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 想發財的人來了(二)
陳大龍聽她說的有理,嗬嗬笑道:“你還真了解我。”
餘丹丹道:“大概是你這段時間太累了,應該好好調整一下,等你恢複過來,你會發現生活是如此美好。”
“你是個商人,你的人生目標是不是不斷地積累財富,用財富來證明自己的人生價值?你的美好生活隻要錢多就好,不是嗎?”陳大龍像是在問餘丹丹,又像是在發表感概。
餘丹丹反問道:“你是個政府官員,你的人生目標是不是不斷地向上爬?用你的官位來證明自己的人生價值呢?”
陳大龍想了想,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點了點頭道:“過去,我以為是,可現在我發現,官場對我的吸引力遠沒有我想象中大。”
餘丹丹斬釘截鐵道:“暫時的!”
陳大龍歎了口氣道:“為什麽我說真話的時候總是沒有人相信?”
“因為你虛偽!”
……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胡長俊請陳大龍和餘丹丹吃飯後沒幾天,為了承攬工程的事再次來到市政府陳大龍的辦公室拜訪,一進門自然是先說些套老交情的閑話,說著說著話題最終還是扯到了湖大廣場項目一事上。
胡長俊帶著幾分真誠對老領導掏心掏肺道:
“陳副市長,我今年都這年紀了,如果沒有特別好的機會,恐怕這輩子仕途發展算是到頭了,人嘛,一輩子熙熙攘攘名來利往,我總得為自己退休後的日子打算打算?再說了,您也知道我的個性一向重情義,朋友找上門來幫忙的事情我肯定盡力而為,還請老領導多幫忙了。”
坐在陳大龍麵前的胡長俊眼神明亮看向老領導,當陳大龍一雙眼睛像是探照燈似的仿佛要洞悉他的內心最深處,他也並不躲閃,反而稍稍直了腰杆微微抬高腦袋直視他。
道理很簡單,他胡長俊今天就是過來請老領導買自己的老麵子幫忙爭取工程的,自己一向是明人不做暗事,心裏想什麽都攤在桌麵上說清楚,至於老領導究竟肯不肯幫忙,那就是雙方交情深淺的問題了。
陳大龍心裏清楚胡長俊耿直個性,也知道他當著自己的麵說的都是大實話,不過,他並未直接回答此事到底會不會幫忙,而是把胡長俊帶到自己辦公室的書架旁,順手抽出一本最近常看的《水滸傳》。
胡長俊瞟眼看到陳大龍手裏捧的《水滸傳》,書簽已經夾在了後三分之二的位置,估計陳大龍每天都在閱讀。他心裏有些不解,《水滸傳》比較適合年輕人看的一本書,內容是以草莽造反為主,他一個堂堂的市委常委副市長,怎會喜歡這樣的書呢?
陳大龍見他眼睛裏露出疑惑,轉臉問道:“你也讀過《水滸傳》?”
“嗯,以前上學的時候看過三遍。”胡長俊點頭回道。
“你說說讀水滸的心得。”陳大龍一隻手拿著書,一隻手簡單動作示意胡長俊和自己一起坐在書架前的沙發上說話。
“大體上講,這是一本描寫草莽豪傑的書,英雄肝膽、兄弟義氣,所謂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鋤貪官、殺惡霸,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為朋友兩肋插刀,自古以來的讀者看重的就是這種江湖義氣,殺官造反的痛快壯舉……”
胡長俊正要進一步說下去,陳大龍插言問道:“你對宋江是怎麽看的?”
“宋江看的人生氣,梁山英雄一百單八將,聚嘯山林,官府屢屢攻打失敗,如果一心一意造反,以北宋當時的內外交困的政治局麵,打上汴京奪取皇位也不成問題,那將是中國第一個由農民造反取得勝利的壯舉,中國後來的曆史也許會就此發生改變。所以,宋江是一個徹頭徹腦的機會主義分子,投降派,不是什麽好人。”
陳大龍聽胡長俊一番評論後,輕輕搖頭說道:
“這是一般人的看法,如果站在現在的角度,我們應該換一個方向去思維,毛啊主啊席很喜歡水滸,他也批宋江,為什麽?因為我們黨奪取政權的道路就是梁山英雄的造反的道路,毛啊啊主席許多的戰略思想都得自於水滸,比如打土豪分田地,開倉放糧,俘獲人心;比如遊擊戰,幾次成功的反圍剿戰役,包括後麵的抗日戰爭……你想想是不是這樣?”
胡長俊見老領導並未表態自己所求幫忙之事,卻一反常態跟自己討論起《水滸傳》?一時心裏有些揣摩不透陳大龍到底寓意何在?反正是求人幫忙,他心有疑惑卻也不好多說,隻能順著他的話題往下說。
陳大龍把手裏的《水滸傳》擺放在兩人麵前的茶幾上,正色對胡長俊道:
“毛啊主啊席他老人家的偉大就在於善於吸收前人的成果,摒棄糟粕,造反的目的更明確,思想更先進。梁山豪傑是被逼上山的,黨人是為了實現一個共同的理想自發組織起來的,梁山英雄造反是盲目的,奪縣破州為了兄弟為了糧草,黨就是為了奪取政權,建立一個全新的不同於曆史也不同於西方的民啊主、自由的社會製度,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政治團體。”
“有道理!”胡長俊聽了這幾句品出幾分味來,“都是看的同一本書,老領導的深度卻不同,佩服佩服!”胡長俊明顯崇拜眼神看向自己,陳大龍視若未見,接著自己的話題往下說:
“前者是盲目的,昏昏然,沒有共同的行動綱領,打到哪裏黑就在哪裏歇,後者是清醒的,目標明確,有嚴明的組織紀律性,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幹什麽,而且所為之奮鬥的終極政治綱領,符合廣大人民的利益…….這些都注定一個是以失敗告終,一個是勝利者的姿態改朝換代,當家做主人。”
“所以說,毛啊啊主席他老人家能打下江山穩定江山,宋江卻隻能投靠朝廷成了背信棄義小人?”胡長俊插話道。
陳大龍衝他微微點頭,伸手拿起麵前的水杯喝了一口茶水,身子後仰,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說道:
“宋江一夥,說好聽點是英雄豪傑,說難聽一點就是草寇流亡者,宋江有什麽本事?文不過吳用,武不過盧俊義、林衝等,就靠‘及時雨’的一個浪得虛名和小恩小義籠絡了這麽一幫子桀驁不馴的莽漢。分析宋江上梁山的經曆,他是最勉強和無奈的,從跟本上講,宋江是不想也最不願意造反的,他甚至對梁山來的人避之如蛇蠍,是在骨子裏對宋王朝忠心到極點的一個人物。
所以,在他取得領導權和絕對的權威後,一切的一切都在為通向投降的路上做著準備,為他的繼續忠君愚昧的想法找由頭。但如果因為這樣就全盤否定宋江這個人,否認他的能力,也是不科學的,不客觀的,試想一想,宋江憑什麽能領導這麽一幫子人?大家又沒有組織紀律做保證?”
胡長俊搖搖頭,本想說是“靠義氣,靠兄弟情義“,但又想,事關每個人的前途,性命攸關,像林衝等和朝廷的權臣矛盾極深,明知不會有好的結果,誰會眼巴巴為了義氣拿命去賭博?一個人如果命沒有了,還玩什麽玩?
陳大龍總結樣口氣道:
“宋江是一個當領導的天才,和曹操不相上下,都是工於心計的人物。他最信賴和喜歡的是哪個幾個人物?宋江把這一百零七人劃分了幾個層次,真正重用的是花榮等一批日夜想回歸朝廷、等待招安的舊官僚,冷落的是林衝、武鬆等一批出身寒微不想被朝廷詔安的絆腳石,充分利用了李逵等莽漢樸素的盲從心理,完成了等待朝廷招安的大業。
此人從頭至尾他玩的就是權術,這是搞政治的人最需要的一種基本技能。看大局,明大勢,知退讓,拉攏一批人,打擊一批人,一旦時機成熟,就可以實現自己的目的,達成真正的意圖。
宋江是很虛偽的一個人,‘及時雨’隻是表象,是迷惑他人的一層保護色。自古以來,搞政治就必須具備這樣的才能,政治是什麽?政治就是陰謀!陰謀能提前讓人知道嗎?真實意圖被深深隱藏了起來,給人看到的是堂堂正正的政治主張,為大多數人謀福利的政治口號,匡扶正義的舉動,宋江、曹操精通此道,劉備更是厲害,所以,他們都是玩弄權術的高手。”
“果然是一級領導一級水平!老領導,聽您這麽一說我可真是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聽了您這麽一分析講解,我感覺我之前那三遍書全都白讀了。”胡長俊不由歎息著,自認開眼界了。
他再傻也聽出來了,陳大龍把宋江研究得這樣深,不是欣賞宋江這個人而是學習他禦人的手段,也就是權術。“或許,每個人在他心裏,估計都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根據他的心裏地位的重要性,被安排到不同的位置上,發揮著他需要的作用和影響。”胡長俊心想。
胡長俊佩服不停點頭,陳大龍臉上神情總算稍稍舒展,他苦口婆心對胡長俊道:
“長俊,你現在也是一個部門的一把手了,有些事不能隻看眼前就事論事,一根筋到底,一條道走到黑,那樣是會吃虧的。你要從全局、長遠看待問題,分析每一個方麵的利害得失,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結果。”
胡長俊聽出陳大龍話裏有話,問道:“老領導,我這人一向頭腦一根筋,有話請明示。”
“你知道你為什麽不能進步嗎?”陳大龍問。
“不知道?”
“縣的幹部熱衷於窩裏鬥,拉幫結派的現象普遍存在,外麵來的幹部要想站住腳跟及其困難,不用說一心一意謀發展,把全縣經濟搞上去,改善人民群眾的生產和生活了,所以,許多時候我們不得不花大量的精力去應付各種工作以外的事,給經濟發展謀求一個好的壞境,在官場就叫政治。
而你最大的缺點是不注意和身邊的人融合,導致推薦的時候無人推薦你,考察的時候無人說你好話,所以要想提拔的確有難度,導致你現在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