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章 做了一回好事

  陳大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在胡長俊的穿針引線以及其他關係網的配合操作下獲得了市紀委洪書記的點頭同意，答應安排讓秦副主任老婆和閨女跟正在審訊中的秦副主任見一麵。


  市紀委的洪書記是個黨性和紀律性嚴格要求的人，起初陳大龍派出胡長俊試探他對此事的態度被他斷然否決，讓一個正在接受審訊的犯罪嫌疑人和家屬見麵？想都別想！市紀委為了杜絕犯罪分子與外界發生串供現象嚴格控製犯罪嫌疑人的審訊地點並禁止參與審訊人員跟外界聯絡，怎麽可能安排家屬子女和犯罪嫌疑人見麵？


  陳大龍百般無奈之下靈機一動針對洪書記對腐敗分子嫉惡如仇的特點，請了幾位和洪書記熟悉的朋友去當說客，明確向洪書記傳達一個信息，秦副主任其實隻是一個替罪羊此案的真正幕後大老虎還在外麵逍遙自在，另外秦副主任的女兒秦小雨的淒慘遭遇也博得了洪書記的同情心理，在諸多強大的公關疏導下洪書記終於點頭答應此事。


  一大早，陳大龍專車接上秦副主任的老婆和閨女來到市區，先趕到洪書記指定的見麵地點後早就有一個市紀委的領導帶著人在那兒等著他們。陳大龍上前跟市紀委的領導和工作人員握手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幾人上了一輛商務車被安排坐在後排，後排的車窗都被貼上了深黑色的貼膜前麵又有遮擋物，讓坐在後麵的幾人一點也看不到車外的情況。


  商務車行駛了大約半個小時後，最後停在了一個沒有任何標誌的院子裏。陳大龍陪著秦副主任老婆和女兒一起下車進了院子裏中間的大房間，市紀委的另外一位領導已經等在裏麵，見幾人過來相互客套過後，紀委的副書記跟秦副主任家人說了幾條必須要遵守的規定後就放秦副主任老婆和女兒進去了。


  陳大龍在紀委工作人員陪同下坐在客廳裏耐心等待，不一會兒，聽到裏麵傳來一陣女人揪心的痛哭聲，這個場麵陳大龍早就預料到但是真的聽到這種撕心裂肺的哭聲心裏還是有點悲傷的，很多人隻有進去了才知道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候多麽可貴。


  官場中有很多領導幹部，在位置的時候張牙舞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胡作非為危害一方，最後的結果必然是在裏麵呆著，進去以後又寫出上萬字的懺悔書到處傳播來又有什麽用？既然如此何必當初？哪怕在位置上的時候稍稍對黨紀國法有點敬畏之心也不至於被弄到裏麵去？更何況這年頭貪官多了去了，為什麽人家沒進去偏偏你被紀委盯上了？這就是做人做官待人處事的技巧問題。


  見麵時間隻有一個小時，之間陳大龍在外麵不停聽到女人哭聲偶爾也夾雜著男人痛苦的嗚咽聲，一想到秦副主任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痛苦傷心流淚陳大龍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一個小時後，秦副主任的家人被紀委工作人員帶了出來直接送上車裏，陳大龍正準備一道上車離開，紀委的工作人員對他說：“陳縣長，犯罪嫌疑人提出想要見你一麵，你願意嗎？”


  陳大龍聽到這句話不由愣了一下，他倒是沒想到秦副主任提出這樣的要求，於是看了工作人員一眼質疑道：“我方便跟他見麵嗎？”工作人員說：“既然犯罪嫌疑人想要跟你見麵，必定是有話要跟你說你去聽聽他說什麽也好，總比他被審訊了這麽長時間什麽也不肯說強。”


  陳大龍會意的點點頭邁步走進了裏麵的房間，房間裏秦副主任正坐在一張長方形的桌子裏側，見陳大龍進來秦副主任趕緊滿臉感激從椅子上站起來衝著陳大龍客氣的點頭問好：“陳縣長，謝謝你能來看我。”


  陳大龍能理解秦副主任這簡單的一句話包涵了多少愧疚和各種複雜感情，想想之前他針對自己幹的那些事，想想那天人大選舉會議上自己聽到宣讀票數的主持人口中宣布自己落選的那一刹那，多少鎂光燈鏡頭對準自己？多少人在看自己的笑話？對於一個在自己政治生涯中惡狠狠插了一刀的男人現在咎由自取成了階下囚，自己居然還來看望他？這話說給別人聽別人或許都不信。


  陳大龍看著眼前的秦副主任跟一個月前判若兩人，胡子拉碴顯然是很長時間都沒剃過了，身上的一件白襯衣已然穿成了黑襯衣從領口到袖口髒兮兮不忍直視，因為長期審訊沒有休息時間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不堪那造型跟外頭的流浪漢有一拚。


  “陳縣長，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裏用這種方式見麵，世事弄人哪！”秦副主任抬手抹去眼角殘留一絲淚痕衝著陳大龍苦笑了一下說：“自從你到普水縣出任代理縣長後，雖然因為你我各為其主政見不一，但是私下我其實很欣賞你的人品，你是個有能力有膽量有魄力做大事的男人也是個有為民做實事的好官，我跟你說這些話不是因為我現在落到這步田地了故意抬舉你拍你馬屁，因為這些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麽意義了。”


  陳大龍心裏不由一動，從秦副主任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他能感覺到他說這番話的真誠，何況都到了這種地步他的確沒必要給自己戴高帽子套近乎。


  “你過獎了，其實今天咱們倆見麵我就想提醒你一句，你一個人一直在裏麵扛著也不是回事外頭老婆孩子還需要你的照顧，為了能夠見你一麵你知道你老婆付出了多少努力嗎？說實在話就憑你以前背地裏對我幹下的那些事我是真沒打算幫忙，可你老婆和閨女實在是太可憐了一個家裏沒有個男人撐門戶不行啊！”陳大龍語重心長一番話撩起了秦副主任心裏最為銘感最為痛苦的一塊傷疤，他忍不住當著陳大龍的麵兩行淚奪眶而出。


  “陳縣長你不用做我的思想工作，我原本以為隻要我在裏麵挺住了外頭家人自然會有人照顧的很好，沒想到這幫狼心狗肺的家夥居然全都翻臉無情落井下石太卑鄙了，我也想通了，哪怕是為了早點出來跟我老婆孩子在一塊我也絕不會再硬挺著。”


  秦副主任顯然已經從老婆和閨女嘴裏得知最近發生的係列事件，痛苦表情哀求陳大龍道：“陳縣長，人常說患難見真情這次幸虧你幫忙我才能見到我家人，求求你幫人幫到底再答應幫我們一家一個忙吧！”


  陳大龍見秦副主任一個堂堂正正的漢子乞憐眼神看向自己，心裏對弱者的一種本能憐憫之心讓他嘴裏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來：“那要看是什麽忙？如果是違法國家法律法規的事情恐怕我也愛莫能助。”


  “陳縣長，我想請您幫我女兒秦小雨調動工作去市裏上班，讓她遠離普水那個是非之地開始全新的生活，現在她每在普水縣多呆一天對她來說都是一種痛苦的折磨，她今年才二十多歲美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不想她因為那件事毀了自己的下半生哪。”


  說到自己的女兒，秦副主任一時間淚如雨下那種掏心掏肺的痛楚溢於言表，身為父親卻在女兒最需要保護的時候無能為力這對於秦副主任來說留下的何止是一生的遺憾，更多是對禍害女兒罪魁禍首的恨之入骨，若不是此刻身陷囹圄沒有人身自由他真是恨不得拿把刀立馬去砍了馮九陽那十惡不赦的家夥。


  陳大龍聽了這話低頭稍稍思忖了片刻，秦小雨是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從縣裏調動工作到市裏對於他這個代理縣長來說難度不算大，可自己到底要不要盡心盡力繼續幫秦副主任一家人？這倒是他頭腦中一直左右搖擺的問題。之前答應幫秦副主任老婆跟他老公見麵已經是費了不少功夫，陳大龍自問對他們一家人也算是仁至義盡，現在秦副主任提出幫他女兒調動工作的事情顯然有些得寸進尺了。


  秦副主任見陳大龍臉上露出猶豫神情像是猜出他矛盾心理，衝著陳大龍淚流滿麵哀求道：“陳縣長，請你體諒一個做父親的心，你也是為人父母若不是我現在是這種情況我又怎麽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閨女受了這樣的屈辱走投無路，我女兒從小學習好脾氣好人善良是個本分聽話的好姑娘，可沒想到遇到馮九陽那個殺千刀的家夥毀了她一輩子，您不知道我剛才看到閨女有多心疼我這一顆心都要碎了，陳縣長你要是不幫我女兒一把我女兒那倔強脾氣，我真擔心她……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我……”秦副主任說到這裏泣不成聲幾乎沒法再說下去。


  陳大龍心軟了，任憑多鐵石心腸的人麵對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淚流滿麵乞求也忍不住會心裏有些鬆動，他忍不住在心裏歎息一聲，索性就幫人幫到底吧，秦小雨一朵花似的姑娘難不成真就眼睜睜看著她枯萎凋零從此讓秦副主任一家人過著暗無天日生不如死的日子？現在家家都是獨生子女，萬一孩子真有什麽三長兩短恐怕秦副主任夫婦下輩子是沒好日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