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蘇錦問:你……愛過她嗎?
靳恆遠輕輕一嘆,淡淡點下了頭:
「是愛過。」
這話,語氣是肯定的。
因為不久之前,他曾提聽父親說起過的,如今再想想他們之間的陰差陽錯,他不由得是好一陣唏噓:
「只是我父親剛娶我母親時,的確沒多少感情,那也是真的。
「畢竟我父親是國內長大的,比較保守,而我母親是在英國長大的華僑。兩個人在各方面都有差異。
「我父親老成世故,做事比較循規蹈矩;我母親熱情奔放,嚮往自由,洋派作風慣了的,不喜受人約束。
「因為在香港玩時,遭人調戲,適巧我父親幫了一下忙。她就認定了我父親,倒追著成了蕭太太。
「她是個自信十足的人,以為自己可以打動我父親的心,婚後幾年,曾努力遷就,想經營好這個小家。
「後來發現父親難忘舊情,母親的心就漸漸涼了。不再居家做全職太太,而成了連鎖酒店的負責人。
「因為忙碌,夫妻關係,越來越淡寡。
「宗潔阿姨去世時葬在白楊村。沒有遺像。父親因為思念,曾畫過不少肖像。婚後第三年,我母親發現了那些肖像畫,因為那些畫,夫妻大吵過一次。所以,96年她發現父親還私藏著亡妻舊照,就醋海翻舟,一發不可收拾。
「我父親說:他就怕母親看到宗潔阿姨的照片生氣,都不敢讓璟珣看過自己藏的照片。
「他認為,藏著照片不是舊情難忘,而是只是一種紀念。
「那照片他本想找機會給璟珣的。
「結果,被我母親撕了,還燒成了灰,僅有的一張就這樣沒了,他一氣,才動了手,後來也是後悔的不得了。
「作為兒子,我自是希望父母能恩愛和好的,何況還有一個那麼小的妹妹。
「所以,對於那段婚姻,我曾花過很多心思,想幫他們維持下去。
「母親因為我的勸,也曾冷靜反思了自己那過激的行為,之後幾個月,他們的關係,曾經緩和過。
「可後來,她到底還是堅持把婚離。
「六年前,當我把顧麗君帶到我媽面前時,我媽竭盡反對,態度非常的激進。我不明就理,問:為什麼?你猜我媽怎麼說?」
他在花壇內摘了一朵花,放在鼻尖上嗅了嗅。
她沒問,只靜靜看著,聽他往下說去:
「她說,顧麗君長得和你宗潔阿姨一樣,我和你爸之所以走不下去,就是因為你宗潔阿姨即便是死了,仍夾在我們當中。現在,你卻跑來告訴我:你要娶這樣一個女人。你這是要噁心我後半輩子么?行啊,你要是娶,我只能和你斷絕母子關係。
「我母親一輩子要強,什事都能做的很好。
「文憑,她拿的是博士后;酒店,她經營的不讓鬚眉;兒子,她養得也讓她驕傲,獨獨第一段婚姻一敗塗地。十八年的青春,換不來男人的真心相待。這與她是一個致命的隱痛。
「我覺母親有點小題大做,長得容貌像,有什麼關係?這理由,太牽強了。
「那時,我不知道這底下還有隱情,一心想調節好這兩個女人之間的關係,可我母親完全不肯妥協。她那種反對的態度,是我活了二十六歲從來沒有碰上過的。
「也是那時,我第一次發現,男人夾在母親和未來老婆之間的立場,是那麼的難。
「見家長失敗之後,顧麗君曾幾次想找我母親理論。都被我阻止。
「為了安撫她,我答應先去結婚登記。」
說這句話時,他目光直直盯著蘇錦,生怕她因為這件事,而生氣,所幸,她表情非常非常平靜,接著,他的語氣,來了一個大轉折:
「但約定那天,我沒去。」
聽到此,蘇錦輕輕的好奇的問了一句:
「為什麼你沒去?」
她挺想聽聽他心裡當時是怎麼想的。
如果,當時,他夠在乎,準時出現,他和顧麗君肯定能結得成婚的,也就沒她什麼事了吧!
那與他,是一個大轉折。
因為他的失約,很多事,都往另一個方向展了過去。
靳恆遠淡一笑,目光晃了一晃,往池塘邊走了去:「顧麗君和你說過了:母親把我叫走了。因為一個授業恩師出了一場大事故,急需要律師。當時事態緊急,我不得不打電話和她說將日子往後拖一拖。」
蘇錦就知道,若不是發生了特別重要的事,他肯定是不會失約的,果然如此。
「在我看來,生死為大,其他都事小。往後推一推,不是什麼特別嚴重的事,就一兩天的事而已。與人方便就是於己方便。那位老師與我師生情誼不淺。我不能不管。
「她生氣了,認為我不夠重視她,是我故意在忽悠她。和我在電話里大吵了一架。接著著兩天不接我電話。第三天,當我從外頭趕回來時,始知她出事了……」
池塘邊,有一處漂亮的迴廊,靳恆遠抓了一把魚餌往池面撒了下去,頓時引來七色彩魚無數。
「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和顧麗君說的差不多……」
他低低的看著餌碗里的魚餌:
「我想補充的是,顧麗君被迫無奈嫁給了我父親之後,產後鬱抑,心理狀態,極度糟糕,幾次想自殺,都被救了回來。
「我父親將這件事瞞的滴水不漏。完全不讓我知道她的消息。
「家裡,不管爺爺奶奶處,還是其他叔叔姑姑那邊,沒有一個是承認顧麗君是蕭家媳婦的。
「我爸不打算舉行婚禮,原因是什麼,你也想得通。
「因為顧麗君的病,顧櫟華曾幾度聯繫我,盼我去見她一見。
「我鐵了心沒去。
「一來,是我知道了一些真相。這對姐弟,已讓我心灰意冷,再沒有半分舊情在。
「二來,97年我母親執意離婚,是因為知道我父親在外頭養著『顧麗君』。
「這種養,在我母親眼裡是包養;在我父親眼裡是資助。他們之間在這件事上的認知上有出入。也是因為夫妻信任感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不管怎樣,她是離婚事件的導火索,那是事實。我也的確不該和她有任何牽扯,再傷了母親的心。
「三來,我只希望用我的狠心絕情,滅了她的念想。
「不見,也是一種態度。
「如果她想通了就能明白,我已放下了。
「如果她想不通,見了只會徒曾傷心。毫無意義。
「畢竟在那種情況下,我是不可能再有任何行動表示了。我唯一的能做的,以後不與和她的兒子去爭我爸的繼承權。
「這是唯一能彌補她的了。」
第二把魚餌撒了下去。
池中,一群魚兒歡搶,水聲嘩啦啦一片,除此之外,四周一片清幽。
蘇錦靜靜聽著,半晌問:「你……愛過她嗎?」
好像不該問。
但她真的很好奇。
「也許是喜歡過的,在我寂寞的生活里,有個罵不跑的厚臉皮姑娘,小心翼翼的討好你,用心的待你,時間久了,就覺得她不差。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時間一久,家裡催婚,我又想,那就結婚吧……人都要結婚的不是嗎?」
靳恆遠淡一笑:「如今想想,真是傻。」
「為什麼你會覺得傻?」
蘇錦輕輕再問。
靳恆遠凝眸睇之:「不該將就。那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也是對別人的不責任。」
蘇錦嚼著:這話,耐人尋味啊!
「我能放下,是因為我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心。人生來就一個不斷成熟的過程。從孩子變成大人,心智會在不斷的學習中成長,感情也會從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狀態中得到蛻變。我對顧麗君,或有過一段時間的喜歡,可那不是愛。」
從一開始,讓他砰然心動的,一直就是眼前這個姑娘。
只是那時,她不屬於他。
蘇錦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腦子裡閃現了電腦上的開機密碼提示,脫口想問那照片的事:
那件事,真的真的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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