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八章 鹿死誰手(五)
我小老鼠家大業大,這些年做工程也算是掙了不少錢,好日子過的很當真不是我幹的。”
兩個負責審訊的警察瞧著小老鼠一副掏心掏肺的表情,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問道:
“能不能說說,案發的時候,你究竟在哪裏?都有什麽人能跟你做證明?”
“這?”小老鼠有些為難的神情。
“怎麽?”警察說,“問到實際問題的時候,你就露餡了?不說出個道道來,你可休想隨便從這件事上洗清嫌疑。”
小老鼠遲疑了片刻,問:“警察同誌,可是咱們這審訊材料能保密嗎?”
負責審訊的警察聽了這句話,心裏不由暗喜,憑著以往的審訊經驗,感覺到小老鼠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很有可能有嚼頭,於是趕緊表態:
“放心,關於犯罪嫌疑人的隱啊私,在沒有定罪之前,不會泄露。”
小老鼠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說:
“那行,我實話實說。請兩位別見笑,我這人好賭,陳副市長出事的那天晚上,我正在地下錢莊賭錢呢,那天晚上手氣背,一直賭到淩晨四點多,還輸了不少錢,從晚上八點進場子,一直到淩晨四點,我一分鍾都沒離開過賭桌,那一桌子的人都能替我作證。”
警察這才明白了小老鼠不肯說真話的原因,敢情這小子背地裏還涉嫌巨額賭博的勾當?警察聲色俱厲對小老鼠說:
“把證明人的名字和身份,聯係方式全都具體說出來。”
小老鼠猶豫了一會,還是把幾個賭友的名字說了出來。讓兩個警察感到詫異的是,小老鼠的賭友裏,居然還有兩名政府要害部門的領導人?
小老鼠有些擔心口氣對審訊警察說:“警察同誌,你們可說好了,審訊資料要保密的,這是我應該享有的公民人身權。”
“那是對遵紀守法的老百姓才有的權力,至於你這樣的.……”
警察沒有繼續說下去,小老鼠心裏卻是一涼,“完了,在道上混,最忌諱的就是出賣朋友,自己居然把賭友的身份都說給了警察?隻怕自己事後即便是能從這件事裏開脫出來,在道上的威信也要大打折扣了。”
讓小老鼠想不到的是,原本他以為自己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警察應該放自己回去了吧?卻沒想到,幾天後,不僅他還被關在看守所,他的大老婆也被警察帶了進來。
理由很簡單,“協助案件調查”。
此刻的小老鼠心裏已經漸漸明白過來,恐怕此案牽連甚廣,一起簡單的刑事案件中,很有可能背後存在各種官方力量錯綜複雜在此事上各取所需做文章,而自己儼然成了被人隨便擺弄的那顆棋子而已。
小老鼠心裏那叫一個後悔啊!暗道,“狗日的,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自己當初根本就不會接這個工程,鬧到最後,說不定連累的自己家破人亡啊。”
雖說小老鼠的大老婆問話後當天又被放出去了,但是被調查的小老鼠這個時候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助和懊喪。
以前,他一直認為自己在普安市這些年混的如魚得水,嘿白兩道一向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可是到這一回,他卻感覺到頭上像是有一座五行大山壓著,掙不開,擺不脫。後來就想到同是混子一樣的韋光榮,為什麽能夠混得如魚得水,而且到了開發區一把手的位置,他一直就是希望能有韋光榮的位置和地位,其實很簡單,他沒有韋光榮的混世本事。
最值得探究的,是今天還是被人管的流啊氓韋光榮,明天卻可以搖身一變為“官員”。這種轉換,當然不是每個流啊氓都可以做到的,而做到這一點的流啊氓,又需要怎樣的“才”?我們不妨從以下兩個流氓的對比中揭示答案。
《水滸傳》裏的牛二在未遇到楊誌前,欺行霸市未遭法辦,可謂混得不錯,如果沒遇到青麵獸,在魚肉鄉鄰的基礎上,他的幸福生活依然延續,就好比今天的小老鼠,如果沒有遇到陳大龍等人,他混的依然很好。然而,雖說牛二的地痞日子過得有滋有味,但比起他的同道西門大官人,他的生活水平還是差得遠。且看西門大官人,除了欺行霸市,還能黑白通吃,美哉快哉。兩廂比照,牛二隻是個簡單流啊氓,而西門慶則為全能流啊氓。
同為流啊氓,為什麽西門慶比牛二更牛?
西門大哥可以先用他的“黃金哲學”如是指教牛二--,“咱聞那西天佛祖,也不過要用那黃金鋪地,陰司十殿也要那銖鏹營求,咱隻消盡這家私,廣為善事,就是強了嫦蛾,和了織女,拐了許飛瓊,盜了西王母的女兒,也不減我潑天富貴。”
西門慶的這段“名言”,告訴天下流氓什麽是通行無阻的法寶,那就是黃金。有了大把黃金,就可換來“大好前程”。在這個全能型流啊氓眼裏,沒有人不可以被金錢打倒。“西天佛祖也用那黃金鋪地”,道出了這個流啊氓對結交政府大員的自信,它是一個市井之徒的豪言壯語,是渾濁世道中“驕子”的狂妄,從這裏,我們可以看出流啊氓暴發戶那睥睨一切、不可一世的氣概。
從出身看,西門慶比牛二略好,西門慶算是社會中層流啊氓,相對牛二,他更具流啊氓所向披靡、無往不勝的“氣概”。雖說比牛二的出身好些,但西門慶的家庭“算不得十分富貴”。成年後的西門慶基本是靠自己的“才華”打拚出來一片“西門世界”。西門慶的“才華”具體表現在哪裏呢?
書中記載,他“惹草招風”、“拳棒賭博”無所不能,然而,這些均屬於“遊戲技能”,反襯出他不學無術、“不甚讀書”的痞子品行。宋朝是士大夫的世界,最講究“學而優則仕”,一個“不甚讀書”的人顯然難以從“正途”踏上仕途。
按理講,“學習不好”的西門慶的官運是十分有限的,但經過一番“奮鬥”,這個流啊氓卻“前程無憂”。 全能型流啊氓眼力非凡,他們非常了解他們所處的社會。西門慶的“人生奮鬥”實則為一個流啊氓的暗道“鑽營”。這裏,體現出了他的最大“才華”,乃“作事機深詭譎”,譯成白話,就是“有心機、耍奸詐”。由於此道,他“放官吏債”,編製關係網,“朝中高、楊、童、蔡四大奸臣,他也有門路與他們浸潤”。
西門慶作為一介鄉民,之所以能與朝中四大奸臣拉上關係,首先是因為“攀龍附鳳”的結親。西門慶把大女兒當作踏板,許配給權奸楊戩親家陳洪的兒子陳敬濟為妻室。有了這一姻親,西門慶就掛上了朝中四大奸臣的關係網。善於鑽營的流啊氓,終於得到了“政府公職”,可以在“在縣裏管些公事”,地痞終於成功轉型,成為官痞。
有了關係網,又有了公職身份,西門慶就具備了“撈人”的資本,並拿這個當作一門好生意,開始堂而皇之地巴拉事。西門慶在“平事”這方麵頗有一套,“平事”成為他的主要斂財途徑。“與人把攬說事過錢,因而滿縣人都懼怕他”。
“平事”生意專門宰熟,這個流啊氓天天盼著“朋友”出事。當花子虛被諸兄弟告發私吞遺產抓進牢房,其妻李瓶兒向西門慶求情時,西門慶就借機趁火打劫,大玩“撈人”遊戲。李瓶兒給西門慶三千兩銀子做“人情費”,西門慶僅用一小部分銀兩打點,其餘全部私吞。此外,他還趁人之危,把李瓶兒霸占。花子虛出獄後,對這樣的“神通廣大”哥們還千恩萬謝,殊不知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攀權勢,狐假虎威,兩邊通吃”,是西門慶這樣的全能型流啊氓的主要“才華”體現。最善“撈人”的西門慶往往一舉多得,他靠結親與權貴搭上關係,又靠送禮鞏固關係,最後以關係“撈人”聚斂錢財再互惠關係。如此鏈條猶如食物鏈,被這個流啊氓搞得如火純青。從這個食物鏈中不難看出,這個流啊氓的本質與牛二沒什麽不同,都是靠“事端”生存的人,其幸福也是建立在魚肉中下層市井黎民基礎之上。拉開流啊氓距離的,是他們的身份與腦力。
全能型流啊氓腦力上優於簡單流啊氓,他們在歪門邪道上會動腦筋。比如“送禮”,簡單流啊氓直來直去,而全能型流啊氓則把“送禮”當作一門“藝術”琢磨。西門慶深知:節假日、生日再加紅白喜事,是向領導送禮獻媚的最佳時機,但此刻想送禮未必就能送得上去,因為拍馬屁的太多,苦於無機。
全能型流啊氓在這方麵有的是辦法,他采取迂回戰術,曲線到達目的地。西門慶給蔡京送生辰大禮,並非直接送往蔡京,而是先勾結上蔡京的生活秘書管家,作為接近蔡京的最堅實的跳板。西門慶用“色彈”將管家擊倒,將他夥計的女兒選送給管家作妾。有了管家的內應,於是西門慶得以順利將生辰厚禮送上蔡府。
在具體送什麽上,西門慶也頗有些“才華”,他給蔡京送禮不但厚重而且新奇,令百官相形見絀:三百兩金銀鑄四陽捧壽的銀人,金壽字壺和玉桃杯;湯羊美酒,異果時新……令蔡京喜上眉梢。西門慶可謂挖空心思的送禮高手。肉蛋加金蛋,把貪官擊倒拿下,有貪官這棵大樹撐腰,全能流啊氓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儼然無所不能。
作為小老鼠其實和牛二差不多,而韋光榮那就是西門慶,其中的道道,小老鼠是學不來的。
再說,小老鼠的大老婆從公安局出去後,回到家裏,很是頹廢。
當年,女人跟著小老鼠,家人無一例外堅決的反對態度,可婚姻這種事,隻有當事人心裏最清楚日子過的是否幸福,在小老鼠大老婆的心目中,自己的男人算得上立地真正男子漢。
記得當初兩人發生了關係是在一個雨夜。那天,兩人一起到河下古鎮玩的時候,中午還晴好的天氣。等到下午,天空中忽然雲密布,接連響起沉悶的雷聲,豆大小的雨點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遊客們紛紛去兩旁的走廊處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