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恐懼
說來說去,官場老烏龜想出的辦法是兩邊當權人物一個都不得罪,這辦法當即得到其他幾位副主任一致讚同,大家決定,“就這麽辦!”
幾位副主任卻想不到,祝天堯突然被抓,賈思傑哪裏還有心思管什麽鬥毆事件”處理相關問題?
他此時就像是突然受驚的鳥雀,唇亡齒寒的感覺讓他惶惶不可終日立馬條件反射衝上去抱緊市委書記朱家友這條粗腿,指望著老領導這把保護傘護其平安。
由於事發突然,朱家友接到祝天堯被抓的消息時間幾乎和賈思傑同時,當賈思傑神色慌張進了他的辦公室尋求庇護的時候,他本人心裏也像是亂。稻草似的一團糟
官場中人,派係分明是最顯著的特征之一,古代名曰“黨爭”,現代社會則曰,“小團體”,“圈內人”。
說來說去其實就是指一幫人圍繞一個利益中心點抱成一團,一旦利益鏈條中間有任何一個環節出事,必將影響到整個鏈條構成的每一個環節。
祝天堯出事之前沒有半點風聲漏出,所以才會讓官場老妖朱家友感覺有些措手不及。
祝天堯是賈思傑最為信任的心腹下屬,賈思傑又是他朱家友一手提攜起來的親信,一旦祝天堯在紀委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可想而知,後果嚴重!
賈思傑聽聞祝天堯出事後,頭一個想法是立馬找頂頭上司朱家友尋求庇護,而對於朱家友這個層級的領導來說,他看待這件事的政治高度卻遠遠高於賈思傑。
他心裏考慮的是:
“到底是什麽人毫無征兆舉報祝天堯?此次祝天堯被抓是源於他跟旁人的私人恩怨,還是公務糾紛?祝天堯被抓到底跟他的頂頭上司賈思傑有沒有關聯?有沒有可能是背後有人指望利用祝天堯的案子拔出羅布帶出泥?……”
賈思傑哪能猜到老領導心裏想什麽?他哭喪著臉坐在朱家友辦公室裏,一副兔死狐悲神情說:
“朱書記,祝天堯知道的事情可不少,咱們可不能對他見死不救啊?”
朱家友平日裏最厭惡下屬當著自己的麵裝出這副可憐相,當一把手時間長了,習慣身邊都是一群吹鼓手,走到哪都是花兒百日紅,處處春光燦爛,各地發展趨勢大好。
他一大早因為聽說祝天堯出事原本心情不爽,再看賈思傑那副臭臉,氣不打一處來,衝他教訓道:
“小不忍亂大謀,這還沒了解祝天堯被抓的具體情況,你倒是先慌了手腳?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恐怕傻子都能看出你心裏有鬼!”
“我?”
賈思傑張口想要解釋,見朱家友臉色鐵青,咽了口唾液愣是沒敢再說一個字。
朱家友此刻沒什麽心情跟賈思傑計較,衝他沒好氣道:
“你稍安勿躁,我打個電話去問清楚究竟什麽情況?”
“好。”
賈思傑像是聽話的小學生循規蹈矩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兩隻耳朵卻像是靈敏的兔子豎起一對耳朵仔細聽領導撥打電話的聲音。
朱家友臉色凝重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後,足足等了近三十秒,才聽到電話似乎接通了,朱家友立馬滿臉堆笑衝著電話說了聲:
“老領導你好啊!”
賈思傑一聽,“老領導”三個字,便猜到朱家友此次撥打電話的對象必定政治地位頗高,以朱家友定城市委書記的身份,能被他稱為“老領導”的人肯定是地位在他之上。
他心裏想著,“祝天堯的事情讓朱書記也坐不住了,看來他是要力所能及利用自己的關係網絡搭救祝天堯呢。”
一想到這,賈思傑看向正在打電話的朱書記眼神裏充滿了感激,這種節骨眼上,朱家友能費心勞神去搭救祝天堯,首先說明他對下屬這份情意讓人感動,另外,祝天堯平安,自己也就沒什麽後顧之憂了。
朱家友跟“老領導”打電話的時候,一直是聽的多,說的少,嘴裏不時“嗯”的應一聲,腦袋不一會就輕輕點一下頭,對打電話的人一副言聽計從的模樣。
這通電話足足打了十多分鍾,朱家友終於衝著電話說了聲,“讓老領導費心了!”,臉色不太好的掛斷了電話。
早已在一旁等的心急如焚的賈思傑趕緊問:
“朱書記,現在怎麽說?”
賈思傑是近視眼,而且還是高度近視,一激動起來鼻梁上架著的金絲眼鏡也跟著晃動似的,讓他不由自主想要伸手推一把。
剛才坐在沙發上兩眼一動不動盯著朱書記打電話,因為心裏緊張的緣故,他幾乎每隔一兩秒就忍不住伸手推一下眼鏡架,這會見朱書記放下電話,幾乎一隻手就要粘在鏡架上,一邊推一邊問道。
朱家友深邃眼神看了一眼坐在麵前的賈思傑,剛才接電話時臉上偽裝的笑容漸漸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蒼涼。
足足過了一分鍾,朱家友才像是逼於無奈口氣對賈思傑說:
“賈副市長,祝天堯的事情你心裏要做好最壞準備!”
賈思傑等了半天聽到這麽一句燒心的話,當即差點條件反射從沙發上跳起來,他以為朱家友話裏的意思是提醒自己,這件事很可能無法挽回,祝天堯的案子調查到最後必定無疑要牽涉到自己身上。
清官如虎,貪官如鼠。
賈思傑一下子渾身冷汗直冒,盡管心裏急的火燒一般,卻也隻能可憐巴巴兩眼盯著朱家友,替祝天堯拚命求情道:
“老領導,祝天堯的事情您可不能不管哪,您要是不管的話,那,那.……”
“祝天堯跟在我手下幹了這些年,很多事情都是他一手包辦,他要是在裏麵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出來,恐怕牽連甚廣,到時候必定會引起定城市官場一次大地震啊!”
“現在事情剛剛發生,隻要處理得當一切應該還來得及,我了解祝天堯的脾氣,他可不是輕易就範的人,隻要咱們暗地裏使勁,他在裏麵撐十天半個月肯定沒問題。”
“朱書記,我求求你了!看在祝天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您就搭把手幫幫他吧.……”
賈思傑說到最後,眼淚流下來,那副兔死狐悲的模樣看的朱家友也有些心寒,他衝著賈思傑擺擺手,低沉聲音說:
“剛才我打電話問過了,祝天堯的案子已經有人匯報到省紀委,咱們定城市的紀委書記新上任時間不長,暫時還不是咱們自己人,這案子操控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賈思傑聽朱家友倒也並沒有把話說死,像是黑暗中總算看到一丁點亮光,趕緊當著朱家友的麵自告奮勇:
“朱書記,您看有哪些關節需要打通的,我親自出馬,不就是錢嘛,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祝天堯的案子回不了頭。”
朱家友卻輕輕搖頭,衝著賈思傑長長歎了口氣道:
“晚了!”
“怎麽會晚了呢?祝天堯昨晚被抓,現在肯定什麽都沒說呢。”
“這個祝天堯肯定是在背地裏得罪了什麽狠角色,對方在去市紀委舉報他的同時,舉報材料也到了省紀委,因為舉報證據充分,省紀委領導已經把這個案子當成大案要案來抓,所以市紀委也不過是按照上麵要求做事。”
賈思傑沒想到此事背後還有這麽一層?他大驚失色,無助眼神看向朱家友:
“那現在怎麽辦?總不能坐等紀委的人把祝天堯攻下,到時候牽連甚廣,那我……”
賈思傑這句話沒說完,朱家友卻對他此刻內心的無比恐懼心知肚明。
如果用食物鏈的方式來表達祝天堯和賈思傑的關係,祝天堯往上一個鏈條就是身為副市長的賈思傑,而賈思傑再往上可就排到他朱家友本人了。
一股從未有過的冰寒至極感覺從朱家友心底深處蕩漾開來,很快彌漫全身血脈,讓他雙手不自覺顫抖,看向賈思傑的眼神透出從未有過的冷酷。
賈思傑沒說話,朱家友也沒開口,可是兩人心裏卻幾乎同時想到一個目前能確保自身平安的最佳處理辦法:想辦法讓祝天堯閉嘴!
這世上,隻有死人才能真正閉嘴。
朱家友和賈思傑的心裏都清楚,隻要祝天堯活著,就會像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爆炸,導致身邊係列利益相關官員個個被炸的粉身碎骨,為他陪葬,目前沒有辦法把他從裏麵撈出來,那麽唯一的辦法也就是最好的辦法。
賈思傑從領導的眼神裏領悟出什麽,他神色略顯呆滯輕聲說了句:
“老領導,眼下恐怕也隻有最後一招了,隻要祝天堯閉嘴,事情就算是結了,其餘的人也就會平安無事的。”
朱家友不置可否衝他點點頭,交代道:
“這事你看著辦吧,記住,要快!”
賈思傑像是得了保命的秘訣,遲疑片刻,趕緊從市委書記辦公室裏退出來,胳膊肘底下緊緊夾著公文包急匆匆去辦事。
對於有些下屬來說,領導的旨意比天大,這種觀念幾乎成了諸多官員頭腦中慣性思維,領導是比爹媽還親的衣食父母、是仕途前進的指南針、是大好前途的領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