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第740章 誰在犯法

  木杉的語氣聽起來並不激動，甚至面色都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波動。 

  表面看起來，他依然是那個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 

  可毫無疑問，他嘴裡說出來的卻一點也不平靜。 

  不耐、煩躁、情緒波動都非常強烈！ 

  甚至話語中，對面前位高權重的高官，還涉及了辱罵。 

  調查組三人已經對木杉算是非常熟悉了，這樣的過程也經過許多次了，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次，他竟然會突然爆發。 

  氣氛驟然轉變，原本的節奏瞬間被打斷了。 

  但也沉默不了多久，作為被木杉言語攻擊的吳部長便反應過來，面色一沉，眼中威嚴光芒綻放，沉聲喝道：「木杉，你要搞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針對你調查合理合法，就你剛才的行為，已經涉嫌辱罵警務人員，可追究妨礙司法公正以及侮辱他人罪。木杉，擺正你的態度，不要自誤！」 

  木杉目光死死盯著吳部長，眼中有著強烈的情緒波動，聲音越發低沉：「辱罵警務人員，妨礙司法公正，侮辱他人罪……我怕嗎？」 

  「木杉！」見他今天的情緒異常抵制，國.安的蔡局長頓時沉聲一喝：「抗拒執法是沒有好處的，只有積極配合我們調查清楚案情，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出路？你們還會給我出路？你是在跟我說笑話嗎？」木杉目光看向他，似乎再也不懼他們的威嚴，又好像豁出去了一般，話語盡往絕路上走。 

  蔡局長臉色也沉了，木杉這話擺明了是在說大家故意冤枉他。 

  這案子關係太大，幾乎每一句話都是要上報到最高層的。 

  他緩緩沉聲道：「木杉，你有抵觸心理，我們理解，但你必須擺正思想，我們調查組不會冤枉你，也沒有能力冤枉你，我們是法治國家，辦案是依靠證據的，如果堅持抗拒調查，最終只會自食苦果！只有積極配合我們的調查，才是真正能幫到你自己的唯一方式。」 

  懷柔策略，希望能夠感化木杉，讓他相信法律的正義…… 

  然而，木杉面上根本沒有波動，他的眼神很奇怪，要說複雜，的確複雜，滿是情緒交織。 

  可要說簡單吧，也的確簡單，因為再多的情緒都掩飾不了空蕩蕩的絕望。 

  木杉低下頭，聲音越發低沉，像是自言自語般道：「配合？難道我還不夠配合你們嗎？兩個月來，一天少則兩次，多則七八次，一模一樣的問題，一遍遍的問，我一遍遍的答，到底多少遍了……」 

  木杉說著說著，抬起頭來望著蔡局長，輕聲道：「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我不要出路了行不行？」 

  他的聲音那麼冷靜。 

  卻沒有人能聽不出其中一種無奈道了極致的氣息。 

  沒有大吼大叫，卻依然歇斯底里。 

  或許他天生就是一個文明人，並不會大吼大叫，但有時候，大吼大叫並沒有他這種，似理智，又似瘋狂更感染人心。 

  三人聽著他的聲音，盯著他那複雜而又空洞的目光，都微微沉默。 

  但，不論如何，他們不能放過木杉。 

  他說也得說。 

  不說也得說。 

  吳部長面色莊重，再次開口：「這件案子絕不會有任何僥倖的可能，無論如何都會查個水落石出，你如果不配合，那是在放棄爭取有利的機會。不要浪費時間了。根據你在拘留所同監室的在押犯人取證，不止一人曾聽你們兩人主動提起過雲易這個名字，如果你不知道他是雲易派來的人，為什麼會和他說到雲易？而且根據當時在場人員留下的口供表明，當時所有人都指認是你殺了人，可就在國.安要帶走你的時候，那人卻主動說是他自己殺的人，並且擊殺了另外一名現場目擊者，你說你不認識他，可他為什麼在證據明明指向你的時候，主動去承擔罪責？木杉，疑點如此之多，隱瞞是沒用的，說實話吧！」 

  站在木杉身邊的黑衣人，沉默不語的望了一眼吳部長，最終還是沒有反應的又看向木杉。 

  木杉眼神幾乎沒有波動的望著吳局長三人。 

  他嘴角竟然慢慢浮現一絲笑意，又來了，又來了！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手銬，半響不出聲。 

  三人也不急，就保持這種氣氛，等他開口。 

  終於，木杉再次抬頭，看著吳局長喃喃道：「你們這不是調查，你們是在催眠！一次次的對我催眠……」 

  「我看，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木杉，你回去好好冷靜一下，要相信法律，我們會查清楚事實的。」最後穿著軍裝的劉主任，看著木杉現在的情況，沉聲說道。 

  他身邊兩位見這情況，也知道，肯定是問不下去了。 

  只好默認點頭。 

  今天的工作依然沒有進程，吳部長不甘心，站起身來沉聲道：「案發至今兩個月了，每多過一天，對你有利的證據將越少，你應該多想想你的家人，他們現在應該心急如焚的期盼著你的安危，好好考慮吧，負隅頑抗的後果！」 

  木杉眼中一抹激烈的情緒閃過。 

  這時已有人過來，要帶木杉回去。 

  但木杉卻不走了，抬頭沖著高坐上首的三個人，深吸一口氣，彷彿在鎮定自己的情緒。 

  他知道吳部長是在打擊自己的心理防線，木杉心底的憤怒，不甘，徹底爆發。 

  他本來什麼也不想再說，此時卻直視吳部長，沉聲道：「吳部長是吧，我有一事請教！」 

  「嗯？」吳部長微微一頓，和旁邊兩人對視一眼，然後道：「你說！」 

  「你剛才說我侮辱了你，妨礙司法公正，犯了侮辱罪？對嗎？」木杉看著他一字一句問道。 

  怎麼還主動提起這茬？ 

  房間里幾人都不明白，怎麼繞道這上面去了。 

  吳部長眉頭皺起，沉聲道：「我們可以理解你焦灼的心理，所以只要你積極配合我們調查，我們願意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還是好好回答我們的問題吧！」 

  「吳部長，我是否是中國公民？」木杉不置可否又道。 

  辦公室里安靜下來，沒人在回答他的問題。 

  都皺眉盯著他。 

  木杉也不在乎：「中國公民，是否被憲法賦予針對公務執法人員的工作，有不滿時，具有批評、監督、舉報的權利？」 

  說到這兒，吳部長臉色微微一晃，似乎明白了木杉要說什麼。 

  可還沒等他開口，木杉又問道：「我現在涉嫌殺人，還沒定案前，有沒有被剝奪這份權利？」 

  「沒有！」一道冰冷而又低沉的聲音響起。 

  黑衣人！ 

  辦公室里三人臉色同時一沉，看向開口的他。 

  黑衣人抬起頭來和幾人對視，卻又一字一句道：「你作為中國人，你的權利，除了法律，無論是誰，都剝奪不了一分一毫。」 

  他的聲音彷彿鋼釘落地，那麼深沉，有力。 

  木杉也看向他，在他的記憶里，這男子幾乎不開口。 

  他不知道，因為他口中作為中國人的權利，男子才有機會開口，無論這裡有誰在，都不敢讓男子閉嘴。 

  「吳部長，你讓我相信你們，簡直天大的笑話。身為法律公正的維護者，是讓法律只保護你自己的嗎？我妨礙司法公正？你是警察，你來告訴我妨礙司法公正是怎麼界定的？」木杉聲音陡然大了起來，盯著吳部長的眼睛甚至慢慢變紅。 

  情緒正在激動化。 

  辦公室里三個人都沒想到，木杉怎麼就會抓住這個說了起來。 

  他先前的確辱罵了吳部長。 

  有問題嗎？ 

  一時間三人都緊鄒眉頭，吳部長卻已開口：「木杉，我說了，你涉嫌妨礙司法公正，以及侮辱他人罪……」 

  「涉嫌，這兩個字是你們的保護傘！」木杉眼中厲光閃爍，他彷彿已經豁出去了一般：「啊，你記得嗎？你是警察，我罵了你就涉嫌妨礙司法公正了？你是不是這個意思？你還讓我改過自新，你是在給我定罪嗎？你敢不敢承認這句話，只要你敢，現在你讓我說什麼，我說什麼，你要什麼口供，我給什麼口供你！」 

  木杉似乎被激怒了，聲音越來越高，眼睛紅了。 

  「如果你對我的工作不滿，可以舉報，我為我的工作負全責！」吳部長並不氣弱，威嚴道。 

  木杉緊緊盯著他，突然笑了：「果然，果然我是沒有出路的。」 

  「你犯了法，依然高坐上首，氣勢軒昂，我沒犯法，卻手銬腳鐐坐在這裡，猶如砧板上的魚，任你們宰割！」 

  「木杉，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吳部長沉聲道。 

  木杉看著他，眼裡越發無神：「浪費時間，我重申我的權利，便是浪費時間！」 

  「我使用我的權利，也是浪費時間！」 

  「我作為中國公民，納稅人，在自己受到如此不公待遇的情況下，無奈交加，實在忍受不了你們的無視法律，一再對我精神的摧殘，憤怒的說你當警察當到狗身上去了，就憑這句話，你就定義我涉嫌妨礙司法公正，侮辱他人罪！甚至都已經主觀上將我定罪，讓我改過自新。你是警界高層，執法者，難道你不記得，縱使我言語有不雅，但也必須充分考慮我這句話的語境才能判斷嗎？而且想要定我的罪，還必須證明你的工作、道德、政.治.思想都是被法律肯定。我的確是在誹謗你的情況下，才能定我的罪嗎？」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吳部長的神情卻難看起來。 

  木杉也不看他，只是低聲繼續道：「我是嫌疑人，你讓我證明我自己無罪，我證明不了，所以我便有罪。你問我他是不是雲先生派來的，我說他不是。你又讓我拿出證據來證明他不是，我證明不了，那麼他就是！你這種調查辦案的方法，難道還不是失職，難道是法律賦予你的權利嗎？」 

  他抬起頭：「吳部長，你一直在犯法，卻還可以氣宇軒昂的說，可以為自己的工作負責，是，你是高官，你是部長，我無法抗衡，也無法申述！」 

  「何必還要問我，既然法律在你們手中真的只是工具，又何必還信誓旦旦的表達法律的莊嚴？讓我相信法律，尊重法律，這是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木杉聲音越來越平靜，似乎只有認命。 

  審訊室里，一片寂靜。 

  三人眼神凝念，都沒想到，吳部長居然被木杉抓住了一個空子。 

  要說起來，這其實並不嚴重，辦案嘛，方式多種多樣。 

  而且木杉所謂的申述，也只是文字遊戲，並不會造成太多實際影響。 

  但，有時候，就怕人抓住不放，大作文章。 

  比如此時，那黑衣人目光中開始光澤閃動，第三次開口了，目標直指吳部長：「吳部長，你對木杉的話認可嗎？」 

  「我是否失職，自有組.織處理！」吳部長聲音沉著，並不慌張。 

  「可以，但，在結果下來之前，你有不公正調查木杉的嫌疑，現在請你出去！」黑衣人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話卻石破天驚！ 

  此話一出，吳部長眼神驟然威勢大放。 

  竟然敢他出去？ 

  而另外兩人同樣面色變了，國.安蔡局長開口：「同志，此案乃領導特批辦理……」 

  他想說，這案子是高層親自督辦，有沒有問題，都沒人能輕舉妄動。 

  但黑衣人卻幾乎表情都沒有動一下，他看向蔡局長：「我奉命守護公正，有權為目標安全記，當機立斷！蔡局長，我警告你，不要做出妨礙我目標的危險舉動！」 

  他彷彿就只是一把冰刀。 

  一切只有條例，沒有個人情緒。 

  他奉的是雲易的命令，守護木杉的安全，那麼就為木杉一切安危記，只要他還沒有被法律定罪，他便只有這一個目標。 

  威脅！ 

  此時就是赤.裸.裸的對蔡局長威脅！ 

  這行為，當今中國，還有幾人有這份膽魄？ 

  震撼人心。 

  木杉抬頭看向他，第一次心中真正有了絲絲依靠。 

  即便再如何好城府，當眾發生了這樣的事，眾人都無不難堪。 

  吳部長不可能就這麼出去，這案子通天，若在這案子上出了污點，他的前途將毫無疑問的就此為止。 

  「我接令來經辦此案，那麼一切經過，都將記錄下來，交予領導審查，所以無論辦案中有什麼問題，都會按照規定在這次審查結束後上交辦案記錄，在此期間我有權繼續調查！」吳部長望著黑衣男子，沉聲道。 

  黑衣男子目光盯著他的臉，考慮他說的話，最終只一句：「從現在開始，我將視你為危險目標！」 

  吳部長臉色更難看了，雖然沒有被當場趕出去，但他知道，他也只是強坐在這兒，甚至連一舉一動，一句話都要小心了。 

  或許，將沉默的等辦案結束。 

  ps：這一章四千字，寫的慢，今天還有一更，恐怕會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