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沙暴
第九艦隊沒有帶走三道口的孤兒,但是艦隊離開的那個夜晚,生活在漁船上的一老一少卻失蹤了。
有人說曾經看到拉德將軍上過漁船,或許他們是被接去堡壘裏麵過好日子了。
也有人說,毒蛇沙通受了傷,可能是他偷偷把兩人抓走的。
還有人說,老徐頭能活這麽久肯定不是普通人,估計帶著那個孩子離開了。
總之,一老一少再也沒有回來,而那艘像藍鯨一樣的破漁船,則成了孤兒們阻擋白日光與粒子鏡麵的新家。
廣袤的沙原一望無際,雄渾而靜穆,如果沒有那麽灼熱,如果能夠看到綠洲和碧藍的天空,那麽這將是一片被許許多多人吟唱歌頌的美麗沙海。
但在斯諾星人的眼中,這片單調的黃色和‘美麗’這個詞語毫不相幹,相反在這些起伏的沙丘背後,隱藏著無數的危險。
和黃沙混為一色的毒蟲,能輕易殺死一個成人。以食腐為生的野獸,不會放過任何一條生命。天空中巨型食人飛禽在四處尋找獵物,腳下還有數之不清的沙窟。
每天睡覺前,承南總有這樣的擔憂,他怕自己一閉眼就再也醒不過來,即便能逃過野獸毒蟲的襲擊,這漫天的黃沙也足以把他活埋。
就這樣戰戰兢兢過了三天,承南終於忍不住問老徐頭,為什麽明明可以跟著戰艦離開,非要徒步走到聯合政府大樓,就算時間充裕,可這片沙原距離那個烏龜殼子,足足上千公裏。
老徐頭回答說:“隻有活著走出這片沙原,才能活著離開斯諾星。”
至於原因,他沒有細說,不過承南也能夠猜到一二。
沒有戰艦做掩護的空間跳躍,必定會對人的身體產生極大的副作用,聯合政府既然花費這麽大的精力把他們送出星係,就一定要保證他們活著找到能源星,否則做的這一切都是徒勞。
而且留給聯合政府的時間不多了,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想到這一點,再麵對老徐頭枯燥冗長的訓練方式,承南再也沒有叫過一聲苦。
每天早晚兩遍的盤膝打坐,他完成的很認真,軍體拳經過數天的練習,也耍得有模有樣,可是老徐頭還是不停的搖頭。
“下盤不穩,腰部不會發力,拳頭也軟綿綿的,不行。”
老徐頭舉著一根枯樹幹,在承南腿部、腰部、手部連打了三下,疼的他臉都綠了,嚷道:“你總說一口氣吃不成一個胖子,以前我不懂,現在我算明白了。”
“明白了就趕緊練,機會隻有這一次,你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等上了戰艦,到時候你再後悔可來不及了。”
承南苦著臉回道:“我現在就後悔了。”
話雖這麽說,身體動作卻沒停,抬腿,扭腰,出拳一氣嗬成。
一個練一個教,又走了幾天,一場大沙暴從天際盡頭滾滾而來。
沙暴的前方,一群渾身漆黑的野獸正狂嘯著朝兩人飛奔,等看清楚那群野獸的模樣,承南全身汗毛立刻豎了起來。
“六足犼……老徐啊,你應該沒問題吧?”承南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老徐頭身上,一臉希冀的問道,不過他心裏其實也沒多大把握。
雖然那天老徐頭已經展示過他真正的實力,但他畢竟老了,對付兩三隻野獸或許不成問題,可眼下足足幾十隻,而且還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六足犼,這些畜生對人類向來不太友好。
就見老徐頭耳朵微動,隨後大手一揮,指著兩人的後方,高聲道:“沒問題個屁,趕緊逃。”說完撒丫子狂奔了起來。
別看他平時連走個路都十分吃力,眼下那兩條腿倒騰的就跟馬達一樣,轉眼已經跑出去了數十米。
承南翻了個白眼,連忙跟了上去。
人的爆發力畢竟有限,何況一個舊疾未愈,另一個耍了一上午的軍體拳,早就精疲力盡。
兩人跑了也就十來分鍾,沙暴已經逼近,不過比沙暴更恐怖的是那群六足犼。
生活在沙原附近的居民都知道,六足犼這種野獸不僅凶殘,智商也高,一旦讓它們捕捉到人類的氣味,除非離開沙原,否則它們會像一群跗骨之蛆,不把人撕碎決不罷休。
即便這次承南他們可以借助沙暴躲過襲擊,身上的氣味也會被六足犼鎖定,未來幾天勢必會成為它們獵殺的目標。
看著越來越近的六足犼,承南的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怎麽辦?
如果這一關都過不了,即便去了那個烏龜殼子,恐怕也很難在嚴苛的訓練中通過選拔,聯合政府絕對不會把整個星球的希望放在一個庸才身上。
突然,一聲穿透力極強的鳥鳴聲,打斷了承南的思索。聲音直接穿透了風暴,在整個沙原中回響。
這聲音承南太熟悉了,是雙頭雕的叫聲。
如果說六足犼是這片沙原的地麵霸主,那麽雙頭雕一定就是整個斯諾星的空中君王。
它們捕殺一切生命體,所過之處,小到拳頭大的沙蟲,大到七八米長的鱗蜥,都逃不過它們鐵鉤一樣的爪子。
這兩種生物一旦相遇,必定會拚個你死我活,兩個小小的人類自然就沒有任何可獵取的價值。
聽著不絕於耳的獸吼和鳥鳴,承南情不自禁的哼起了一首詩: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是他剛開始接觸那種奇怪文字的時候,老徐頭教的,大體的意思就是他們眼下的境況。
不過沒等承南開心太久,老徐頭一盆涼水便潑了下來。
“別高興的太早,這沙暴動靜可不小,找不到掩體,咱倆就算沒摔死,恐怕也得少幾個零件。”
“放心,我保證你最多吃幾口沙子,連根毫毛都少不了。”看著不遠處一塊露了半截的石墩子,承南笑嗬嗬的回道。
石墩子很大,藏下兩個人綽綽有餘,不過由於常年飽受風沙侵蝕,表麵十分光滑。
承南好不容易才把繩子綁結實,一抬頭犼群已經和雙頭雕碰上了,或尖利或驚恐的叫聲響徹天際,又很快被沙暴吞沒。
他連忙把繩子另一頭捆在自己和老徐頭腰間,兩人剛趴下,沙暴如同一麵遮天蔽日的毛毯,擋住了這整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