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第264章 算計
山城百貨負責人陳一山站在樓上臉色極其難看的看著對面那巨大的廣告牌，眼裡的怒意彷彿要噴出火來。
欺人太甚！
真是欺人太甚！
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不少記者此刻正在對著那塊「友情提示」廣告牌狂按照相機，恐怕不用等到明天，「友情提示」就會傳遍整個香港。
這將是奇恥大辱啊，山城和九城一直競爭，可還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被人家按在地上狂揍，卻毫無反抗的餘力。
今天這個記錄終於在他手上誕生了，他知道這一定是劉長青做的，一旦有機會，對方一定會將自己的臉打腫，絕不會手軟，事實上他在有機會的時候也一定會這麼做。
深吸口氣，上前幾步，從窗戶向著底下自家門前看去，門可羅雀，寥寥無幾的幾個人進進出出，而更多的人出去之後卻直奔九城百貨，他實在無法平靜。
他和昨天的劉長青面對一樣的局面，關鍵是前不久還信誓旦旦的在老闆面前承諾一定能讓九城吃個大虧，徹底將他們踩在腳下。
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他不惜重金拉來黃子俊做發布會，是的，這是他花錢請過來的，大牌明星的發布會多的是人搶著來做，一般在不出意外的情況下，這是只賺不賠的買賣，人氣帶來的龐大人流量，那點錢是絕對話的值得的。
昨天這時候他還志得意滿的看著對面寥寥無幾的人流，嘴角帶著冷笑，想著老闆說過的辦好了這次，會升職調到總店，至於劉長青，以後再也沒有資格和自己作對了。
誰知道一夜之間，彷彿風雨狂變，根本來不及制定出解決計劃，就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對面都是來買王婧的碟的，他們卻一張都沒有，只因為他們要做大豐的生意，自然要和大豐保持同步，不可能去買王婧的碟。
「《流星》目前銷售了多少？」陳一山沒有回頭，眼睛依然盯著對面，卻突然出聲對著站在身後一動不動的助手問道。
助手本來也在看著對面發愁，此時聽到陳總的問話，只能抬起頭來看了陳總一眼，嘴唇微微動了動，聲音很低沉的答道：「從昨天到現在一共……四千四百張。」
助手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完連忙低下頭，這個數字他都感覺到羞恥。
陳一山的呼吸陡然一窒，回過頭來，再也忍不住怒氣，聲音陡然升高道：「四千四百張？你沒有搞錯？昨天晚上五點不就已經突破三千張了嗎？難道今天一個上午才賣了一千多張？」
昨天發布會辦活動，光是粉絲就來了上千人，賣三千張並不意外，即使今天被對面狙擊，也不可能少這麼多啊，這才是第二天啊，這是宣傳已久的專輯啊，他不敢相信。
一連三個問題配合著他要吃人的眼神，讓助手很怕自己下一刻很可能被暴怒的他一巴掌拍飛。
可是又不敢不答，抬起頭來苦笑道：「陳總……昨天晚上到九點就賣了三千八百張，今天只賣了六百張！」
說完趕緊低下頭，準備承受陳總狂飆的怒火，卻半響沒有等到聲音，有些意外的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陳總。
之間陳總已經又看向了對面，嗯，對面王婧那巨幅的海報，一言不發，嘴唇輕咬，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好半天才再次出聲問道：「目前我們庫存了多少？」
他們這次因為力捧黃子俊，一次訂購了十萬張，這已經一個一線歌手如果成績不是太好的時候的總銷量了。
並不是全部用來零售業會分發一部分給下層經銷商，所以到目前為止具體庫存多少，陳一山並不知道。
助手輕聲道：「還剩八萬張！」
陳一山的臉頰陡然抽搐了幾下，八萬張，一張專輯六十塊錢，這就是小五百多萬，他這裡只是一個分店啊。
陳一山並不傻，現在賣不動，第一是王婧有昨天宣傳的五百萬張的震撼效果打底。
第二是她的專輯質量的確不是黃子俊可比，這才是關鍵，沒有對比就沒有優劣，現在這麼明顯的對比之下，不是黃子俊的鐵粉，恐怕都會選擇王婧。
而隨著王婧的名聲進一步的被刷回來，大眾都是健忘的，他們不會永遠記著你的黑歷史，只要你的成績擺在那裡，她們喜歡你的歌，只要你能夠出來解釋，他們就會相信你。
而這恐怕不會太久，看昨天無線的勢頭，王婧的名聲恐怕會越來越好，現在就不好賣了，之後會更困難。
想起老闆隨時會打來責難的電話，不行，這樣絕對不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之後，咬了咬牙陡然說道：「聯繫大豐……退碟！」
「啊……什麼？」助手目瞪口呆。
這可是你花大價錢拉回來的，付出了那麼多心血，這才剛開始賣，你就退碟？剛得罪了王婧，現在又把大豐給得罪了？
「是，退碟！」陳一山彷彿下定了決心般的沉聲道。
「可是，他們會答應嗎？」助手有些不敢確定，這才開賣第一天，你這是打臉啊，他們會答應才怪。
「去吧！」陳一山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交代道。
助手看著陳一山眼裡閃現的精光，不敢再說話，點頭離去，開始聯繫大豐。
他又怎知道陳一山也是無奈啊，如果不退碟，他怎麼去買王婧的碟，就算輝煌肯答應賣給他，恐怕也不會多，
那塊牌子恐怕是始終要被豎在那裡，這絕對不行，他必須要擺明認錯的態度，退碟，就算退不了，也足夠表明自己的態度了吧！
不得不說，他的決斷的確很快，一般人這時候打落牙齒合血吞，絕不會打了大豐的臉的同時也打自己的臉，而他卻不這麼看，現在事不可為，及時轉向才是正確的方針，他不會死抱一棵樹不動。
其實這也是請職業經理人的好處，他們至少總是冷靜的，可以找出最正確的方向行動。
再次看向那塊刺眼的廣告牌，心裡微微發狠道：「劉長青，咱們沒完！」
………………
……
「劉總，當初王婧的宣傳過後，我就說過，如果一起發專輯恐怕對我們的威脅會很大，她的詞曲質量不是咱們公司能夠比的，這在《容易受傷的女人》這張專輯上面就已經體現了，我建議過最好是避開上市，可是現在……」黃子俊面色很是難看，今天王婧的銷量傳到耳朵里，他就知道自己輸了，他們這個地位不是輸不起，而是不能輸給一個新人。
最重要的是不能在正面對碰中輸給一個新人，如果繼續下去，恐怕整個圈子都會說他是被一個新人打下王座的，影響之大，比萬琪當初還慘。
「沒有那麼嚴重，你的專輯成績還是不錯的，至少現在預訂量就已經破了十萬，至於王婧那裡……你放心，我們會想對策的，你是我們大豐的站台，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讓你受損的。」劉慶峰臉色深沉的坐在辦公室里，手裡燃著香煙，輕聲說道。
黃子俊聽完他的話，卻並沒有多麼大的反應，當初萬琪不是說放棄就放棄了，卻也只能看著他點點頭道：「那就麻煩您費心了，否則恐怕這樣下去，我們公司沒人再敢發專輯。」
劉慶峰的面色微微一變，他最擔心的就是這種情況，如果一次輸，兩次還輸，還有誰敢發專輯，被打敗一次，記錄上就黑了一些，每一個一線歌手，都必須有一些亮眼的成績才能坐穩位置。
誰願意一直被狙擊，而現在看輝煌的勢頭，明顯是和大豐卯上了，誰發專輯心裡都有些發毛。
「你放心，大豐在香港十多年來，風風雨雨經歷那麼多，能夠一直坐穩香港一流經紀公司，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挑戰的。」劉慶峰面色恢復平靜輕聲笑道，語氣很是自信。
黃子俊這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算是認可了他這句話，站起身來道：「好吧，我們還是相信大豐的！」
劉慶峰點點頭正想說話，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
秘書走進來看了一眼黃子俊，沒有開口說話。
黃子俊微微一愣，隨即道：「劉總有事忙，我就先告辭了！」
劉慶峰也看到了這一幕，心道恐怕是有什麼重要事情，不好讓他知道吧，也順水推舟道：「好，慢走！」
黃子俊出了門，面色微微沉吟，又輕輕搖頭，離開。
「劉總，山城百貨要求退碟！」秘書輕聲彙報道。
「山城百貨？退碟？」劉慶峰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剛才還說預售量不差，足有十多萬，在香港這個成績絕對拿的出手。
「是，他們還剩下八萬張，要求退碟。銷售部無法做主，所以請示上來。」秘書看著劉總冷冽的連，還是沉聲說道，這不是她能做主的。
劉慶峰沉默了一會，終於微微吐出一口氣道：「知道了。」
秘書微微一愣，嘴唇微張，卻看著劉總那平靜中卻彷彿隨時暴怒的眼神，最終沒敢說話，點點頭退了出去。
至於怎麼處理，這不關她的事，她只需要彙報就行。
辦公室門重新關上的一瞬間，秘書突然聽到一聲爆響從辦公室里傳來，她身體微微一抖，很快要平靜下來，朝著外面走去。
房間里！
劉慶峰靜靜的坐在辦公室里，臉色青白變換，眼裡彷彿隨時要噴火，退碟，開賣第一天就退碟，呵呵，這還真是破了記錄。
他可以想象當消息傳出去的時候，大豐將會何等難堪，一向以行業大佬自居的他，如何能夠忍受別人恥笑的眼神。
「還真當我劉某人是好欺負的不成，誰都可以來我頭上踩一腳？」劉慶峰的眼裡寒光閃爍。
到了這一刻，他已經深刻的感覺到威脅了，雖然情況並不嚴重，黃子俊輸了就輸了，可是輸了之後帶來的持續性反響，他卻不能不在意。
他雄心壯志，豈能看著自己的事業一點點的慢慢衰落，必須要反擊了。
可是隨即他的眼中火焰又熄滅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還擊？兩家公司競爭無疑就是那麼幾條路。
在無法封殺的情況下，除了握手言和，就只能競爭了。
封殺，無線已經開了口子，他已經做不到了。
握手言和，雲易來到香港根本就沒有做出這方面的努力，就直接強勢用兩條人命告訴整個香港，他開戰了。
只剩下競爭一條路，劉慶峰的嘴角發苦，競爭拿什麼競爭，這是輝煌只用一個王婧就能夠狙擊整個大豐，這彷彿玩笑一般的事情，卻真的發生了。
一個王婧，輝煌還有沒有王婧？不用考慮，肯定是有的，輝煌不只王婧一個藝人，曾經一首《千千闕歌》驚艷亮相的穆琳如今可是雲易的夫人，隨時能夠開赴香港。
一個王婧就已經如此可怕，再加上穆琳呢？他們的藝人會越來越多，到時候大豐拿什麼來抗衡，拿什麼來競爭？
劉慶峰深吸一口氣，強制壓制住自己焦慮的心情，他也是久經商海的人，知道必須要找出問題的根本，否則根本無法解決問題。
他想著這一切的來龍去脈，認真思考。
並沒有多久，他就理清了頭緒，要想解決這一切，說白了，還是只有一條路，一條他們曾經就在走的路。
那就是讓雲易放棄競爭，雲易不會放棄，那麼就只能讓他無人可用，這正是之前執行過的方案。
也正是這個方案，造成了大豐今天的困難局面，但是劉慶峰將問題仔細考慮了一遍之後，他反而覺得方案沒錯，而是執行的力度出了錯。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正如雲易所估計的，他要出招了，不會坐以待斃，雲易給他的壓力太大，他不知道下一刻又會是什麼壞消息傳來，他要趕在這之前做出反應。
不守規矩的人，在嘗過甜頭之後，他的思想之中就總會存在這種想法，每當遇到問題，他們總是比別人多一條路，一條違反規則的路。
此時的劉慶峰他不會去思考自己有什麼問題，反而他開始學會總結，總結雲易來到香港后的手段，從中吸取有用的知識。
別的沒有吸取到，但是雲易的暴虐手段他反而倒是看在了眼裡，這是雲易來到香港的第一次亮相，用兩條人命來震懾自己，震懾香港。
此時他突然發現這的確很有用，正是雲易這麼做才打破了僵局，而自己呢，為什麼當初同樣的做法反而落到這個下場呢？
顧慮太多，不夠狠！！
這是他總結錯誤，深刻吸取教訓之後得到的結果。
腦海中的一切串成了一條線，最終的節點卻還是在王婧身上。
如果當初沒有那麼多顧忌，能夠如雲易一般出手就無情，只要死的是王婧，或許這一切早就了結了，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事。
王婧死了，雲易會報復，大不了自己將蔣萬林推出去，他雲易還敢弄死自己不成。
他雲易不甘心，難道敢叫穆琳來香港冒險？劉慶峰不相信雲易在王婧死了之後，會瘋狂到拿自己老婆來冒險。很顯然，如果是這種情況，雲易即使想報復，也根本無人可用。
這就是他的總結，或許在外人眼裡這完全是悖論，商場競爭各憑手段，打不贏就認輸，累積實力，機會來臨時再一較高下，這才是正常手段。
而劉慶峰卻是始終將錯誤放在別人身上，將歪門邪道擺在第一位。
其實即使是現在他也並非無路可走，只要肯去和雲易談判，談一條雙方都接受的路，雲易開的條件或許會讓他有損失，但是畢竟是他做了初一，他犯了規矩，挨打就要站直。
如果這麼處理，這件事也就了結了，但是他心中卻沒有這個概念，他的一切都是他的，他能搶別人的，別人卻不能動他一點，他絕不會心甘情願的認輸，也不會心甘情願的賠償。
他看不到，雲易任由他打擊了王婧半年，卻因為守著規矩，始終不動聲色。只看到雲易的狠辣手段造成的效果，不以道義論，只看利益，說白了還是曾經他做過太多類似的事情，也嘗到了甜頭，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甚至到了此時他反而輕鬆下來，之前的顧慮統統沒了。
內地是別想去了，先保住自己現在的事業再說。
至於影響，雲易已經下狠手了，自己再次還擊，香港同道也只會當作兩家之間都不守規矩，下作的鬥爭，這不是一方的錯誤。
一切彷彿都已經想明白了，最後還差一點，或許根本就不用想，誰最適合處理這件事？
蔣萬林當仁不讓，想想那天自己似乎太過冷漠了一些，是時候做些「補償」了。
嘴角莫名的浮起一抹冷笑來拿起電話撥打蔣萬林的號碼。
蔣萬林從太平間回來之後，沒有去見劉慶峰，他在苦思冥想，不得不說，現在的人沒有衝動的腦.殘，做事情都講究利益，都會前思後想，三思而後行。
劉慶峰再琢磨著「補償」蔣萬林，而蔣萬林也同樣在琢磨著「孝敬」劉慶峰。
兩人的目的一模一樣，都是要對付雲易，然而心裡卻都在琢磨，算計，怎麼在不動聲色間，將事情做好，達到自己的目的同時還要把黑鍋拋給別人來背。
對於蔣萬林來說，沒有保護層，他敢對付雲易，不論雲易如何，他就死定了，所以他必須依靠劉慶峰。
電話的鈴聲打斷了蔣萬林的思緒，拿起電話看了看號碼，精神微微振作，劉總！
接通電話，聲音沉鬱道：「劉總，您找我？」
「萬林啊，萬興的後事辦的怎麼樣了？」劉慶峰的聲音有些嘶啞，看來是悲傷過度的原因。
蔣萬林不動聲色，沉聲道：「謝謝劉總關心，我已經去看過他了，他……」
說了一半，彷彿就說不下去了一般。
電話對面的劉慶峰聽著卻是深沉的一嘆，包涵著無盡的失落道：「前不久還和他一起吃飯，這轉眼間人就沒了，我倒現在都沒有緩過來，有什麼我能幫忙的，你儘管開口，我也要盡一份心意，送一送萬興兄弟。」
蔣萬林微微沉默，眼珠不停的閃爍，這一刻他真琢磨不透劉慶峰的心思了，難道還真是良心發現了，可是劉總不像是這樣的人啊：「多謝劉總，萬興如果知道……只是他死的實在是……。」
「唉，說的是啊！畢竟萬興是因為公司的事情才被雲易……」劉慶峰突然將話題扯到了雲易身上。
可是說到這裡卻又沉默了一會，彷彿背負了很大的壓力之後才說道：「萬林，你放心，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這件事我一定會管的。」
蔣萬林的神色陡然興奮了起來，他不知道劉慶峰為何會突然這麼說，但是這無疑省了他一番功夫，輕聲道：「是啊，他死的太慘了，我一閉眼就是他的樣子出現在我面前，讓我給他報仇。可惜我這個做哥哥的卻是無能為力。」
劉慶峰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聲音微微頓了頓才道：「雲易的確勢大，但是咱們也不能讓萬興兄弟冤死……嗯，咱們見面再談。」
兩人可以說是一拍即合，並不用動多大心思，不用繞太多彎路，只不過隨著電話被掛斷，兩人都看不到對方嘴角浮起的幾乎一樣的冷笑，只是不知道最終會是誰算計了誰，又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