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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章:佳人已老

  魏東學將徐佳蘿捆好了,又抓了被子給她蓋上,倒是十足體貼。又拉上了床幔,免得被人瞧見。剛要去給慕容焰請安,卻見慕容焰已經推門進了屋。 

  「奴才給陛下請安……」魏東學跪地行稽首大禮,禮數上便可見十足的忠心。 

  慕容焰點點頭,向床幔里看了一眼,笑道,「老魏,你該不會是想背著朕玩兒什麼花樣兒吧?瞧瞧捆綁得這個結實,還弄出了那麼大的動靜來,震得朕好懸被你嚇個好歹的。」 

  沒聽到慕容焰說平身,魏東學還沒敢起身呢,忙又叩頭道:「陛下說笑了,奴才早就不是個男人了,豈能有什麼歹心呢?奴才只是覺得這女人詭計多端,怕她逃了。」 

  慕容焰放下床幔,笑道:「朕不過和你開個玩笑,看把你給嚇的!快起來吧!在外面咱們不拘泥這些。」 

  「是。」魏東學應了一聲兒,剛要起身,聽得慕容焰的一句話,便又跪了下來。 

  慕容焰道:「不過朕可真要提醒你啊,這逆賊好歹也是咱們雪國的前皇后,那是朕父皇的女人,你就是真有這個心,你也碰不得,明白嗎?」 

  「陛下,您快饒了奴才吧!奴才哪裡有這個心哪!陛下不是在嘲笑奴才不……不是個男人嘛!奴才不男不女地過了大半輩子,自己心裡已經很苦了……當然,現在已經都習慣了。可是陛下您總這麼提醒奴才,奴才還是覺得有些抬不起頭啊。」魏東學說得可憐兮兮的。 

  「行了行了,你心裡有數就好,豈又成了朕在奚落你?快起來吧。」慕容焰道。 

  「是。」魏東學應了一聲兒。 

  起身,低頭問道:「陛下,咱們要在這裡等多久再上路?」 

  「三日吧」,慕容焰道,「三日之後,風北宸派出來的人,估計已經比咱們先了兩座城池了。讓他們追去,咱們便在後頭兒悠悠然地走。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拚命地追,結果咱們卻是在後頭呢。」 

  「陛下聖明。」魏冬學道。 

  慕容焰點點頭,又去床幔那邊,道:「朕過來可不是找你的,而是找你『夫人』。」 

  「陛下又取笑奴才。」 

  慕容焰一笑,撩起床幔,笑得更燦爛。聲音卻是陰陽怪氣的:「娘親,等妹妹回了家,就算為了妹妹,你也該為咱們家考慮考慮了,別總這麼局外人似的不盡心力。」 

  徐佳蘿冷冷看了慕容焰一眼,別過頭去。 

  「你也知道,先皇沒有子嗣,你徐家餘孽再怎麼折騰,難道還能折騰出一個皇帝來?朕早就答應過你,只要你肯幫著朕,朕自然會為徐家平反。且你賤人,朕也交由你手刃。朕到現在都不明白,你我原本是一條船上的人,即便朕不去找你,你也該當主動來找朕,和朕通力合作才是,何以這般頑固?你的心裡,到底打著什麼算盤?」 

  慕容焰自然沒想等徐佳蘿的回答,因為她現在根本回答不了。因而繼續道:「這一路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等容菀汐來了,朕希望你能給朕一個好答覆。」 

  徐佳蘿閉著眼睛,好像沒聽到慕容焰的話似的。由著慕容焰聒噪完,這才睜開了眼,看著那緩緩落下的床幔,眉頭緊鎖。 

  起初她不是沒想過和慕容焰合作,但暗中觀察慕容焰好久,知道他是個比豺狼還狠毒的人,如此除去虎豹、又扶豺狼之事,她豈能為之?更何況慕容焰並非先皇子嗣,而是那賤人從外頭抱來的孩子,他們自然不能擁戴。 

  她做這一切,是為了報徐家之仇,卻也是為了先皇。先皇待她情深意重,若非為了她,只怕也不會讓那賤人鑽了空子。都是她的錯。既然她還活著,又豈能不勉力補救? 

  先皇最疼愛的弟弟月親王,也在那賤人弄了一個野孩子做皇帝之後,在府中被悄然毒死了,好在他還有一外室所生之子留在民間,那孩子好歹是先皇的親侄兒,好歹是正統皇家血脈。只有讓他坐上了皇位,才算不負先皇。 

  她一手將笙兒撫養成人,待他,已經與自己的子嗣無異。笙兒那孩子也孝順、明大禮、知仁義,是不二的仁君之選。 

  如今她雖然中計被抓,但慕容焰卻也只是抓了她一人而已,他們的勢力此時早已由她和笙兒共同統領,慕容焰根本摸不著頭緒、找不到突破之處。 

  前幾個月慕容焰忙著對付那賤人的勢力,無暇顧及他們這邊隱憂,此時那賤人的勢力已被剷除,那賤人雖然還有著太后的體面、雖然還在參與政事,大臣們有什麼事兒,仍舊要向她稟報,但實際上,這些都只不過是一個假象罷了。 

  是慕容焰故意做出來的假象。大臣們稟報的事,不過是一些不關痛癢的、且已經向慕容焰請示過的事情而已。那賤人已經沒有任何實權,且周圍都是慕容焰的人,全然變成了一個傀儡。但賤人卻也只能由著慕容焰擺布,因為她要活著。風水輪流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而慕容焰為什麼還要做出一個太后掌權的假象?為的,只怕是蒙蔽諸國。讓諸國皆以為,他只是一個受制於人的草包皇帝,讓諸國皆以為,雪國不僅地處偏遠、而且還是後宮婦人當權,如此,可是沒什麼逐鹿的本事,自然會對雪國放鬆警惕。 

  慕容焰想要的,不僅僅是雪國的皇權,還有天下的霸權。 

  所以慕容焰才會想要用招安法子,讓她和笙兒的勢力為他所用。他知道,這些都是忠義之士,一旦臣服,為道義、為國家,絕不會背叛於他。可國士忠義,卻不等同於君王可信。一旦慕容焰大業得成,他必將先除掉這些原本並非為他嫡系的異軍。 

  如此,即便在群雄逐鹿的大爭之世里、即便身為雪國人,她也希望自己的國家能有朝一日稱霸天下、入主中原,但她卻絕不能讓慕容焰的奸計得逞,絕不能讓這些忠義之士為慕容焰算計。 

  更何況,若慕容焰的奸計得逞,她的女兒女婿,該當置身於何處? 

  此番慕容焰的意圖是,要利用她誆騙風國,向風國借兵以削弱風國勢力,隨後再暗中聯絡火、雷兩國對風國進攻,他們雪國這邊,再於同時向雲國進攻。由火國和雷國瓜分大國風國,雪國獨吞雲國,以在這片大陸上形成三足鼎力之勢。 

  她跟著慕容焰前來,一是身為囚擄,身不由己;二是,她想要見一見自己的女兒。只要見到了女兒,便有法子讓女兒女婿早些防範慕容焰。卻不成想,慕容焰中途變了卦,並未等到風國皇帝的答覆,便帶著她離開了風國,還派了人,讓風國以為她已死。 

  這一路上細想來,便知道慕容焰其實根本不是中途變卦,而是原本就這麼打算的。之前說的諸般打算,只不過是一場誆騙。慕容焰的本意,就是讓女兒和女婿心生嫌隙,以亂風國君心、民心。 

  但現在察覺到,卻是為時已晚,他們已經在回國的路上了。 

  慕容焰能出此計,可見是因著心裡確定,風國皇帝的確很將菀汐放在心上。若非放在心尖兒上,又豈會因菀汐之故而慌亂? 

  想到這兒,徐佳蘿的心裡,一時不知是悲是喜。 

  在雪國圖謀大計多年,她最牽挂的,便是夫君和女兒,其中女兒尤甚。她每隔三年便會派人來風國打探一番,知道女兒嫁給了宸王、后又聽說宸王封為親王、登基為皇,女兒自然也隨著女婿一路高升。可她卻並不放心。於女人而言,地位固然重要,但卻怎樣也重不過夫妻恩愛、琴瑟和鳴。她只怕女兒並不受女婿喜愛、只怕女兒並不心愛女婿。 

  但如今看來,女兒和女婿的確夫妻恩愛。如若不然,慕容焰不會用這一計;如若不然,她相信自己的女兒定然不會長久地委身於一個自己並不喜愛的人。她的女兒,身上流淌著她的血。她雖然與女兒從未謀面,卻也堅信,女兒一定也有她這般愛恨決然的性子。若不愛,女兒斷不能隨皇上入宮。 

  都說女兒被傳為京都第一才女,都說女兒品貌雙全,都說夫君再未續弦…… 

  想起自己的夫君和女兒,徐佳蘿不免淚凝於睫。 

  她這一生,愧對的人實在太多太多。父親、哥哥、徐家滿門、先皇、君大哥、夫君、女兒……她都負了。 

  死,她是不怕的,只是大業未成、只是笙兒還未能登上帝位、只是她還未能再見夫君和女兒一面,她還不能死。所以,只能這樣忍辱活著。 

  日落夜幕降臨,日出夜盡天明……漫長的日升日落中,三日已過。慕容焰一行三人,又踏上了回往雪國的路。 

  …… 

  漪瀾宮裡,容菀汐已經被困了三天。 

  自打昨日皇上送走諸國使臣之後,從上午一直到今早兒、再到今天下午,除去上朝和在御書房召見大臣的功夫,皇上一直賴在漪瀾宮裡。包括昨晚和前晚,也是留宿在漪瀾宮中,好像即便有這些侍衛,卻也怕她逃了似的。 

  整日相對,卻是她不和皇上說話,皇上也不和她說話,倒像是兩個不得不栓在一起的仇人一般。可是,誰也沒逼著他過來。 

  皇上一直沒有帶來有關慕容焰的消息,容菀汐是心急如焚,卻也知道,問是無用的。她問,沒有消息傳來,皇上也沒什麼可答的。她不問,只要有消息傳來,皇上一定會告訴她。 

  「知秋的頭七,我想和初夏去松山一趟,給知秋上墳。」容菀汐道。 

  「好,朕安排一下,後日與你同去。」皇上平靜道。 

  「如此成何體統呢?千古以來也沒有這樣的事兒。」容菀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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