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眾人矚目的人選(五)
陳大龍後來用兩個詞來形容馮九陽這個人,這兩個詞分別是,“八麵玲瓏”和“噬不見齒”。
意思說他自從在牢裏走了一圈後,整個人變的處事圓滑,待人接物麵麵俱到應付周全,而“噬不見齒”的本意是,形容凶猛的野獸咬人時補露出牙齒,暗指馮向陽表麵圓滑的背後其實為人陰險狡猾不露凶相。
此刻的馮九陽腦子就像是鉚足了勁的風扇快速運轉,他心裏清楚,這次的事情找舅舅幫忙肯定是於事無補。
依市紀委洪書記跟陳大龍的關係,哪怕是市委書記劉國安親自發話,洪書記都未必給他麵子,何況是地位政治地位還抵不上劉國安的舅舅?
畢竟陳大龍最近在普安市官場的風頭實在是太旺了,一個三十出頭的常委副市長,放眼全國又能有幾個?這樣一位官場上耀眼的政治新秀,他的確有足夠的資本狂妄一下。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馮九陽頭腦中的問號像是一座座大山,又像是一波波巨浪不停翻滾碾壓下來。
若是坐牢前的馮向陽,遇到這種事情必定會像是沒頭蒼蠅慌慌張張麵對絕境手足無措,現在的馮向陽從牢房裏一進一出卻早已脫胎換骨跟以往判若兩人。
他記得服刑第一天,最強烈的感受便是,當一個人從合法公民的身份變為囚犯身份後,文明世界的所有規則都不存在了,一腳踏進了牢房就像是從現代社會倒退回到奴隸社會。
什麽自尊?體麵?權利?全他娘的成了狗屁!
他頭一天進監的時候幾乎被人從早打到晚,看了一眼其他挨打的人要被打,沒看其他挨打的人也要挨打,總之是有理三扁擔無理三扁擔,最終還因為目睹犯人之間相互廝殺,驚動警察的時候被人強迫隱藏凶器導致受到處罰。
外麵社會的道德準則在這裏統統被拋棄,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才是監獄生活的生存之道。
若不是有個當領導的舅舅在外斡旋讓他獲得減刑提前出獄脫離那種煉獄人間的生活,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在那樣惡劣的環境裏麵熬多久?現如今,一旦鄔大光和周小偉被抓的案子連累到自己,若是要再去伏法坐牢,他腦子裏一出現這念頭整個人就開始渾身冒冷氣。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絕對不可以因為這件事去坐牢,絕對不可以!”
馮向陽坐在汽車駕駛座上喃喃自語,手裏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握啊住轎車方向盤,兩眼直勾勾透過前車窗看向遙不可及的前方。
突然,他急中生智腦子裏冒出一個人名,“趙亞楠”!
“聽說趙亞楠跟陳大龍一向走的很近,若是去找趙亞楠幫忙,這事說不準還能有柳暗花明的機會?”馮九陽心裏迅速盤算起來。
說到馮九陽和趙亞楠的關係用兩個詞形容最為恰當,“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趙亞楠家和馮久陽家是老鄰居,兩人從幼兒園一塊上學直到後來馮九陽家因為舅舅當官照顧下,父母調動工作進了市裏,兩家才慢慢聯係少了些。
前麵交代過,馮久陽大學畢業後找了個漂亮老婆,可是結婚三年老婆肚子沒動靜,偏偏馮久陽又是家中幾代單傳,父母一著急唆使兒子離婚另找。
馮久陽離婚後,還曾有好事者幫他和趙亞楠牽線搭橋,畢竟大家都是老鄰居老熟人,趙亞楠年紀不算小卻還一直待字閨中,熟人老大媽從中攛掇攛掇事情就算是有了。
當初馮久陽還特意去找了一回趙亞楠,可一看到趙亞楠手裏經營著兩家規模不小的大酒店,再看看人家趙亞楠穿戴不凡,言談舉止中透著一股高貴不可攀的氣質,馮久陽自己先斷了那份心思。
也就是那一次跟趙亞楠見麵,馮久陽從她口中得知,她在普水縣開酒店幸虧原普水縣長陳大龍罩著才會百事順利生意興隆,當時馮久陽心裏想起自己跟陳大龍之間的諸多恩怨,聽趙亞楠嘴裏把陳大龍誇的像朵花,愣是一個字都沒說,衝她笑笑一聽而過。
現在突然想起“趙亞楠”的名字,馮久陽心裏頓時激動狂跳起來,按照之前趙亞楠話裏話外透出跟陳大龍的熟絡程度,說不定請趙亞楠幫忙反而能起到四兩撥千斤的作用。
思維豁然開朗的馮久陽主意打定後立馬啟動車輛加足馬力,這一次他開車的速度恢複正常行駛速度。他的方向目的地也很明確,就是立馬趕到普水縣去找趙亞楠,他打定主意,等會見了趙亞楠,哪怕是無所不用其極也一定要說服她幫自己這一回。
夜色朦朧,月華如練。
霓虹普照的普水縣城中最為耀眼的建築莫過於趙亞楠經營的香格裏拉大酒店,馮久陽開車趕到酒店大門口的時候恰逢今晚酒店包辦婚宴,身穿雪白拖地婚紗的新娘和穿熨燙筆直深色西裝的新郎正站在酒店大門內側滿臉堆笑不時彎腰點頭迎接來賓。
熱烈歡快的喜慶音樂聲中,婚慶禮儀公司重複用過成百上千次的各種五顏六色大花朵搭成一座童話般的拱形門立在新郎新娘身後,華麗的燈光照耀冰冷的大理石地麵,把整個酒店大廳地麵映襯的熠熠生輝。
馮久陽顧不得看一眼門口把自己誤當成賀喜賓客的美麗動人新娘,推開酒店旋轉大門急匆匆直奔一樓東側酒店前台奔過去。
要說趙亞楠在酒店經營一塊的確有自己獨到之處,比方說酒店大廳裝飾設計這塊,國內大多數酒店前台背景牆壁上往往會掛上十個八個掛鍾,其中有顯示歐洲時間,中國時間等等,但是香格裏拉酒店前台的背景牆卻被設計成一個凹進牆壁的透明玻璃魚缸。
透明的玻璃魚缸從牆壁左邊一直到右邊寬寬長長,魚缸裏色彩斑斕的熱帶魚不停遊動,讓在前台等候辦理各種手續的客人眼神不自覺會被這副流動的風景所吸引,再怎麽著急趕時間的客人似乎也會在那一瞬間變不再那麽急促。
今晚的馮久陽顯然沒什麽心思去欣賞正在魚缸裏自由嬉戲的熱帶魚,他進酒店大廳後三步並著兩步直奔酒店前台,衝著一位正低頭看電腦屏幕的服務員問道,“你們趙總在嗎?”
服務員見有男子打聽酒店老總,睜著一雙描了眼線的杏仁大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馮久陽,可能是見他穿戴還算上檔次,猶猶豫豫伸手指了一下樓上的方向說,“這會趙總應該在樓上。”
“幾樓?”馮久陽迫不及待。-isbr- “最上啊樓。”服務員回答。
馮久陽連聲“謝謝”也沒顧得上說掉頭就跑,瞧見一樓電梯門口老人孩子一大堆客人正在排隊,心知必定是今晚參加婚宴的賓客比較多,他沒跟一大群人去擠電梯,兩條腿健步如飛三步跨成兩步飛奔上樓。
此刻三樓趙亞楠的總經理辦公室裏,樓下的一切嘈雜聲半點不聞,她正一個人坐在辦公室細細審閱這個月的酒店賬目,當門口響起“咚咚咚”敲門聲,她以為是下屬過來匯報工作,頭也沒抬衝著門口說了聲,“進來!”
馮久陽一進門因為跑上樓太急厚重的呼吸聲讓趙亞楠感覺有些異常,抬頭一看滿頭大汗站在麵前的男人竟然是老熟人馮久陽?臉上頓時忍不住愣怔一下,反應過來後立馬從老板椅上站起身來帶著幾分詫異和熱情招呼道:
“陽哥?你怎麽來了?來之前怎麽也不知會一聲?快請坐快請坐!”
“趙總!陽哥求你幫忙來了!”
馮久陽這會子哪還顧得上那些個斯文客套?快走幾步走近趙亞楠,兩手撐在趙亞楠麵前很大的老板桌上喘著粗氣說,“趙總,看在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這回你可一定要拉拔陽哥一回,求求你了!”
心急如焚的馮久陽嘴裏說著話,眼裏配合閃動晶瑩物質,整個人就像是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突然見到了親媽,想要說什麽卻又未語淚先流,哽咽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招苦肉計對於經曆豐富的馮久陽來說早已駕輕就熟,可趙亞楠沒見過呀?
堂堂五尺高的男子漢,一進門一句話沒說完眼淚差點流下來?這種情況在任何一個普通人見了,心裏必定會冒出一個念頭,“這男人肯定是攤上大事了!”
“陽哥陽哥,你先坐下慢慢說?你這到底是怎麽了?你到底要求我幫什麽忙?你倒是說清楚了?你究竟遇上什麽事了?別著急慢慢說!”
好心的趙亞楠見馮久陽這副模樣瞬間被某種情緒填啊滿啊凶膛,男兒有淚不輕彈呢?一向在自己麵前堅強的硬漢子陽哥居然哭了?這裏頭必定有文章。
男人的淚在很多場合往往是必殺技!
尤其是在那些生來感性的女人麵前,當然,最重要還得男主演技好,否則一旦穿幫弄巧成拙反而適得其反。
馮久陽一招哭戲先入為主後,在趙亞楠的逼問下一副“難以啟齒”的表情把自己和陳大龍之間的諸多過節一一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