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悲慘人生
諾頓·海默爾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中年人。
“Yi!”海默爾博士正在擺弄一個培養皿,抬頭望了一眼,手上不停:“怎麽回事?聽說你又吐得像一個聖誕晚會上的醉酒小姑娘?”
濃重A國口音的華夏語,怪異的強調,幽默的形容詞。
“噗哈哈哈!”
喬楠西一個沒忍住,噴笑出聲,哎呀呀,她的超級偶像竟然是個如此風趣的人物!突破了天才古板的形象啊!
易崢幽冷的瞪了她一眼,轉向玻璃窗:“諾頓,快點。”
海默爾博士不緊不慢,用顯微鏡仔細的觀察著,過了兩分鍾才回道:“不要著急,Yi,等你把胃裏的東西全部吐出來吧。哦,我還想看看你是怎麽嘔吐的。”
對待金主爸爸,海默爾博士可以說是寧折不彎的。
喬楠西激動的握緊了拳頭,恨不得給海默爾搖旗呐喊:不要停!繼續懟!
易崢眼底一轉,瞥了瞥興奮的女人,再看了看認真實驗的諾頓·海默爾,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沒錯,他的確無法強硬要求諾頓做什麽事,這老家夥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但……諾頓那點兒尿性,他沒點兒數麽?
易崢走到玻璃窗對麵的寬大沙發邊,脫下外套,卷起襯衣袖子,躺的筆直,“喬楠西,過來。”
喬楠西正趴在玻璃窗上視奸偶像,恨不得把臉拍成餅,緊緊貼在玻璃上,“幹嘛。”
語氣很敷衍。
易崢眯眼:“我要吐了。”
喬楠西猛地回頭,見他依舊四平八穩的躺著,黑著臉瞄著她,頓時慫了,立馬走過去,“易總,胃裏又不舒服了?我給你點按一下內關穴?”
“哼!”易崢冷笑:“我哪敢勞煩你?”
喬楠西賠笑:“這說哪兒的話!是我害得易總遭了這罪,應該的,應該的!”
易崢把右手伸過去,喬楠西連忙蹲下……
易崢望了眼玻璃窗:“你退後一點。”
喬楠西雙眉一抬,疑惑的看著他。
“退!”
喬楠西就著蹲下的姿勢,往後挪了挪。
“再退。”
喬楠西又挪了挪。
“還要退。”
喬楠西左腳絆右腳,差點完成倒栽蔥,她為了穩住身體,飛快的抓了他一把。
“喬!楠!西”易崢怒吼一聲,耳朵尖詭異的變紅了,“手!撒開!”
喬楠西猛地縮手,低著頭,小臉微紅,“我我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易崢左腿微抽,不自在的揉了揉腿根,這女人手勁兒還挺大,抓他那麽一把,忒痛。
“還愣著幹什麽?”易崢挪了挪兩腿,空出一側,“坐上來,按摩。”
秦友士還沒進門,就聽到這麽一句曖昧十足、讓人遐想連篇的話。
走進去一看,自家老大躺在沙發內側,喬楠西坐在沙邊的邊緣,正拉著自家老大的右手,給他按穴。
自家老大還發出一陣陣顫音:“嗯……舒服……哼,爽……”
秦友士看著喬楠西顫抖的手臂,驚悚的側臉,無良的笑了。偏頭一看,果然,海默爾這個老頭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玻璃窗邊,好奇的觀察喬楠西的動作。
“你好,海默爾博士。”秦友士笑嘻嘻打招呼。
海默爾博士看也不看他:“你好,Qin。”
秦友士神助攻:“海默爾博士似乎正在忙著實驗?那不著急,喬小姐的中醫按穴技術十分純熟,易總的身體已經得到了控製。海默爾博士,我們等你把實驗做完。”
“NO!NO!NO!”海默爾博士立即拽下無菌服,火急火燎的從裏麵跑出來,湊到沙發邊,“中醫?穴位?不,這不是醫學!”
他眼帶蔑視,臉帶懷疑。
喬楠西偏頭,笑眯眯的伸出右手:“你好,海默爾博士,我叫喬楠西,你可以叫我Joe。我是你的粉絲,《營養學聖經》特別棒!”
諾頓·海默爾端著學究的臉,冷漠的伸手跟她相握,然而下一瞬……他整條手臂,麻痛得一抽一抽的……
“GOD!你對我幹了什麽!”他想收回手,卻被她死死握住。
喬楠西一臉無辜,“什麽?”
她的大拇指,朝外偏了一個角度,正好放在他右手背中間。她又用力按了按。
諾頓·海默爾的右臂又抽了抽,仿佛一絲電流從她拇指導入他的手,一瞬間,躥到整條手臂。
“你還好嗎,博士?”喬楠西笑得像個天使,輕飄飄收回手,“需要檢查一下嗎?我看你控製不了手臂肌肉了,會不會是肌肉記憶缺失?嘶……這是阿爾茨海默的前期症狀吧?”
易崢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淺笑無聲。
這姑娘,真夠壞心眼兒的。不過……莫名覺得爽。
諾頓·海默爾一本正經的否定:“不,我不可能患上阿爾茨海默症。我們家沒有這個家族病史,近期也沒有腦創傷。”
可是剛才那兩次麻痛……也許,他應該去做個血液檢查和神經影像檢查。
喬楠西從善如流:“哦,這樣。海默爾博士,要保重身體啊。”
諾頓·海默爾沉默的點頭致謝,他明天就要做檢查!
秦友士靠在門邊,悶笑不已。
易崢坐起來,拎起衣裳,“走吧諾頓,你現在就像一隻迷途的小羊羔,需要羊爸爸為你擋風遮雨嗎?”
報了“醉酒小女孩”的一箭之仇,好爽。
諾頓·海默爾被懟,瞬間恢複成高冷樣:“Yi,你真的不想吐了?”
“不想。”
諾頓·海默爾不死心的說:“不。你上次誤吃餐食,四個小時內都在斷斷續續的嘔吐。”
易崢莫名得意:“這次不一樣。”
諾頓·海默爾眼前一亮,腳步加快:“你的身體出現了變量?快!我千軍萬馬的想看看檢查結果!”
易崢糾正:“不會用成語就別用,那叫迫不及待。”
諾頓·海默爾一陣歎息:“華夏語真的太太太難了!”
一行四人到了實驗室五樓。
相對於樓下的研究員匆匆,五樓十分冷清。
喬楠西一陣唏噓,好完備的設備!完全可以開醫院了!
每進行一項檢查,易崢的臉色就暗一分。顯然,他對這些冰冷的儀器,十分抵觸。
喬楠西和秦友士在走廊上等,易崢就在各個房間穿梭。
喬楠西看了眼手表:“秦特助,我在這兒也沒什麽事,快2點了,我回公司上班?”
秦友士第一次斂下微笑,嚴肅的說:“喬小姐,你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嗎?”
“啊?”喬楠西一愣:“什麽意思?”
秦友士歎了口氣:“意思是,你還是安心等著吧,易總讓你跟著,你就跟著。”
喬楠西動了動嘴,又安安穩穩的坐回去。
良久,她輕聲問:“他以前也因為吃了外麵的東西,吐成這樣?”
秦友士點頭:“我知道的,隻有幾年前的那一次,易家的保姆兌了一碗芝麻糊,老大誤以為是他的營養劑,就喝了一口。”
喬楠西縮了縮手,自責的說:“這次……我以前不知道。”
秦友士歎了口氣:“別太自責。其實……你的出現,對老大來說,是個非常好的事情,至少,他可以吃下正常的飯菜了。”
“嗯?”喬楠西心頭出現一個可怕的猜測:“那他這麽多年,都是吃營養劑?這怎麽可能!”
秦友士望著她,言辭鑿鑿:“是。”
她心頭一顫,仿佛有一雙大手,狠狠抓了心髒一把,抽痛得厲害。
世人眼中,易崢乃天之驕子,坐擁頂級財富,身份地位高不可攀。卻不知道,他的生活,如此不易。
她喝過一口營養劑,便再也不願下咽,可他,一天三頓,一年365天,持續了30年左右。
秦友士淡淡的說:“他還小的時候,胃消化也不好,所以營養劑配的很清,所以喝一杯堅持不了多久,一天至少要喝八杯。到他長大,為了鍛煉他的胃部消化功能,也為了他的牙齒咀嚼功能不退化,營養劑中開始添加顆粒狀和塊狀物。所以他不能一口氣喝下去,要慢慢嚼爛咽下。”
喬楠西雙唇一抿,突然覺得遍體生涼。
“他這一輩子,都在跟身體做鬥爭。本來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卻突然發現,你的存在,起了如此大的作用。喬小姐,老大招聘你為他食療,很大程度上,是在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
喬楠西遊魂似的說:“難怪。”
難怪他第一次看到她的便當,就強盜式的帶走了。
難怪他稍微吃的多一點,就會像小孩一樣積食。
難怪他一再強調,隻吃她做的。
味同嚼蠟的人生,實在太慘。
秦友士鄭重的說:“喬小姐,你之前一無所知,出了事情我們都能夠理解。那麽以後,老大的身體,就拜托你費費心,多加照顧了。”
喬楠西吐了一口氣:“我會的。秦特助,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這一刻,她無法說服自己辭去為易崢食療的工作。她甚至生起一股莫名的心疼。
她想,誰沒個艱難的時候呢?前幾天,她兩次因為前任,痛苦得不行,易崢一直安慰她來著,還說要互相幫忙。如今,她知道易崢一直在艱難著,而且他還願意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她怎麽可以離他而去?
萬一……她真的能夠幫助他回到正常飲食生活呢?即便不能,她也可以讓他多享受享受正常飲食的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