笑：“好字。”
喬奶奶偷笑：“這丫頭鬼機靈得很，小時候讓她練字，她還學會講條件了，這頓要吃啥，那頓要吃啥，還說要是加個菜，她就多寫三篇，被她媽媽拎著狠狠揍了一頓，再也不敢講條件。這下，每天老老實實把字練完。練完之後不甘心，又拿著字帖問寫不寫得好啊？寫得好的話，可不可以點個菜啊？她爹疼她……”
說著，喬奶奶臉上的笑容一斂：“你看我，說這些幹什麽，人這一老啊，就愛回憶。小崢，這邊坐下，手放上來。”
溫潤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他不用細看，都能發現喬奶奶手背上的細紋，意外的，喬奶奶手上的皮膚還很滑潤，一點都不幹枯。
過了一會兒，喬奶奶點頭：“身體沒問題。最近熬夜熬得厲害了吧？”
易崢驚訝：“嗯，最近公司比較忙。”
喬奶奶指了指旁邊的病床：“外套脫了，爬下，我給你針灸。”
習慣使然，易崢沒有動，猶豫的看著喬奶奶。
人老成精的喬奶奶輕笑一聲，開玩笑：“還怕我害你不成？”
這時，門口傳來一道冷嗤：“我奶奶曾經可是華夏醫科大學的博士生導師，華夏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副院長，要不是我奶奶不想忙活了，院長都當得。我奶奶親手下針，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哼！”
扭頭，就看見喬楠西雙手抱胸，靠在門邊，一臉不爽。
喬奶奶瞪她一眼：“胡咧咧些什麽！”
喬楠西哼唧：“我哪有胡說！你難道不是博導麽！難道不是副院長麽！”
“我說後半句。”喬奶奶就差翻白眼了：“誰上趕著求得病求下針啊，你這丫頭，醫生應該是最不希望生意好的一群人！”
喬楠西聳聳肩：“好好好，我奶奶說什麽都對。反正我又不是醫生。”
另一邊，易崢已經脫衣躺好，做足了乖寶寶樣：“奶奶，我不是怕你害我，也不是懷疑你的醫術。隻是……嗯，我對這些冰冷的醫療設備，十分反感。”
喬楠西眉頭一皺，想到上次陪他去體檢，他對那個實驗室的全然排斥……又想想他這副身體，這些年來不知道遭過多少罪，被醫療器械關照過多少回……
喬楠西有些愧疚，走上前，軟糯道：“易總啊，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你別多想。”
易崢衝她彎了彎嘴角：“沒事。”
事實上，他在喬奶奶說針灸的時候，的確懷疑過一秒鍾。以他多疑的性子，自然懷疑，為什麽喬奶奶二話不說就要動針……但一想到自己偏要跟著喬楠西來，就瞬間放棄了懷疑。
多疑隻是出於習慣，但一秒放棄懷疑，那是因為，他喜歡這個地方，他享受跟這一老一小呆在一起的時間，他也……相信喬奶奶的人品。
即便隻是第一次見到喬奶奶，但他就是相信了，這是個十足睿智而堅韌的老人。
當他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針已經紮完了，背上還有個取暖器，散發著嫩黃的光，烘烤著，讓他覺得渾身懶洋洋的。
喬奶奶接好線：“你可以睡半個小時。”
易崢答應著，本不想睡覺，卻不知道什麽時候，迷迷糊糊的，已經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個怪獸正追著他跑，周圍是一片熱帶雨林，濕熱之極。
他跑的渾身大汗，身後的怪獸越來越近，突然，他仿佛裝進了一團軟如棉花的地方，四周的一切，都無限放慢……
然而，那頭恐怖的怪獸，卻被擋在那片軟綿之外，不滿的衝他齜牙咧嘴。
緊接著，他看到一身精靈服裝的少女，從天而降，揮舞著一根長長的手杖，以絢爛而強悍的武技，把怪獸打的哀嚎不已，分分鍾逃跑了。
精靈少女飛身欲走，他連忙要追，然而放慢的動作根本跟不上。
突然，精靈少女回頭，跟喬楠西一模一樣的五官，比喬楠西現在還要年輕十歲，稚嫩可愛，衝他大大一笑。
“啪！”
背上被拍了一掌，“流口水了！”
易崢猛然驚醒，下意識在嘴邊一抹……
“哈哈哈哈！”惡劣的笑聲充斥兩耳。
他咻然抬頭，喬楠西臉上一僵，立馬收住笑，她真的隻是一時興起想要捉弄他一下……嚶嚶嚶，Boss會不會把她秒了！
然後，她就看見易崢露出一個寵溺的微笑，特別的……溺人。
喬楠西驚悚得渾身一激靈，轉身就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