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給麵子

  王大鵬今兒一早心情挺好，大背頭依舊梳的鋥光瓦亮發線分明，那一絲不苟的發型老遠看上去跟準備參加奧斯卡走紅毯的明星似的，對於王大鵬來說，市委書記劉國安能把精誠化工用地審批的大事交給自己處理那是對自己的器重，領導安排身邊人處理哪一類的事務表明了此人在領導心目中的地位。


  官場有句俗語“秘書帶個長，說話聲不響”，官場人形容服侍市委領導的副秘書長崗位像是“官窯”，因為秘書崗位鍛煉人，升遷快所以有“進去都是一灘泥，出來變成青花瓷”一說，王大鵬巴不得一朝變成“青花瓷”供人仰視，他有信心把劉國安交代的任務完成，不就是一國土局的局長嗎？平常多少部委辦局一把手圍在自己身邊轉悠想要跟自己套近乎，自己還懶得搭理呢。


  王大鵬進門的時候劉弘康非常熱情迎上去口中招呼：“王副秘書長可是稀客，今兒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趕快請坐！快請坐！”劉弘康揣著明白裝糊塗滿臉堆笑敷衍王大鵬，心裏卻早已打好了小算盤，待會隻要王大鵬提及精誠化工用地審批一事，自己就拿準備好的由頭打發他。


  王大鵬擺出一副對底下人熱情招呼習以為常的嘴臉，擺著譜往局長辦公室沙發上落座後端著架子像是領導視察工作口氣問道：“劉局長，我今天可是請你幫忙來了。”劉弘康一聽王大鵬這說話口氣哪像是要請人幫忙？純粹是主人吩咐奴才辦事的口氣心裏不由一陣不爽。


  “王副秘書長太客氣了！您整天在領導身邊工作哪會有什麽事情是我幫得上忙的？難不成王副秘書長想要在哪裏置塊地蓋私人別墅？”劉弘康故意岔開話題。


  王大鵬對劉弘康的良好服務態度顯然很滿意，衝他擺擺手直說道：“不是不是，我今天特意為了精誠化工項目工程用地審批過來的。”王大鵬說完這句話後，兩眼盯著劉弘康瞧他滿臉笑容瞬間變成略帶尷尬的笑容。


  “王副秘書長，您可真是為難我了。”劉弘康滿臉難色說。


  “劉局長，咱們這些人都是為領導辦事，既然是為領導辦事不管有沒有難度都得辦，哪怕這土地審批的事情真有什麽難辦之處，咱們也得把這件事當成政治任務完成，否則得話我這個副秘書長對領導也不好交差啊。”王大鵬見劉弘康表現出為難神情起初並不以為然，趕緊把態度擺出來。


  王大鵬一番話裏明表暗示意思不言而喻，他今天是代表市委書記劉國安來辦事的，無論如何劉局長都得把精誠化工項目用地審批的事情給辦妥了。


  “王副秘書長您看，這是2014年最新土地政策（中央一號文件），明文規定縮小征地範圍，規範征地程序切實保證耕地數量不減少、質量有提高，還有還有這是《國務院關於深化土地改革嚴格土地管理的決定》和《某某省人民政府辦公廳關於印發某某省建設用地審批辦法的通知》，文件裏頭明文規定，具體建設項目需要占用五公頃以上的，由省人民政府批準。國家重點建設項目、軍事設施、跨省、自治區、直轄市行政區域的建設項目以及國務院規定的其他建設項目用地應報國務院批準。”劉弘康並未接王大鵬的話茬轉身回到辦公桌旁搬起厚厚一遝文件資料衝著王大鵬無奈解釋。


  王大鵬見劉弘康搬出一遝遝厚厚的文件捧到自己麵前臉上露出幾分不耐煩道：“劉局長您這是開玩笑吧？要是什麽事情都按照中央下達的文件辦那很多地方工作還怎麽開展？各地基層工作地域不同，環境不同，各種條件也不同，要是當領導的整天像你這樣墨守成規教條主義還怎麽辦事？”


  劉弘康見王大鵬火了，索性裝傻充愣把一大堆文件捧到王大鵬麵前道：“王副秘書長，我這人腦子轉的慢，您剛才說的話我怎麽有些不理解呢？我是部隊出身從來都是堅決服從上級命令，自從部隊轉業回到地方出任普安市國土局局長一職後，一直是嚴格按照中央，省政府從上到下的土地政策規定辦公，對於一些不符合審批手續的用地申請從不姑息，聽您的意思我兢兢業業認真負責態度工作倒是不對了？要不這樣，王副秘書長您先看看文件，看看這些文件上規定您就明白我這國土局長的為難之處了，我真不是故意惹您不高興，我這是……”


  劉弘康故意囉囉嗦嗦說了半天惹的王大鵬陣陣發急，心裏暗罵這國土局長怎麽是個榆木腦袋，跟他說了半天就不明白呢？還非拉著自己看什麽狗屁文件，在他眼裏文件那是上傳下達走程序的道具而已，跟精誠化工建築用地審批毛關係沒有？

  “我不想看什麽文件？我就問你一句話精誠化工項目用地審批的事情你到底服不服從領導安排？你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可是事關一個人政治性的重大問題。”王大鵬黔驢技窮對劉弘康用上了威脅語氣。


  “王副秘書長，您可別用這種大帽子來壓我，我一個小小的國土局長哪敢不聽領導指示？關鍵問題是我得按國家和省政府的相關土地審批法規辦事，否則萬一東窗事發我這個小小的土地局長豈不是要吃不了兜著走？”劉弘康見王大鵬急紅了眼，索性表明態度。


  “劉局長，你到底是按照你那鳥土地法辦事還是聽從上級領導指示，我勸你最好分清楚輕重，省得到時候惹的領導不痛快一樣是吃不了兜著走。”


  “王副秘書長的意思是，某些領導人的話還能淩駕於土地法之上？”劉弘康睜著一雙“求知欲”很強的眼睛儼然又準備跟王大鵬好好探討一下關於人和法律之間到底誰更大的問題。


  王大鵬被劉弘康裝傻充愣顧左右而言他的表現氣的要冒煙卻又無計可施，說到底劉弘康嘴裏說出的話句句在理，他這是擺明了扛著法律的名號拒不執行劉書記親自交代的事情，遇上這種茅坑裏石頭又臭又硬的主還真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王大鵬從進門到離開，總共坐定不到十分鍾就被劉弘康氣的臉紅脖子粗走了，直到轉身離開局長辦公室的瞬間他心裏才有些回過味來，劉弘康一個國土局長沒事一大早把那麽些國家，省裏關於各種土地審批手續法律法規條文都搬出來放在辦公桌上幹什麽？明明就是為了應付自己準備的，可笑自己之前竟還以為這家夥輕易就能被拿下，結果卻是半點便宜沒占著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狗日的，真的是老江湖。


  王大鵬回到市委辦公大樓後，第一時間進了市委書記劉國安的辦公室添油加醋匯報了此次去市國土局跟局長劉弘康麵對麵交手情況，當聽說劉弘康不僅沒答應審批土地手續還輕而易舉耍弄了服務自己的副秘書長一回，劉國安當場氣的兩眼冒火星。


  “這個劉弘康，簡直是不識抬舉！”劉國安順手抓起桌上的一遝文件重重摔到桌麵上“啪”的一聲響讓王大鵬突然受驚兩腿忍不住戰栗了一下。


  “劉書記，這種沒素質占著位置不幹事的局長早該調整了，我當時明確表示這是您劉書記的意思，他居然還反問我，是要聽劉書記的話還是要聽國家法律的？您說這種迂腐到極點的家夥純粹就是個不識時務的二貨，這種人居然也配當國土局長？換個廢物當局長都比他強百倍！”


  王大鵬之前在劉弘康麵前受了一肚子氣現在忙不迭當著劉國安的麵拚命詆毀他，恨不得領導立馬發話下了劉弘康的局長官位才泄恨。


  劉國安到底是官場老狐狸，短暫的憤怒情緒迸發後立馬冷靜下來，腦子裏理智分析一番後衝著王大鵬輕輕搖頭道：


  “這個劉弘康如此膽大妄為恐怕也是有恃無恐啊？再說國土局長真要調整還得經過省國土廳的領導同意，也不是隨便一句話就能成的事情，除非.……”劉國安說到這裏突然停下來，若有所思表情看向王大鵬。


  “除非什麽？您要是有什麽指示我立馬去辦！”


  王大鵬服侍劉國安有一段日子了，每次看到他用這種眼神看向自己便明白領導心裏肯定是已經做出某項決定，他習慣往前走幾步站到劉國安辦公桌一側輕聲問道：“劉書記的意思是……？”


  “你想辦法去查，徹徹底底的查，我就不信他劉弘康當國土局長期間沒辦過一件違反法律規定的事？”劉國安說的信心篤定，王大鵬立馬明白領導的意圖。


  這招釜底抽薪真是絕了，劉弘康不是仗著背後有人撐腰不把劉書記的話放在眼裏，處處拿各種法律法規說事嗎？那就用法律法規來收拾他！讓他徹底明白一回，到底是該按照領導指示執行還是該按照國家法律法規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