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異化組織
「這裡，這裡，以及這裡……」
從咽喉的部位一直往下，一路指到腸胃的下面。維瑟米爾直接就在上面點出了三個特殊結構。
「先說說這裡。這裡本來應該是唾液腺的位置，但你身上的唾液腺明顯發生了變異。我提取了一點唾液作為檢測，得出的結論是雖然保留了唾液腺本身的作用，但這個腺體明顯有了更多的功效。」
「首先就是某種強消化酶的分泌，作為一種強消化酶，它能有效的分解包括鈣質在內的多種礦物元素，我不確定你能不能做到，但是根據我的研究結果，我認為你已經有了初步消化金屬的能力。簡單點說就是，你可以嘗試攝取一點金屬，理論上不會對你有所危害，甚至還可以給你提供一些額外的養分。」
「呵呵.……」
「別跟我呵呵，我知道呵呵是個什麼意思。」
大大的翻了個白眼，維瑟米爾伸手就是把手裡的香煙給抬了起來。
看著上面長長的煙蒂，盧修只能沒好氣的端來煙灰缸，任由維瑟米爾像是大爺一樣把煙蒂彈落其中。
這種上道的表現讓維瑟米爾點了點頭，他重新把煙頭叼在了嘴上，然後才這麼說道。
「此外，我還從你的唾液里提取到了一種強效的免疫球蛋白。效果很好，對病菌和病毒的殺傷力簡直一流，一點也不在青霉素這種傳統的抗生素之下，甚至猶有過之。配合上之前的強消化酶，我個人認為你甚至有了進食腐食以及一些有毒物質的能力。」
「大可不必，我向來喜歡吃熟食。而且就算是混的再慘，我也不認為我會有跟個鬣狗禿鷲一樣去吃腐肉的一天。」
「我只是這麼一說，沒打算鼓勵你這麼做。我們的條件也沒有惡劣到要讓你吃腐肉的地步。」
聳了聳肩膀，維瑟米爾繼續說道。
「然後則是你的腸胃部分和肝臟。怎麼說呢，你的肝臟是在明顯縮小的，這一點從圖像里就可以看出來。常人的肝臟體積巨大，是人體最大的消化腺，有差不多一點五公斤的重量。但你的這個，恐怕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這應該也是一種進化的選擇機制，因為肝功能主要是分泌膽汁，幫助消化脂肪以及脂溶性的維生素。此外，肝臟還會參與了一些代謝、解毒以及蛋白質的合成功能。對於人類來說，其固然是不可或缺。但是在你這裡，它顯然就需要精簡上一些了。」
「分泌膽汁的功能應該是被取消了，因為你的其他消化腺已經足以完成這種消化。不說唾液腺分泌的那些強效酶，單是胃部的強化蛋白酶和胃液就足以勝任這些工作。所以，我認為你的肝臟已經拋棄了這種功能，轉而將全部的功效都用在了代謝以及身體所需蛋白質的合成上。」
「你的身體能在短時間內發生這麼大的轉變，和代謝功能的更迭肯定有著非常密切的聯繫。而這個異化的肝臟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想來也是非常重要的。」
「當然，你的其他消化腺也很重要。不過它們重要的是在食物能量的攝取方面。從口腔的唾液腺再到腸胃、胰腺，這些傳統的消化腺得到了非同一般的強化，而可以肯定的是，它能讓你通過進食獲取到更多的能量。」
「同一份食物，別人能攝取到的能量是1的話，那麼你可能就是3甚至是5。而在攝食的廣域上，你肯定已經是不僅僅只能吃人能吃的東西了。如果真的有一天到了絕境，我建議你可以把所有你面前的東西都放到嘴裡試試。理論上來說，所有的有機物，你都可以作為食物的才對。」
「我可不希望有這麼的一天.……」
搖了搖頭，對於維瑟米爾的這個建議完全是敬謝不敏的。盧修只是張口再問道。
「還有嗎？」
「有……你的胃。除了我剛剛說的強胃酸和消化蛋白，你的胃部結構還有這這樣的一個變化。」
把圖像稍微一個吊轉的，盧修很容易就能看到胃部上贅生的一個囊袋，而對此，維瑟米爾是這樣說明的。
「你可以把這看做是一個副胃。很多生物都有類似的構造。比方說牛。其主要的作用是預存食物。當你需要一次性大量進食來保證一個長時間的消耗時，它會起到一定的作用。當然，我也懷疑它還有另外的一個作用。比方說你吃了什麼糟糕的，連你的消化系統都無法解決的東西時，它或許能把這個東西單獨的擱置到這個胃中，阻止你身體的進一步吸收和消化。不過這一點我只是個猜測，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我們可以.……」
「我不願意，謝謝。」
揉了揉眉心，盧修一點也不給維瑟米爾順杆子爬的機會。他只是催促。
「還有嗎？」
「有肯定是有，不過我現在還不太了解。如果你想弄清楚到底是個什麼變化的話，我建議你還是配合我多做幾場實驗，等我拿到了實驗結果之後，我們再繼續聊聊，怎麼樣？」
這話說得沒毛病，畢竟科學研究也是要時間的。只是，面對這麼一個答案，盧修卻是不甚滿足。因為他覺得維瑟米爾似乎漏掉了一個很關鍵的東西。
「以後再聊也可以，不過有一點我需要肯定。你確定你研究的時候沒有漏掉什麼重要的東西？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在我的身體里，應該是有著一層跟血管一樣的異化組織吧。」
在這一點上，盧修沒有任何想要遮掩的意思。因為他可不想因為諱疾忌醫而把自己整個人都給搭進去。
維瑟米爾雖然身份、立場都有待考究，但不得不說的是，他可能是唯一一個有能力幫助自己的人。所以面對他，盧修真的不覺得自己有隱瞞的必要。除非說，這傢伙對於這一點刻意的隱瞞不提。
「你是說這些？」
維瑟米爾調出了一張圖片，而圖片里直接就是一副密集的人體血管網路組織的分佈構造。雖然很密集，但盧修卻覺得和普通人差不了多少。而對此，他當即就有些懷疑道。
「這是我身體里的狀況？」
「不，這是另一個人的，當然他還算是普通人。至於你嗎？」
維瑟米爾說著又調出了一張影像，而這一次，密密麻麻的組織已經是徹底覆蓋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根本看不到有半點的縫隙，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整個人都已經是被蒙在了陰影里一樣。
這個情況讓盧修也有些駭然，他下意識的就抽動了一下臉頰，然後才有些僵硬的對著維瑟米爾說道。
「這是……我的身體。」
「當然，難道還能是我的不成？」
這個預料之中的回答並沒有讓盧修心裡感覺到好受，看著影像上的濃重陰影，他也是在好一陣子緩衝之後，才吶吶的張開了嘴來。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問得好，我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
搖了搖頭，維瑟米爾拿出了一些讓盧修看起來雲山霧繞的數據。他也知道盧修看不明白，所以也是直接給他解釋了起來。
「這些東西嗎，我的確是稍微的研究了一下。但怎麼說呢，它的性質很奇怪。」
「你可以把它當做是血管或者神經。因為它具備著完全類似的一個功效。不僅僅可以傳遞接收身體里的信號，還能像是血管一樣，輔助你身體里的血液流動。」
「這一點還挺重要，因為按你現在的身體需求。你原本的血管可不一定能負荷這麼龐大的動能輸送，而這一套組織無疑就可以起到一個特殊的輔助作用。就好像是公路系統和鐵路系統並用一樣，其所能起到的輸送功能，肯定是單方面所不能比擬的。」
「同時，它的再生功能也非常強大，在你身體養分的供給之下，它完全可以做到短時間內的再生。甚至說，能取代你身體里的損傷組織，及時的去修復你身上的傷口。之前你身上的一些傷口，就是這些玩意來幫助癒合的。我可沒有提供任何的幫助。」
「此外，它還可以根據你的需求分泌出一些特定物質，比方說你身上之前的那層由鈣質和蛋白質形成的保護殼。」
「根據這些個林林種種的情況，我初步的判斷是，它有些像是萬能組織。是能適應你當下需求而自發進行轉變的一種特殊結構。雖然沒有任何的證據能證明，但我覺得，它的潛力很大。甚至可以說是你身體未來進化上的一個重要輔助。至於到底是不是嗎，後續再收集一些實驗數據應該也就能揭曉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還要繼續配合你實驗？」
「你可以選擇不啊，但後果自負就是了。」
維瑟米爾擺出了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而對此，盧修也只能是咬著牙的，選擇了忍氣吞聲。
「行，我會配合你的研究。但我可不想被困在這個實驗室裡面。這只是個合作的關係，不代表我成為了你手中的試驗品，你明白嗎？」
「當然，我的朋友。這只是個簡單的合作。就和其他人一樣，你完全可以在這艘船上自由活動。所有的場所，包括這間實驗室都可以向你開放，你只需要每隔一天到我這裡來注射一隻抑製劑，然後配合我做一點實驗就行了。」
「聽起來似乎很合理。」
「本身就是雙贏的結果，我們都只用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就可以獲得足夠豐厚的回報。自然很合理。所以，合作愉快？」
維瑟米爾站起了身，對著盧修伸出了手來。而也是把手伸了過來，盧修在給出一個肯定的答覆之前，卻是突兀的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有一個問題我想要弄明白。如果沒有來得及注射這支抑製劑，亦或者是出現了你說的那種抑製劑失效的情況，那麼我會變成怎麼樣？我是說，那種最糟糕的情況。」
「這個問題啊。」
仰面打了個哈哈，維瑟米爾並沒有直接的給出答覆。而是有些兜著圈子的說道。
「怎麼跟你說呢？所謂的抑製劑其實就是抑制你體內的進化速度，防止你在我梳理清楚你身體的進化方式，給你規劃出一條足夠安全的道路之前，發生不可控的突變情況。而既然是不可控的，那麼你儘管往糟糕的方向想就是了。」
「我唯一能對你直說的就是，我經手了幾百個類似的案例，最終的結果都是，他們以怪物的身份而被徹底的消滅。相比較之下，你已經很幸運了，所以不妨擺好心態，爭取讓這份幸運繼續下去？」
「你說的可真好聽。如果是這樣，那我有一個要求。」
「哦？」聽到這話，維瑟米爾直接哦了一聲。他顯然是有些玩味的，大概是對盧修的不知足有了點鄙夷。但他並沒有表露的很是明顯，而是在短暫的驚訝之後，就展露出了平和的笑容。
「請說，我需要先聽聽才能做出決定。」
「放心，不是什麼讓你為難的事情。」
以盧修眼下敏銳的感官，自然不會注意不到這點小細節。但他不在意，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要求應該並不和維瑟米爾的想法相悖。
「我只想說，如果我身上的情況控制不住了，並且朝著你說的那個最糟糕的方向轉變了。那麼，麻煩在我徹底變成怪物之前，解決掉我。」
「嗯？這個要求嗎……倒是挺出乎意料的。」維瑟米爾實話實話，同時也是有些疑惑的向著盧修問道。
「我很好奇，按照你們這夥人能活到今天的情況來看，你們的求生慾望應該還是挺頑強的。之前在聖保羅號上的事情也佐證了這一點，在那種情況下你們都想要頑強的活下去，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你會有這種近乎放棄的想法？這可不像是你這種人該有的作風。」
「求生慾望？這東西或許有吧。」
自嘲的笑了笑，盧修也是沒有什麼隱瞞的意思。
「但相比較於單純的活下去，我倒是覺得保持自我更加重要一點。可能有點唯心主義了，但我始終是覺得，如果已喪失自我，變成一個怪物來作為活下去的代價，那麼我還不如以一個人類的身份體面的死去。況且.……」
「我也不想因為變成怪物而傷害到了誰？自己消亡也就算了，沒有理由把無辜的人也給拖下水來，不是嗎？」
「你覺得我是無辜的嗎？」
維瑟米爾哼哼著，反問了一句。而對於這個問題，盧修則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不管怎麼說，維瑟米爾博士。你救了我們，所以哪怕說你有可能對我動什麼手腳，但最起碼現在，我還是願意相信你的。所以，合作愉快！」
用力的握了握手，盧修轉頭就向著大門的方向走去。而也並沒有阻止他的意思，維瑟米爾靜靜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許久之後，才饒有興趣的揉捏起了自己的下頜來。
「無辜嗎？我可不是什麼無辜的傢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