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好好的一個洛陽巡撫衙門,大堂裏坐滿了各路高手。堂裏氣氛黑壓壓的,徐良覺得自己坐在裏麵都快要窒息了。一旁的汪捕頭,小心翼翼的走到徐良身邊,生怕驚動了其他人,小聲湊到耳邊說道:“大人,這邀請公告已經發出一天了,洛陽始終沒有看到赤月教的人來,而且現在已經到了約定時間,到場的人都不好惹,我們要不要先開始?”


  徐良看了看坐在左邊一直閉目養神的青雲幫主應無憂,他身後站在的正是這次在昆侖大出風頭的溫景安和蘇語白,蘇語白好像在說什麽,溫景安一邊聽,偶爾回答一下。再下麵坐著的就是淩煙閣的淩霄閣主,身後的弟子剛好在為她添茶,而旁邊的南燭目光似有若無的看著溫景安。在到對麵,崆峒朱嘯雙目瞪得像燈籠一樣,目不轉睛的看著對麵的應無憂,他的弟子邢峰也跟他師父一樣,瞪著溫景安,兩人散發出的殺氣嚇得徐良吞咽了口水以平複心情。反觀站在門廊木柱邊的盛祁和謝琳琅,就像是路過的看客般,悠閑自在。


  按照昨日謝琳琅的分析,赤月教的人應是已經來了,可現在久久不出現。徐良內心像是有萬馬奔騰般,一直難以平靜,想要找這場聚會的始作俑者商量,可人家現在根本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原就老邁的徐良,現在更是感覺自己現在已經半截身子入土了。


  忽的,從遠處傳來一詭異笛聲,聲音雖空洞清靈,卻讓聞者不寒而栗。眾人紛紛抬頭,眼見遠處四個小鬼抬著一定竹轎淩空踏步向前。竹轎四周由黑紗纏繞,在空中隨風飄蕩,配合著這笛聲就如百鬼出行般。


  笛聲止,轎子也落下了。謝琳琅微微一笑,對著轎中人說道:“葉教主可真是姍姍來遲啊。”


  隻見轎中人半躺在轎中,不徐不疾的說道:“既要查劍門案,當然是所有相關人員都要到場才行。”


  說罷,一大漢從門外將仵作和已經瘋癲的李明扔了進來。大漢身形魁梧,走起路來感覺地都震上了一震,身著一袈裟,脖子上掛著的念珠一顆顆如拳頭般大小。走到轎前,右手負於胸前向葉殤行禮道:“教主,人都帶來。”


  看著地上哆哆嗦嗦的仵作還有已經瘋癲隻會抬頭望天的李明,徐良起身問道:“葉教主這是何意?”


  葉殤眉眼一沉,瞟了眼不遠處的謝琳琅,說道:“我赤月教這些年雖然沒參合江湖事,但也不能隨隨便便被人冤枉。”


  “葉教主這話可是說給我聽的?”謝琳琅輕搖兩步上前,一個不備就使出手中輕紗直至轎中葉殤。


  輕紗刮起一陣清風,可還沒接近竹轎就被不知從哪出現的紅衣女子接住。而後從袖中飛出金蟬絲將謝琳琅的輕紗死死纏住,女子一笑,左眼瞼下的月亮標誌很是顯眼,她將手中金蟬絲便將輕紗越勒越緊,不一會就碎成渣飄散。


  沒想到葉殤竟是帶著兩大護法前來的。謝琳琅將剩餘輕紗收回袖中,雙手背於身後,又恢複到之前笑臉吟吟的樣子,對著紅衣女子說道:“早聽說葉教主身邊有四大護法,四大護法各不相同,假書生滅日,紅塵女煉月,無影人鍛星,渾和尚無辰。不知這兩位是?”


  “嗬嗬嗬,沒想到你對我們還是多了解的嘛。”紅衣女說話極其輕柔嫵媚,眼裏滿帶笑意的看著躲在後麵的南燭說道,“沒想到你還活著。”


  南燭臉一下就紅了,幾年前她無意發現煉月,為了表功偷偷跟蹤她,沒想到最後被煉月打成重傷送回了淩煙閣。這件事是她一生的恥辱,所以從不在人前提起,沒想到今日居然還能看到她。惱怒道:“你這妖女居然還敢現身,就不怕有來無回嗎?”


  煉月故作驚嚇,拍了拍胸口,對著葉殤委屈的說道:“教主你看她,好凶哦。當年要不是我手下留情,她那還有命出現在這。”


  “哼,黃毛小兒也敢在此喧鬧。”大漢冷哼一聲,顯然對南燭不屑。


  本就吃過煉月的虧,現在顯然赤月教的人都看不起自己,南燭又羞又惱,手握劍欲與兩人拚個你死我活。


  “葉教主難道就是來逞口舌之快的?”一直在旁邊未開口的淩霄,看到自己徒兒被人羞辱,雖看不過去,但是這丫頭竟愚蠢到想要去挑戰那兩個護法,簡直不知死活。抬眼看了眼南燭,嚇得南燭將撥出的劍又收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自是來看你們怎麽查這個案子的。”葉殤笑的格外狂傲,整個大堂都不斷回蕩他的笑聲 ,“煉月,無辰還不住嘴。”


  說是讓他們住嘴,可語氣卻沒有絲毫命令感。煉月,無辰輕聲譏笑,回道:“是,教主。”


  盛祈站在一旁冷冷看著眼前的一切,四大幫與赤月教當年一戰他還是有所耳聞的,可從眼前情形看來,這兩大護法的功夫已是上乘,在座的恐怕除了自己也就三大幫主和溫景安能與之過手。而這葉殤至始至終都一直坐在轎中,剛剛謝琳琅試探時卷起的風,自己大概看清了裏麵的人。裏麵人身著墨衣長衫,一頭黑發未經梳理隨意搭在腰間,一雙眼睛半眯著,總是玩味的看著眼前的人。


  盛祈心裏一笑,這公審怕是把不該招惹的人都招惹來了吧。


  “那如果大家都沒有意見,我們就開審了吧。”徐良站在中間,生怕在場有誰不高興,直接就要了自己的命,恭恭敬敬的說道。


  見眾人沒有反應,徐良又顫顫巍巍的說:“具仵作查驗劍門人就是一掌斃命,所以殺手應是有著渾厚內力,並且人員眾多,才能在短時間內將所有人殺死而後將屍體擺成小山,讓劍門主坐與其中。”


  “殺人還擺造型,也就隻有赤月教這種邪門歪教才做的出來。”剛剛被煉月他們口頭欺辱,南燭心裏一直記著,趁著現在徐良描述便將矛頭全指向他們。


  “殺人講究美感的確向我們赤月教的做法,可世人皆知我赤月教從不喜歡一掌斃命,比起讓對方死得快,還不如讓他體驗一步步接近死亡時的恐懼,不是更有趣嗎,南燭姑娘。”葉殤淡淡解釋著,可這一個‘南燭姑娘’卻還是嚇到了她。


  南燭接連出頭,還總是被對方嚇回來。淩霄對她很是失望,眉頭一皺說道:“即是一掌斃命,那就沒我淩煙閣什麽事了。”


  “是,是。”徐良馬上回道,想到自己在這一堆高手中就像是一隻小白兔一樣,就不由的感歎了下自己的命運,又瞟了眼謝琳琅,不知道如果這些人打起來,琳琅郡主會不會救自己。為自己默哀了一會以後,徐良又接著說道:“淩煙閣以暗器為主,所以已被排除在外,而青雲善使劍,硬碰硬的內力比拚也不一定能勝過劍門,所以青雲也暫時被排除在外。”


  “那你的意思是我崆峒幹的嗎?”朱嘯聽完一拍桌子,過大的嗓門嚇得徐良腳抖了兩下。


  “這才剛剛開始說案情,朱掌門這麽激動,莫不是真是崆峒幹的?”應無憂本就和朱嘯不對付,趁此機會正好一解心中鬱結。


  “應無憂,我看這件事就是你們青雲幹的,故意栽贓給我崆峒,別以為我不知道。”朱嘯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被應無憂一說,馬上就被激怒了。


  “我青雲用的著栽贓你們,哼,可笑。”


  眼看青雲,崆峒兩個幫主一觸即發,徐良現在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看了眼平時總在自己身邊轉圈的汪捕頭,現在都已經躲到後衙了。心裏默默的流出兩行血淚,想謝琳琅投去求救的眼神。


  這場麵徐良一個文官怎麽可能應付的來,謝琳琅不由一笑,也不知蘇刑這個皇帝到底是怎麽想的。


  “反正這仵作都已經被抓來了,要不我們在重新問問?”與其現在就讓應無憂和朱嘯兩個在這打起來,還不如先分散兩人注意力。謝琳琅上前兩步走到仵作麵前問道:“你重新將你查驗的結果說一遍呢?”


  仵作原本在家休息,誰知道突然一個大漢進到他家,等他在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出現在這堂上。看到徐大人都畏畏縮縮的樣子,仵作更是怕的頭都不敢抬起。因此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回各位大俠,我當時接到命令趕往現場的時候,劍門人都已經死完了,我查看了幾個死人,確實是被一掌擊中,內力由內往外,活生生將人五髒震碎而亡的。”


  “那這麽說來,你並沒有檢查完所有人?”


  “是,不過其他人一眼看過去死相都一樣,所以應都是死於掌下。”


  若不是全部都檢查過,那說法就與徐良的有所差異了。如果有人造假,假意嫁禍給崆峒也是有可能的。


  謝琳琅眼神一沉,看向了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盛祈。自己與他交手過,以他的身手要想一掌斃命其他劍門眾人完全是輕而易舉,而且劍門如果被滅,江湖肯定動蕩,到時人人自危,定會到處殘殺,就算謝家不計前嫌出麵平定憂患,也定會有所損傷,若是靖國此時來犯,魏國就有滅國之危。


  感受到謝琳琅一瞬的打量,兩家同為武將,自是知道她在想什麽,雙目一閉,背靠著木柱說道:“我盛家從不屑這種陰險計量。”


  的確,像盛祈這樣自視甚高的人,怎麽會使出這種卑鄙計量,而且這大麵積屠殺,他一個人也是辦不到的,而且也沒有聽聞盛家有其他人入魏。若是無關國家,謝琳琅的心就放下一半了。


  “既然大家都爭論不休,不如我們就問問唯一的目擊證人當時到底看到了什麽。”葉殤對謝、盛兩家的大國大家的思想一點興趣都沒有, 自是不想管太多。


  “可這李明已經癡傻了,還能問出什麽?”蘇語白有些不耐煩,前段時間被師父強行帶回了青雲還沒和他的小雪妹妹重新聯係上,現在又被抓到洛陽來,一呆幾天,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完,他是片刻都快坐不住了。


  “別急,為了讓這癡傻人清醒,我還帶了一個人來。”說罷葉殤拂袖一揮,煉月一個飛身就出了洛陽府,沒過一會就帶著一個輕紗羅裙的女子回來。女子雙手被麻繩套住,嘴裏雖然堵著布條,可那清美絕倫的容顏還是無法擋住。


  看到女子被如此對待,蘇語白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可還是慢了溫景安一步,溫景安握劍打向煉月,沒想到煉月本就不願對戰,將女子往前一推,女子受力就倒在了溫景安懷中。


  溫景安看到女子因麻繩摩擦手腕的血痕還有布條擦破的嘴皮甚是心疼,趕忙為女子取出封唇的布條,解開受傷的麻神,“小雪,沒事吧。”


  沐雪活動了一下手腕,確認手隻傷到了皮膚,一雙眼睛充滿怒氣,對著轎中的葉殤便說道:“這就是你們赤月教求人幫忙的態度?”


  煉月扶臉笑道:“誰讓沐雪姑娘不願與我們同來呢,我們也是迫不得已。”


  “你們竟敢這樣對她。”蘇語白走到沐雪身邊,看到沐雪原本白皙的手現因摩擦出血,一股氣就湧上頭。長劍一揮便向煉月刺過去,煉月不慌不忙使出金蟬絲,絲線很快就纏住了蘇語白的劍,而後一個飛身便到了蘇語白麵前,輕輕一掌,蘇語白就倒在了地上。


  看到煉月還想繼續對已無力的蘇語白出手,沐雪喊道:“住手。”


  煉月一笑,收回已經纏到蘇語白脖子上的金蟬絲,重新退回到了葉殤竹轎旁。葉殤在轎中看到沐雪剛剛緊張的神情,意味不明一笑,帶著有些睡意的聲音說道:“還請沐姑娘盡快出手醫治他,不然我的手下會做什麽,我可管不著。”


  說是請求,更多的是威脅。威脅的不僅僅是沐雪,更是在場的所有人。


  一瞬間,大堂的氣氛又低到了極點。


  沐雪看著地上坐著的男子,張著嘴看著天,眼睛不知道在看何處,偶爾搖頭晃腦,秀眉一蹙。正欲上前,溫景安抱著她的手一緊,衝她搖搖頭。赤月教行事一項不守信,就算沐雪治好李明,他們翻臉傷害她也是有可能的,他不能讓她冒險。


  溫景安抱著自己的手力道有些讓沐雪吃疼,可她知道他在擔心她。於是便微笑著搖搖頭,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開。


  她想做的,他阻止不了,所以放她去,他便站在她身邊全力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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