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萬邦來儀
知秋心裡擔心著卓酒,一路跑得飛快,全然無暇去細想這件事情是否有什麼蹊蹺之處。只想著快些見到卓酒、只想著要確定卓酒是安全的。
一路飛奔來到御膳房外,這才有些回過神兒來。御膳房外人多眼雜,要是真有什麼事兒,可千萬不能讓人給瞧去了。因而小心翼翼地躲在院牆后,向四周張望了一番……
但看到的,卻只是來來往往端菜的奴才們,並未見到卓酒的身影。
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便去後院牆外找了找、又去另一邊找了找,卻都不見卓酒的影子。如此人來人往的,卓酒總不至於躲到御膳房裡去吧?
越是找不見卓酒,知秋就越擔心。此時一心都系在卓酒的安危上,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上,卻依舊沒往自己中計這層面兒去想。
看著御膳房院門口兒來來往往的奴才們,知秋把心一橫,覺得反正她是漪瀾宮裡的宮女兒,這未央宮裡,還不是她想去哪兒便去哪兒?誰能攔著她?因而直接進了御膳房裡去找人。
來往的奴才們見了知秋,無不施禮喚一聲兒:「姑娘」。知秋哪裡有功夫搭理他們?只是將目光不斷地在院子的幾個角落裡掃來掃去,以期見到什麼蹊蹺之處。只見西邊兒牆角處,放著一個足有半人寬的大簸箕,知秋的心猛地提起,手心兒里都滲出了冷汗!
「這時候姑娘親自過來,可是皇後娘娘那邊有什麼吩咐?」御膳房裡的管事兒黃嬤嬤快步迎了出來,問道。
被她這麼一問,知秋便沒工夫去查那大簸箕了,只能敷衍道:「沒什麼事兒,就是來看看你們準備得怎麼樣了,一應菜品可都備齊了?今晚是大宴,千萬不可有差池。」
「請姑娘放心,一切都準備得當,奴才們已經在上菜了,斷然錯不了。」黃嬤嬤笑道。
知秋點點頭,督辦一般,往做飯走菜的正屋裡走去。站在門口兒看了一圈兒,見這裡全是御膳房裡做菜的廚子、打雜的奴婢,並不是能藏人之所,便不多留,又往院子里走。
黃嬤嬤只以為知秋是皇後派來的,對知秋此舉並未多想,只是一路跟著,規規矩矩地任憑知秋查看。
到了院子里,知秋想去那大簸箕處瞧瞧,但卻苦於沒有由頭兒。只能故作隨意地笑道:「嬤嬤,那個簸箕是做什麼用的啊?怎麼那麼大呢?誰能顛得起來呢?」
「用處可多了呢,曬的米面要收起來,都用它。咱們御膳房裡有幾個有力氣的小奴才哪,做事兒也勤快,這點兒重量不妨事的。」黃嬤嬤笑道。
剛好院子里有一個正砍柴的小太監,黃嬤嬤招呼道:「小江子,你去將牆角那大簸箕耍起來,給姑娘瞧瞧!」
知秋忙要說「不必了」,但這小太監行事麻利,邊應了一聲兒,邊一個箭步沖了過去。砍柴的地方距離牆角不遠,知秋再想要開口叫住他,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小江抓起大簸箕,便用一隻手掌拖著,將這足有半人寬的大簸箕在頭頂旋轉,好像雜耍之人耍的手絹兒一般。
可是這大簸箕之後,並沒有人……
知秋心內一涼,但也強撐著笑意道:「小江可真厲害呢……」
「是啊」,黃嬤嬤由衷地稱讚道,「咱們御膳房裡啊,就屬他最有力氣,手腳最靈活。別說是這竹子的簸箕了,就是一個大鐵鍋蓋,他都耍得動呢!」
知秋哪有心思欣賞這不入流的雜耍?笑道:「這一會兒嬤嬤正忙著呢,我可不在這兒叨擾了。嬤嬤快些去忙,我這就到漪瀾殿找娘娘去。」
「是,不耽擱姑娘回話兒。」黃嬤嬤施禮道。
其實黃嬤嬤的資歷要比她這個年輕的小丫頭高得多,但因為她是在漪瀾宮裡侍奉皇后的,且又是皇后的陪嫁,在這些宮女兒、姑姑、嬤嬤的眼中,她和初夏都是半個主子,誰也不敢怠慢著。
但人家再怎麼尊敬她,都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罷了。他們尊敬的人,又何嘗是她呢?
知秋快步離了御膳房,出了御膳房,不甘心地又四下找尋了一番,卻仍舊不見卓酒的身影,這才忽的脊背一涼,意識到——不好,許是中計了!
卓酒根本就沒到宮裡來,是冬雪用卓酒的字跡把她給騙來的!她中了鍾翠宮那主僕二人的計!
這主僕二人將她騙到御膳房來,為的是什麼?又沒讓她拿什麼東西,也沒讓她真的見到什麼人,好像她們的目的,就只是讓她在御膳房裡走一圈兒。她在御膳房裡走一圈兒,能有什麼用處呢?
除非有什麼事兒,必須要在她來過御膳房的情況下才能做……這不是明擺著要栽贓嫁禍給她嗎?把她引過來,就是為了給接下來的栽贓找一個確鑿的證據!
想到這兒,知秋但覺雙腿發軟,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了一步,險些沒摔倒!
「知秋姑娘!」一個眼疾手快的宮女兒忙扶住了她,關切道:「姑娘可是不舒服?」
「沒什麼。」知秋冷淡地甩開了她的手,撐起力氣,快步往蓬萊殿方向走去。弄得宮女兒一頭霧水,不免對她的冰冷頗有不滿,嘀咕了一聲兒:「神氣什麼,狗仗人勢的東西……」
知秋心跳得很快,跳得好像堵住了嗓子眼兒,使得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了!這可怎麼辦呢!這可怎麼辦呢!
要是真的中了鍾翠宮那主僕二人的計,她可如何辯白呢?和小姐如實招來,小姐會相信她嗎?
畢竟是她自己手欠,看了冬雪遞來的字條……單隻是這一件事兒,就足夠讓小姐怪罪她的!
私自收了冬雪的字條,並且私自看了,在小姐看來,僅此,就已經能證明她的不忠了!如果她對小姐足夠忠心,不是應該先將字條交給小姐嗎?而不是在做錯事情之後,知道無法遮掩,這才只能向小姐坦白,以求庇護和原諒。
知秋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恨,她怎麼就這麼糊塗呢!不過是一張字條而已,給小姐看了,又能如何?就算那上面寫的事情是真的,難道小姐還能不讓她去嗎?難道小姐還能將此事告訴給陛下嗎?即便小姐會將此事告訴給陛下,但大宴當前,陛下哪能有功夫管卓酒的事兒呢?估計也不過以為這是卓酒的玩笑罷了。
所以啊,對於小姐,她到底有什麼可隱瞞的?
她早就該把字條的事情告訴給小姐,這樣一來,即便真的出了什麼事兒,看在主僕情意上,小姐多少也會護著她些。可現在呢……她瞞著小姐、背叛小姐在先,而且很有可能,要給小姐惹來一個大麻煩,小姐會怎麼對她呢?會由著她自生自滅、不再管她吧?
「知秋姑娘,你急匆匆的,是要往哪裡去?」迎面,是霜露閣的小桃笑臉兒道。
「自然是去蓬萊殿找我家主子,小桃姑娘是要往哪裡去?」知秋故作平靜地笑道。
「我家小主想喝牛乳杏仁羹,讓我來御膳房拿些食材。」小桃道。
「快去吧,御膳房這會兒正忙著呢,你怕是要耽擱一陣子呢。」知秋一笑,便平平穩穩地繼續往前走,一改方才的匆忙慌亂。
小桃道了聲:「姑娘慢走」,便快步往御膳房去,並未多一句廢話。並未有任何停留。
知秋一路走一路想,直到回到蓬萊殿里,仍舊沒想出個妥當的法子來。
此時,皇上和皇后已經坐定,各國使臣和風國的文武百官們也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其中坐在左首位上的衣著華貴的年輕男子,正在和皇上交談。可見眾人已經見過禮了,只等著菜品上齊,大宴便開始了。
聽得皇上笑道:「慕容兄遠道而來,朕甚是歡喜。原應早些派人出去接應,但又恐慕容兄生性瀟洒,不願意被臣下奴才們圍著引路,便不敢貿然安排什麼,還望慕容兄莫要怪我風國失禮啊……」
「風兄太客氣了」,年輕男子笑道,「朕原本就想要趁此機會遊玩一番,自己玩兒得樂呵,且又不是尋不見路,豈需風國這邊格外勞煩呢?」
知秋見這人的年歲、穿著、儀錶,便知道這就是那神秘雪國的皇帝慕容焰了。此人皮膚極白、高鼻深目,言談舉止間頗具名士風度,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可此時,她卻怎的也舒服不起來啊!
眼見著小姐正在認真聽著皇上的話陪著笑呢,她若就此打斷了,低聲和小姐說些什麼,只怕皇上和慕容焰的注意也都會放在這邊。這件事兒可不是一句兩句便能說得清楚的,解釋起來,自然要花費一些時間,若是被皇上聽去了,事兒不就鬧大了嗎?
「更何況,朕與貴國皇后還是故友呢!此番前來,便權當做見朋友了,豈用那麼多國家間禮數的客套?」慕容焰說著,看向容菀汐,笑道:「去歲一別,不知故友一切可好?去歲相識之時,故友還是王妃,今日再相見,便已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了。不知故友可還記得朕?」
容菀汐心想,我什麼時候是你的「故友」了?我和你可稱不上朋友。最多也就只能算得上認識吧!
但畢竟諸國使者都在場,她總不能在夜宴剛開始的時候就打慕容焰的臉,那豈不是先揚起火藥味兒了?
因而只是笑道:「多謝陛下關懷,本宮一切安好。去歲只與陛下在紫雲閣上見過一面,不想陛下竟然還能認得本宮。陛下好記性,讓人嘆服。」
「呵呵……風兄,你的皇后這般誇讚朕,弄得朕都不好意思了!朕可要說一句冒犯的話來回敬了,還望風兄莫要怪罪啊……」慕容焰向皇上笑道。
還沒等皇上說什麼,便又看向容菀汐。頗有深意地笑道:「皇后傾國傾城之色,但凡是個男人,都會見之不忘啊。畢竟朕也是個男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