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蘇錦,苦難的過去,幸運的現在
101,蘇錦,苦難的過去,幸運的現在
蘇錦是一個很簡單的姑娘。
她知恩圖報,她念舊執拗,她很認真的在生活,很努力的適應著生活給予的一切。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
很小很小的時候,蘇錦跟著奶奶過,父母出去打工,一去就是幾年。
作為一個留守兒童,她對父母的印象少的可憐,終日只能跟著奶奶打轉。
奶奶給了她最慈祥的笑臉,在艱苦生活中,傳遞給了她一種樂觀向上的精神。
五歲,她和候鳥一樣,由奶奶帶著出來,去探望遠在廣東打工的父母。
一路上,她興奮極了,看到的任何事物,都新鮮的,美好的。
一趟充滿期待的探親之旅,最後卻因為和奶奶失散,被人販子帶走而宣告結束。
那時,她從來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麼一個叫人害怕的名字:
「人販子」。
因為人販子,她經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生活。
一再的被賣。
因為她的不乖,幾次傷到養父母,幾次想逃,她幾次被退「貨」,而狠毒的鞭子,每每會在被退「貨」之後,無情的落到她弱小的身體上。
一次一次,她被打得皮開肉綻,卻不能打掉她想回家的念想。
從五歲到八歲,她惶惶度日,恐懼一直籠罩在她身上。
那時,她不知出路在哪,只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後來,人販子集團被警方抓獲,她被送進了孤兒院,等待被認回。
一個月,和她一起被解救的孩子,好些個都被認走,她一直無人來問津。
或者是因為,她能給警方提供的有用信息太少太少,又或者,在失蹤三年之後,父母早已放棄了尋找她。
那些日子,她在希望和失望交織中,等待著會有奇迹發生。
回家的奇迹,並沒有發生,但老天給了她另一份幸運。
一個月後的某一天,她在車輪底下救得一個蹣跚學步的小童:暮笙,自己重傷倒地,一個美的像仙女似的女子,及時將她從冰冷的地上抱起,從此,苦命的她和蘇家結下了不解之緣。
自此,蘇家給了她新的人生,新的天地;蘇平和周湄的呵護,令她嘗到了最難能可貴的父母之愛;蘇暮白蘇暮笙,更是一起給了她最暖人心的骨肉親情。
從八歲起,蘇家人教她認字,送她讀書,給她穿漂亮的衣服,住暖暖的屋子,睡最軟的床……
是蘇家創造了一個全新的蘇錦,她有著最細膩的感覺,最溫婉的性子,最明亮的笑容,最敏感的心……
很多人都說:蘇家創造出了一個大才女。
蘇錦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大才女。
她只是不想辜負蘇家人的期望。
她願意用最優秀的成績,來搏得他們的喜歡。
她更想用最出色的一面,來向暮白證明:她配作他妹妹。
那時,她喜歡暮白喜歡的很卑微。
是的,那時,她從不敢奢望做他女朋友,做一個得他喜歡的妹妹,就是一件幸福到冒泡的事情。
她的心愿,就是那樣那樣的簡單。
學文習字,能讓人懂得各種道理。
而「感恩」兩字,從懂事起,就被她刻在了心裡。
因為感恩,她對蘇暮白不敢懷有其他想法,暗戀之情,一直一直藏於她心裡。
直到十六歲,蘇暮白親自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僵局,用一個吻,將她晉陞成為女朋友。
長年以來的喜歡,得償所願,那與她來說,猶如做夢。
懵懵懂懂的愛情,在這個時候開花,酸酸甜甜的初戀,令她晃若置身於天堂。
她沒料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從天堂掉落,落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心,早已破碎,情呢?
從孩提時候培養出來的感情,因為長於最純真的土壤里,所以它是最深刻的,最難忘的。
十四年的感情,不可能因為在愛情上遭到了背叛,說沒了就沒了。
那不真實。
沒有愛情,總還有親情。
從小到大長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是有數之不盡的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所構成的。
童年與每個人都只有一次。
這僅有的一次與每個人來說,都是獨一無二,都是永生難忘的。
因為經歷無法從頭再來一遍。
越是年長,越容易念舊。
無法淡忘童年、少年,也就不可能忘了他。
因為他是她過去的一部份。是無法剝離的組成部分。
蘇錦在靳恆遠離開之後,赤著腳,盤坐在房間內的飄窗前,望著窗外,想著他之前說過話。
他慣她寵她,就是想讓他這個形象深入到她心裡,拔除不得,甚至取代那人給她留下的那些永難磨滅的記憶。
她覺得,記憶是磨不掉的,只有真正做到釋懷了,才能用一種平靜的眼光看待過去,而安享當下。
可這個過程,不是一朝一夕能養成的。
一個月和十四年,那份情感的重輕如何,顯而易見。
但她會努力走進現在這個角色,努力會成為一個合格的妻子。
*
一個上午,蘇錦只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親手洗了貼身換下的衣物,她的,還有他的。
之前在善縣那幾天,他們都是各自洗各自的衣服,倒沒有再多尷尬。
可今天,在這個家,他沒有在上班前把自己的衣服洗了,那襯衣褲子全扔在臟衣簍里。她把自己的那一身給洗了,總不能視而不見他的吧!
給自己男人洗衣服,那是作一個合格妻子必須做的一件事。
這是她第一次洗男人的內褲,搓著它的時候,腦子裡想入非非的,全是昨下午,他壓著自己,那堅~挺的炙燙感,就好像還在她大腿根部蹭著一樣。
第二件事:睡了一個回籠覺。
拉了窗帘,在充滿男人味的房間內,睡去,淡淡的異香在鼻間浮動。
這隱約有點熟悉的味兒,令她恍惚入夢。
一些不安穩的記憶在從心靈深處躥上來。
一些模糊的畫面在腦海再次鋪開……
一處荒蕪院子,一間陳舊的房間,一個小小少年坐在床邊,一個滿身布丁的瘦小女娃躺在床上,床上的席子破破爛爛的……
少年清俊,臉上露著擔憂。
女娃秀氣,面色異樣蒼白,裸露的手臂上露著鞭傷,一道道深深淺淺,觸目驚心。
少年笨拙的給她用冷毛巾去熱,看著她手臂上的傷,蹙眉輕問:
「疼嗎?」
女娃懨懨的搖頭:
「當時疼,現在不疼了。」
「想家了是嗎?剛剛你一直在喊奶奶!」
「想,我夢見奶奶了,還有我和奶奶住的家?奶奶在給我烙南瓜餅……那南瓜餅可香可香了……唉,我身上好難受……我還能活下去嗎?大哥哥,我會不會死?」
女娃閉眼回憶了一下那被烙得金黃的南反餅,睜開眼時,慘兮兮的問。
「當然能。別胡思亂想。要是你願意,你和我說說你家是怎樣的好不好?」
少年撫她額頭,引開她的注意力。
「好……」
女娃摸索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被擰得很皺的紙:
「這就是我的家。大哥哥,你幫我看看,我畫的怎麼樣?」
少年鋪平了那幅畫,平靜的眉目間,露出了驚訝,因為她的畫功,真的很不錯:
「好,有山有水有人家。非常好。」
那是由衷的誇讚。
女娃被贊的好開心,又抹出了一聲嘆息:
「大哥哥,我好想回到那裡。」
「會的,你一定能回去。」
「你能幫我完成這個心愿嗎?」
「能!」
「可你也是他們當中的一份子。」
「我不一樣。」
「你怎麼不一樣了?」
「只要你肯信任我,我一定能帶給你不一樣的未來。你信我嗎?」
少年將她抱在懷,輕輕的問。
女娃甜甜一笑,緊緊回抱,在沉入昏沉時,點頭:
「我信你。」
……
後來呢……
「打死他,打死他……」
一大邦子的男人,想要打死少年,他被打得遍體鱗傷,被鎖了起來。
她偷偷去救他。
他們發現了他們要逃走,瘋狂的追堵……
他把她藏在一處隱密的稻柴垛里,捧著她的臉說:
「我去引開他們。等我回來。我送你回家。」
結果,他沒有回來。
他失約了。
而她被人販子找到,打得死去活來。
再後來,他們把她賣給了一個可怕的男人。
再再後來,那少年找到了她,救了她,他卻被人捅了一刀,血濺了她一臉,他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她驚叫……
……
蘇錦驚喘著,從床上坐起,心狂亂的厲害。
彷彿那些事,才發生不久。
不。
只是夢。
夢而已。
此刻,她正睡在靳恆遠的床上,入眼,儘是華麗麗的家居用品,兒時的破落,鞭打,訓罵,都過去了。
一個人,得有多大的幸運,才能從那樣的厄運里掙脫出來,走進今天這樣一種生活?
生活,還是沒有虧待了她,對吧!
她還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