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另一幕起
翎王的跪在地上,傲然筆直的脊背,像是對這些故意逢迎之人的驕傲的鄙視。然而緊抿地雙唇、堅毅的眼眸,卻在表示著他的沉默。
不管怎樣,他是皇子,豈能在這種時候沒風度地惱火兒?這是太后的意思,他又豈能打太后的臉?
容菀汐覺得,不能讓他們再說下去了……火候已經差不多了。此時,她的狠心,已經用到了最大限度……
「哎呀,殿下你放開我!」容菀汐故作羞極的樣子,用力將自己的手從宸王的手中抽了出來。急著對太后解釋道:「皇祖母,兒臣冤枉啊!是殿下抓住了兒臣的手就不放開!」
「哈哈……」
「三嫂,你就別解釋了!父皇都說了,這種夫妻之間的小動作啊,是越抹越黑哪!」風北凝笑道。
「哎呀我不和你們說了!」容菀汐羞極地起身,端起了酒杯,向翎王舉杯道:「恭喜二哥,賀喜二哥!二哥,弟妹為了敬你這杯酒,可是不容易吶!二哥若不能和蔡妃嫂嫂儘早生一個大胖小子來,給皇祖母玩玩兒,可是對不起弟妹為敬這一杯酒所受到的嘲笑哪!二哥,弟妹祝你和蔡妃嫂嫂,百年好合,子孫滿堂。」
容菀汐說著,仰頭一飲而盡。
眼角眉梢都滿是笑意,可心裡,卻是苦澀的。
咽下的不是酒,而是她的淚。
「哈哈……好!老三媳婦兒啊,你這頭兒起得好哪!」太后笑道,「來,大家一起舉杯,祝翎王和蔡妃百年好合,子孫滿堂……」
太后說著,開懷地端起了酒杯。
容菀汐坐下,含笑,隨著眾人再次舉杯……
那個跪在長階下的身影,原本驕傲的脊背,緩緩頹了下來,愈發地落寞了……
容菀汐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子在顫抖。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心傷。
這一刻,他會恨她吧?
一陣歡笑和道賀聲中,一杯飲盡了……
翎王和蔡妙容,卻仍舊這麼尷尬地跪著。不像是正在接受道賀的一對新人,倒像是犯了錯誤正受審的人似的。
太后和皇上都沒有說讓翎王起身,很明顯,是在等著翎王自己叩謝隆恩、等著他的明確表態。
一飲罷了,氣氛又由先前的喜樂,陷入到尷尬之中……好像忽然之間,在場的所有人都變成了啞巴。
其實在場的所有人,都在等著翎王的謝恩。
風北靖心中暗暗叫苦,心想,「我的好二哥哎,你就快點兒謝了恩吧!不然大家這強撐著歡笑的尷尬,要繼續到什麼時候去啊?大家都還有別的事兒呢,你得讓大家把要辦的事情都辦出來啊……」
察覺到周圍的安靜,翎王也都知道,在這安靜中,應該出現的事情是什麼……
應該出現的,是他的叩首謝恩。
好吧……好吧……
他的顫抖漸漸平復了些,緩緩直起了脊背,抬起雙臂,左手覆蓋在右手上,落下雙臂、彎腰、叩首、雙手按在地面、頭重重叩雙手上……行稽首大禮謝了恩:「孫兒,叩謝皇祖母賜婚,叩謝父皇……」
他沒有再看容菀汐一眼。
「好,好……」太后慈愛地點頭,「起吧。只是你還要再等上兩日才能納蔡家丫頭進門兒呢,這兩日,你就在你京都中的宅子里好好兒布置一下吧。你那宅子太久沒有主人居住,也不知道那些奴才們照看得好不好。」
「皇祖母放心,家奴們照看得是極好的。這兩日孫兒在都城中,住得極舒坦。」
「那就好」,太后笑道,「好啦,你二人也別戀戀不捨地跪在那裡了。翎兒,你回你的座位上痛快飲酒去。蔡丫頭,你還是過來服侍哀家。哀家暫時拆散你們一會兒!」
「是。」
翎王和蔡妙容同時應了一聲兒。
蔡妙容看了翎王一眼,但翎王卻並沒有看她。起身,回自己的座位。他的眼中,隱忍著沉痛。只是他的身姿、他的面龐,依舊剛毅,不願讓人看出這一抹沉痛來。
容菀汐看著他轉身、落座……心,痛得針扎一般。
容菀汐看著翎王,宸王看著容菀汐,若有所思……
今天這事兒,他做得是有些不光明。但無論是對二哥、還是對姨母、還是對皇家、還是對容菀汐、還是對他自己,都是有利的。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道義可講?
當道義與道理站在一邊的時候,則道義可存;當道義與道理站在對立面的時候,則道義必滅。
而這所謂的「道理」,不過就是王者的理智。
可這件事情他做得,真的合乎於理智么?難道就一丁點兒感性的衝動都沒有?
他自己都不相信。
促成這件事情的,其實只是她的那一句話而已。是她對二哥的擔憂,使他下了這樣做的決心。
解決了翎王的事兒,在座之人都鬆了口氣。不然皇者一怒,這一場宮宴,自然不歡而散。各自都有各自的算盤,就此不歡而散,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除了……鎮國公周炎和他的兒子周青山。
鎮國公府這邊,是巴不得翎王惹怒了皇上、和皇上鬧翻呢。雖然翎王遠在邊疆,看起來對太子的地位是沒什麼衝擊的。但翎王手握重兵,無論何時,兵權,都是讓人最為忌憚的東西。
那個已經回朝的容卿,皇上為何如此看管著?還是因為那「兵權」二字?容卿雖然已經卸了兵權,但因為曾經為統帥,軍心所向,只要振臂一呼,軍隊之中,響應之人十之**。可見這邊疆兵權到底有多可怕。
而翎王,此時正擁有著這讓人忌憚的可怕東西。
但好在,翎王若想要利用手中的兵權謀奪什麼,那便是大逆不道的謀逆之舉,名不正言不順的,人人得而誅之。所以他們無需忌憚翎王直接引兵對太子造成什麼威脅,他們要擔心的,只是有人利用翎王手中的兵權。比如說……宸王。
所以目前為止,翎王只是個隱患,而宸王,則是擺在檯面兒上的,一個實實栽在的大難題。
「太子,宸王,這一次朕派給你們二人的差事,你們辦得不錯,朝野之中一片稱頌之聲,且聽說,三淮百姓們對你們也是讚不絕口。你二人能將差事辦得這麼漂亮,朕心甚慰。」
「都是父皇教導得好。兒臣不過是將父皇的意思帶過去,看著他們照辦罷了。」太子謙虛道。
皇上笑笑,道:「麟兒啊,你就不要過謙了。差事辦得好,就該賞。你說說,你想要父皇賞賜你些什麼?」
「兒臣多謝父皇讚許。但兒臣只願父皇身體康健、願我風國風調雨順、國強民富,除此之外,別無他求。」太子恭謹道。
皇上很滿意:「麟兒,你真不愧是我風國的太子。如此心繫風國、心繫百姓,日後將江山交到你的手中,朕放心。」
「父皇萬歲」,風北麟道,「兒臣只願能永遠在父皇膝下做一太子,輔佐父皇、為父皇分憂。」
皇上笑笑,道:「你一心為江山社稷,把自己的事兒都耽誤了。現下你三弟和二弟的身邊兒,都有了可靠的人服侍,你卻是連一個側妃都沒有。昨天你母妃和朕提起此事,泫然欲泣,看得朕心內也好不凄然。後日的秀女大選,你也進宮來,由你先挑。看中了哪個,直接告訴父皇,父皇為你賜婚。」
「兒臣豈敢冒犯父皇?一切由父皇做主便是。」太子道。
看得出來,對太子的態度,皇上還是很滿意的。皇上也並不想要遮掩這一份滿意,笑道:「那你瞧著,在座的這些官家小姐中,哪一個和你的意啊?」
太子故意看了趙太師的女兒一眼,然後才道:「三年前容將軍的歸朝宴上,兒臣不小心冒犯了三弟妹,以至於生出了不少誤會,事後兒臣一直為此事自責。今日兒臣說什麼也要小心一些,可不能再犯先前的錯誤了。所以這在座的兩位小姐,兒臣可不敢看哪!」
略有些撒嬌道:「父皇,今日您就饒了兒臣吧!您也知道,兒臣的定力可不強啊!好不容易逼著自己改邪歸正呢,父皇不是非要將兒臣打回原形兒吧?」
雖然說著「不敢看」,又口口聲聲求饒,但他看趙小姐的那一眼,皇上已經看在眼裡了。
因而也便放下心來,知道太子是會順著他的意思的。笑道:「難得你有此心,父皇又豈能逼你?好了,先不說這事兒了。此番三淮之行,你和老三立了大功,朕要重重賞你們。」
「忠貴,快讓去將朕要賜給太子的東西拿出來。」
「是。」李忠貴應了一聲兒,親自去取。
東西就在雨花台外,早有人準備好了,取過來並不麻煩。
見皇上說得那麼神秘,在座之人,都在心裡猜測著,皇上要賞給太子的究竟是什麼。
唯有容菀汐和宸王不在此列。
宸王是完全不在乎皇上對太子的賞賜。而容菀汐呢,想的則是太子剛剛看向趙小姐那一眼的用意。
太子剛剛的那一番應對,可是聰明至極呢。把皇上都騙過去了。
故意看了一眼之後再說不敢看,既在言語上討了皇上的歡心,又讓皇上以為,他對趙小姐有意。
可是太子對趙小姐,真的有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