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沒有信任
太子說得咬牙切齒:「幸而宸王沒事,若是本宮的三弟真有個三長兩短,就算你對本宮忠心,本宮也絕不能饒你!但這次的事情,看在你對本宮忠心的份兒上……」
太子沒再說下去。他是想要提醒周廣仁,你要對本宮忠心,本宮才能救你。
頓了下,才道:「你是本宮府里的奴才,如今因對本宮的忠心,而做出了這樣的糊塗事兒,回頭看本宮不好好教導你一番!也得好好兒讓你給宸王陪個不是才行!」
太子強調了一下,你要對本宮忠心,才能有機會回府,便不再對他說什麼。
剩下的,便由他自己去領悟吧!再蠢笨的人,在如此情況下,也該能領會到他話語里的意思。
轉身,又向皇上跪地叩首道:「父皇,兒臣有罪,請父皇責罰!」
「哦?何罪之有?」皇上問了這一句,但這一句問的,卻和問宸王的完全不同,並不是似笑非笑,而完全是沉聲沉色。
「這些人的確是兒臣府里的府兵,剛剛兒臣與他說話的,是兒臣府里的府兵統領周廣仁。今日兒臣無意間得知,三弟派了人,接了一個江淮人士過來,心裡頭兒覺得有些蹊蹺。想著,好端端的,三弟弄了一個江淮人士過來幹什麼?」
「加上正值多事之秋,兒臣便有些擔憂,覺得,會不會是三弟想要借著曲福城的事情大做文章,也隨著一些居心叵測之人一起,想要往兒臣身上潑髒水?正在愁苦之時,剛好周統領過來向兒臣稟報新一年的府兵布排情況,見兒臣愁眉苦臉的,便問了兒臣。」
太子嘆了一聲兒,自責道:「也怪兒臣多嘴,兒臣正煩悶著,聽有人問起,又是自己頗為信任的一個屬下,便和他說了心裡的擔憂,說恐怕三弟要隨便抓一個江淮口音的人來陷害我。沒想到周統領竟然聽了進去,回頭兒就帶了人……」
「路上兒臣已經看到,街上還躺著一些屍首。當時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呢,如今看了他們這一身打扮,便明白過來了。看來他們是帶著人,攔了三弟的路?」
太子這一番話說得,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兒的。
說完,還忙著再次叩首道:「兒臣求父皇開恩!千錯萬錯,都是兒臣一個人的錯,求父皇只責罰兒臣一人,重重責罰也沒有關係!但求父皇饒恕兒臣的府兵們,他們只是因為對兒臣太忠心了,不忍心讓兒臣被人誣陷!兒臣回去一定好好教訓他們,讓他們不敢再犯!求父皇饒他們一命!」
說完,叩首不起。
這一幕,看起來真是相當感人。
皇上靠在龍椅上,沉著臉色看了太子半晌。
最終,並沒有給太子任何回答,而是看向那工匠,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工匠聽到皇上問他話,忙跪地道:「回陛下的話,草民名叫陳永府,淮濱府人士。」
聲音有些顫抖,但話說得還算明白。
皇上點頭,道:「你可參與了修整三淮河道?」
陳永福點頭道:「回陛下,草民參與了。」
「聽說蔡升看錯了圖紙,命你們下錯了鑿子,可是那麼回事兒?」
「這……」陳永福實話實說,「其實草民也是聽別人說的。說蔡大人的圖紙原本就是錯的,大人並沒有看錯圖紙。老爺吩咐了工頭兒柴發,說,只要蔡大人一下命令,不要提醒他,他讓你們怎麼做,你們就怎麼做。其實他們都知道,蔡大人的圖紙是錯的……」
「但不知怎的,等到取回圖紙的時候,那圖紙卻又變成對的了。太子殿下問工頭兒,工頭兒就說,蔡大人當初給他看的這份兒圖紙,就是太子殿下拿的這個,對的圖紙。這事兒草民也一直沒想通。只是工友們聚在一起的時候,也常談論,說是有人給掉了包。還說……還說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他們都說,說太子殿下不待見蔡大人,和曲大人好,想要讓曲大人做三淮鹽道。三淮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一旦做上了那三淮鹽的道位置,可就等於坐在了金山銀山上。而且這山啊,還會被他們越壘越高……」
陳永福原本還是害怕的,但說著說著,也就隨著自己嘴裡的話,變成了閑聊,不那麼怕了。竟然和皇上啰嗦起了他自己的看法兒來:「哎……反正大人們的事情,小的們也不懂,就是老爺吩咐工頭兒怎麼做,柴工頭兒就吩咐我們怎麼做。可是現下,參與施工的幾個好兄弟都死了……」
「說起來,我們幾個是張老爺家裡最得力的長工,有什麼事兒,有時候老爺也和我們說。但這事兒,老爺卻只是吩咐了柴工頭兒一個,讓柴工頭兒領著我們干。有時候一起吃酒,老柴也會透漏幾句,說是,老爺攀上了大貴人,日後要是做了京官兒啊,或許還會帶著我們一起去京都城呢,讓我們跟著老爺好好乾……」
「我們是一心孝敬老爺,老爺讓我們搬家我們就搬家,我是一個光棍兒,因為沒銀子又好酒,三十好幾了還沒娶上媳婦兒,搬家倒也沒什麼。但是其他人,拖家帶口的一起辦,可麻煩著呢。好在老爺對我們也不錯,銀錢倒也沒少給我們。只是不知怎的,有人來害我們,他卻不管。若非是有位年輕的大老爺救了我和老陳,我也死了……可是在路上,老陳被一個臭娘們兒給殺死了……」
「咳……」宸王聽他說得太多了,估計再說下去,父皇也沒心思處理太子的事兒了,只想著要把這聒噪的工匠給拖出去殺頭了事。
因而輕咳了一聲兒,聲音虛弱地提醒道:「皇上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別說一些家長里短的……」
不是裝虛弱,而是真的沒有力氣。
剛剛薛太醫說,這一劍很危險,只距離他的心口三寸,哪怕再偏移一些,他的命就沒了。
父皇聽后眉頭緊鎖,十分擔憂。這也正是他要達到的效果。這一傷口在哪兒,他自己再清楚不過。若非弄得嚴重一些,怎會讓父皇對這當街行刺一事重視起來?
只要不死,一點兒苦頭他還是吃得住的。原本還好,只是疼了一些,男子漢大丈夫的,什麼不能忍?可是薛太醫給他處理了傷口,上了葯之後,這葯滲入皮肉之中,弄得整個胸膛都火燒一般的疼。
薛太醫也說了,沒辦法,距離心口太近,為防傷口腐壞波及到心竅,只能用一些強效的葯,讓傷口好得快一些。但這葯有個壞處,就是——疼。
疼一些他是不怕的,就是別落下什麼后遺的病症才好,所以也就吩咐了薛太醫放心診治。
當然,也不是說,現在的疼他忍不了。只是不想忍,隨著身體的感受來罷了。
皇上看到宸王臉色蒼白,額頭上冷汗淋漓,不免皺眉問薛太醫:「怎麼搞的?朕看老三進來的時候還好好兒的,怎麼被你診治一番,反而臉色這般難看?」
薛太醫忙施禮道:「陛下恕罪,微臣剛剛已經說了,用的是一劑猛葯。而且這傷口距離心口處太近了,其實宸王殿下受傷之後,身上就已經是疼痛難忍了,光是劍氣的波及,就已經震到了心脈。」
「陛下說殿下剛回來的時候看起來好好兒的……微臣以為,多半是因為殿下在強撐著。若是換做旁人,只怕早捂著心口哭喊著喊疼了。宸王殿下錚錚鐵骨,讓微臣佩服。」
皇上皺眉看著宸王,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再想起他剛進御書房之時,披風上的那一灘血跡……彷彿,看到了年輕之時的自己。
那時候,二哥派了刺客來殺他,他明明已經中劍,卻要裝作沒中劍的樣子,含笑嚇唬人,強撐著等著援兵來救。時時局動蕩,這啞巴虧,最終他只能自己咽下。
老三現在的樣子,像極了當時的他自己……
皇上嘆了一聲兒,看向太子:「太子,工匠的話你也聽到了,對他的話,你怎麼看?」
太子再次重重叩首餘地,大呼道:「父皇……兒臣冤枉啊……」
「說起這長工,兒臣的確對他有點兒印象,好像見過似的。想來應該真的是張家的工人,看來……」太子略抬頭看了宸王一眼,道,「看來三弟的確下了一番功夫。但看在三弟傷得如此嚴重的份兒上,兒臣也不好說三弟什麼。」
太子想要做好哥哥,但這一次,宸王卻不可能做一個好弟弟。太子話音剛落,宸王便冷哼了一聲,以表示對太子的不滿。
對太子的這一番話,皇上沒表露任何看法兒,也依舊沒有讓他起身。看向跪在他身後的周廣仁道:「剛剛太子說的,是否屬實?」
周廣仁顧左右而言他:「回陛下,微臣沒有隨殿下去三淮,沒見過這個人。實在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見過。」
皇上沉聲道:「周廣仁,在你回答朕的話之前,朕勸你最好想清楚,這天下到底是誰的,你這個做臣子的,到底是誰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