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針鋒相對
劉楊光假裝無奈的歎了口氣道：“胡書記，您可真是一根筋，您現在隨便打個電話到市委組織部找熟人打聽打聽，誰不知道賈達成這回當著市委領導的麵推薦了宣傳部長劉家輝當縣委副書記？敢情這事就你一人還蒙在鼓裏？”
“麻痹的賈大草包！”
胡長俊氣的爆了粗口，話說到這份上他要是再懷疑劉楊光這番話的真實性，那他就真成了棒槌了。即便劉楊光把這個消息透露給自己或許是心裏有這樣那樣的小算盤，可有一件事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那就是賈達成明麵上答應推薦自己當副書記，背地裏卻早已推薦了劉家輝那家夥，難怪最近劉家輝整天膩在賈達成左右，原來這兩人早已達成默契心照不宣。
劉楊光見自己一把火已經在胡長俊心裏點燃，安慰口氣對胡長俊說：
“胡書記，您也不用太生氣了，說不準這一次賈書記也有自己的難處，這回推薦了劉家輝，說不定下次就該推薦你了。”
劉楊光假裝同情安慰了胡長俊幾句後拉著胡長俊要進包間繼續喝酒，胡長俊哪還有心思喝酒？跟主人推脫有事還沒等新郎新娘過來敬酒就提前離開。
從酒店出來後，胡長俊簡直肺要氣炸了。昨天下午，他瞧著賈達成從市裏剛回來，趕緊一溜煙進了賈達成的書記辦公室，開門見山道：“賈書記，侯柳海那位置空出來，就算是按資排輩那位置也挨到我了吧？”賈達成臉上稍稍愣怔了一秒，隨即笑道：“當然當然。”
胡長俊覺的自己這兩年沒少孝敬賈達成，再說自己又是縣裏常委成員中資格最老的，稱得上是普水縣的幾朝元老，已經服侍過兩位縣委書記，這回無論如何也該提拔了，卻沒料到賈達成跟自己玩陰陽臉，表麵一套背後一套，若不是劉楊光今天透露消息給自己，恐怕等到劉家輝提拔副書記的任命文件下來自己還在做美夢呢。
“狗日的賈大草包！老子跟你沒完！”
胡長俊原先好心情早已煙消雲散，咬牙切齒心裏像是油煎火燒難受。
第二天下午，縣委辦公大樓三樓會議室再次召開縣委常委會議。三點整，代理縣長陳大龍和縣委書記賈達成前後腳踩著點進了會議室，各自在位置上坐下後，賈達成清了清嗓子宣布：
“現在開會！”
會議一開始，賈達成作為常委會議的召集人，冷著臉看了一眼下麵的幾個人，很是直接的就說，今天會議的議題我想在座的各位已經從會議通知上知道，我也不想多說，下麵讓宣傳部長劉家輝把今天會議的內容介紹一下。
劉家輝咳了一聲，道：“議題是個老問題，上次召開常委會原本計劃研究關於精誠化工項目是否引進的問題，偏巧負責此項工作的侯柳海同誌出了意外事件，導致常委會沒能順利召開，今天的常委會接著上次的議題繼續。”
劉家輝接下來向在座的諸位常委介紹了精誠化工的相關情況。
劉家輝說：“精誠化工毋庸置疑是個大項目，項目的規模和投資金額都是相當可觀的，隻要縣裏引進精誠化工項目，年底稅收和縣財政必定會有很大改觀，當然囉，化工企業難免有些汙染，我個人認為，為了全縣經濟指標能夠在短時間內獲得相當速度的發展，明智做出些取舍也是值得的，畢竟隻有全縣經濟實力增強了，全縣人民才有好日子過。”
劉家輝一番情況介紹結束後，賈達成目光炯炯有神掃視了一圈在座各位常委，慢悠悠道：“劉部長把項目的基本情況都說的很清楚了，在座的各位有什麽看法意見盡管暢所欲言。”
賈達成話音未落，坐在他身邊的陳大龍冷冷道：“我堅決反對引進精誠化工！”
陳大龍這句話一說出口，會議室裏所有常委眼神全都集中到他身上，眾人的眼神中有詫異，有擔憂，還有人滿臉不屑。
陳大龍滿臉嚴肅發言：“各位應該很清楚，近幾年國家出台了諸多政策嚴格控製高汙染化工項目投入生產，咱們普水縣作為平原地區的水鄉河流湖泊眾多人口密集，一旦引進了該項目，化工汙染對環境的影響，尤其是對水源，土地結構，空氣質量的汙染是相當巨大的，正如國家環保總局一位副局長說的，化工石化項目近半為重大汙染風險源，現在有人卻一心想要把精誠化工這樣的重大汙染風險源引入普水來，這樣的決定我認為是一種嚴重不負責任的行為。”
陳大龍越說情緒越激動，聲音不知不覺提高了一個八度：“各位，金山銀山比不上給子孫後代留下綠水青山！哪怕咱們普水縣的GDP指標在全市排行最末，我也堅決不讚成引進精誠化工這樣重汙染項目提高縣裏的財政收入指標，枯水無魚的道理相信在座各位常委都明白，希望大家都能長遠眼光看問題，堅決製止重汙染項目落戶本地。”
陳大龍義憤填膺表達自己強烈反對意見後，賈達成眼神有意無意瞟了一眼坐在自己不遠處的縣政法委書記，政法委書記是賈達成一手提攜起來的自己人，趕緊心領神會開口道：
“陳縣長剛才的話未免有些過於誇大其詞了？未必一個小小的化工項目就能導致普水縣青山綠水不在的嚴重後果。這幾年工業立市，工業強市的方針一直在執行，每個城市發展到一個特定的階段必定麵臨一些取舍問題，普水縣近幾年GDP增長速度為什麽相比市裏其他縣區滯後，就是因為某些領導發展觀念沒放開。”
政法委書記挑釁眼神看了一眼陳大龍，接著說：“最近國家出爐的全國縣域經濟基本競爭力百強縣（市）排名前十的蘇南幾個縣（市），哪一家不是采取先發展後治理的思路？普水縣作為經濟發展相對滯後縣區，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嘛？”
不得不說政法委書記口才相當了得，幾句話說完底下立馬想起陣陣竊竊私語聲，有人明顯被他剛才一番說辭打動，衝著政法委書記頻頻點頭。
賈達成見會議開到此時常委中赫然分成涇渭分明兩派，他目光威嚴掃視了一下在座幾位常委，心裏稍稍權衡了一下後，感覺此時也差不多到了該拍板的火候，於是抬手衝眾人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後，朗聲道：
“既然在座各位常委意見不統一，咱們還是實行民主決策，舉手表決，請反對精誠化工項目落戶本地的常委舉一下手。”
賈達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情其實相當輕鬆，他心裏有數，普水縣委常委原本是九位，侯柳海出事後目前是八位常委，在這八位常委成員中除了劉楊光算是陳大龍陣營的人，其他都算是自己人，六比二的優勢還是相當明顯的。
這麽想的時候，就有點貓玩老鼠一樣的眼神看著陳大龍。
陳大龍明知道賈達成這麽做，就是要自己難堪，為了人民的利益，為了給子孫留下綠水青山，還是義無反顧的舉起了手。
賈達成對此事結果一直抱著成竹在胸，帶著一股炫耀神情洋洋得意看向坐在身邊的代理縣長陳大龍舉起的手，他眼角餘光突然看到整個會議室裏正有一隻手，兩隻手，三隻手，再加上縣長陳大龍剛剛舉起在眼前的那隻手，總共有四隻手在會議室裏筆直舉起。
這怎麽可能？
賈達成瞠目結舌轉臉看向其他舉手的幾人，除了劉楊光以為，縣紀委書記胡長俊和縣人武部長都舉起了一隻手。賈達成瞬間感覺自己腦子有些不夠用了，他對胡長俊的異常表現相當詫異，這家夥不是正一心巴結自己想要提拔當縣委副書記嗎？怎麽突然跟自己唱起來對台戲？縣人武部長跟胡長俊一向關係緊密，想必人武部長這一票肯定是胡長俊背後動員所致。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胡長俊這混蛋居然敢在節骨眼上反水站到陳大龍的陣營去？簡直是找死！無論賈達成心裏如何油煎火燒般生氣，事實擺在眼前，常委會上四比四的結果讓精誠化工項目落戶普水一事根本無法通過。
麵對如此不理想的常委會研究結果，賈達成心裏不由冷笑，陳大龍，你小子跟老子杠上了是吧？別說精誠化工項目是市委書記表侄兒親自交代的任務，就說自己跟市委書記多年老下屬的關係，這幫人敢跟自己作對，絕對沒好果子吃！
不換思維就換崗位！
老子不信搞不定你們這幫混蛋？賈達成氣急敗壞便露出幾分流氓作風本色了，擺出一副春風吹戰鼓擂老子流氓誰怕誰的嘴臉揚臉衝著胡長俊輕蔑道：
“胡書記，你是幹政工的，也反對精誠化工項目落戶？這可真是夠讓人意外的？你到底是考慮清楚沒有？是否引進精誠化工項目不僅對全縣百姓，對於普水縣的經濟發展來說，那也是大事。”
賈達成覺的好歹胡長俊曾經鞍前馬後服侍過自己幾年，他想要給他最後一次機會，隻要胡長俊現在改變風向，一切都還來得及，否則，就滾蛋。
胡長俊卻像是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本正經匯報道：“賈書記，我覺的陳縣長剛才說的話有道理，我是普水本地人，在這裏生在這裏長退休後還得在這裏繼續生活麵對普水縣的老百姓，今天要是同意引進精誠化工這樣重汙染的企業進來，我胡長俊恐怕日後要在家鄉父老心中背上一輩子的罵名啊！”
賈達成差點氣的七竅生煙，胡長俊擺明了拐著彎罵自己，說自己堅持引進精誠化工就會背上一輩子的罵名？簡直他媽的胡說八道！既然老子給你機會回頭你不珍惜，那就不能怪老子翻臉無情了！賈達成心裏暗自做出在最短時間內把胡長俊調整出普水縣的決定，這種不聽話的狗，還留他幹什麽？
“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吧，既然常委中有四個人反對引進項目，這件事以後再議。”
賈達成怏怏不樂說完最後一句話拔腿走人，其他常委顯然也對剛才發生的一幕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瞧見賈達成離開，趕緊像是躲避瘟神樣眼神看著剛剛舉手的四位，急匆匆尾隨賈達成而去。
偌大的會議室裏瞬間隻剩下陳大龍，劉楊光，胡長俊和人武部長，陳大龍衝著胡長俊溫和笑道：“胡書記，我代表普水縣百萬群眾感謝你及時出手！”
“言重了言重了，我身為普水人這些都是本分該做的。”
胡長俊心知從此以後自己再也不可能重獲縣委書記賈達成的信任，投靠代理縣長陳大龍是他唯一的選擇，一雙筷子很容易被折斷的道理，胡長俊心裏明白，他主動衝著陳大龍伸出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