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溫暖的人
“溫大哥,你在嗎?”
“在的。”溫景安聲音雖小,卻十分溫暖,“放心,語白已經根據你的藥方去熬藥了。”
“謝謝。”
溫景安沒有說話,隻是坐在床邊輕輕的握著她的手。
他的手溫暖有力,在這無邊的黑暗中給予她安心的力量。
服用七日毒的第六日,沐雪失明了。本是來辭行的溫景安和蘇語白兩人,聽到房間傳來碰撞摔倒的聲音,連忙進門查看卻看到摔倒在地,眼神空洞的沐雪。身上有部分淤青,手上也有不少擦傷,看來是在房裏跌跌撞撞而後又摔倒造成的。
聽到有人進屋,沐雪盡量依據聲音判斷房門的位置,還未來得及詢問,就聽到蘇語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雪妹妹,你怎麽跑到地去了,也不嫌冷。”說著便將她扶到一旁的木凳上坐著。
“蘇小白,你怎麽來了?”沐雪盡量裝作自己沒事樣,問道。
“師兄好的差不多了,我們還要回青雲派,所以特來向你辭行。”
“溫大哥也來了?”沐雪試著用耳朵判斷溫景安所在。
“嗯。”溫景安環視了一下房間,地上有不少撞落的藥材,裝飾用的花瓶和盆栽也有歪斜,透過床幔隱約可見零亂,走到桌前還有一本醫書和一張藥方,“這解藥配出來了嗎?”
“就放在桌上。”
“語白,你去藥屋依照藥方拿藥。”說著便將桌上的藥方遞給了蘇語白。
“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沐雪起身打算阻止,卻被溫景安攔下。
蘇語白拿著藥方不知道該不該去,就感受到溫景安凜冽的目光,身下一顫,灰溜溜的就往藥屋跑去。
溫景安有些氣惱,若是真的可以自己搞定,回掉落這一屋的藥材,會搞得自己一身傷嗎?
“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見了?”
“沒有啊。”沐雪如往常一般笑道,“你肯定是看到我這一屋亂的,瞎猜的吧。我這人就這樣,遇到不順心就喜歡摔東西,讓你見笑了。”
“那沐姑娘可否告知一下我手裏拿的是哪一位藥材呢?”
若是說話,還能聽聲辨位,可看不見,又怎麽知道他手裏拿著的是什麽。
見沐雪沒在出聲,眉頭緊鎖的樣子。溫景安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她本是要強之人,自己卻要拆穿她,可是自己生氣啊,“我手裏什麽都沒有,我先扶你上床休息一會吧。”
溫景安扶著沐雪往床上走,就算她偽裝的很淡定,可也能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一個人一早醒來發現看不見,肯定會心慌的,更何況這還是個7歲的孩子,盡管她比同齡的女孩看起來更加穩重。可是這有如何呢。
他扶她上床,替她蓋好被褥,搬了根木凳坐在床頭,“先睡一會,我在這裏陪你。”
夜,漆黑且淒涼。
無邊的黑夜,不管怎麽逃跑都始終無法逃脫。
一大片紅色,濃烈的血腥味。
親人們慘死的模樣,殺戮者冷漠的表情。
族人的求救聲,破壞者的嘲笑聲,在這黑夜中更加明顯。
不管自己怎麽逃,都逃不掉。
直到一雙溫暖的手緊緊握住自己,輕聲的呼喚著自己:“沐姑娘,沐姑娘。”
終使自己從噩夢中清醒。
“溫大哥,現在什麽時辰了?”睜開眼,還是一片黑暗,可有人握著自己好像就沒這麽害怕了。
“已過午時了。”
“今日真是麻煩你們了。”
“本就因我們而起,若真放任姑娘不管,景安也不會安心的。”
一年了,自慕容山莊覆滅以後,再也沒有人如此對待過自己。一切的溫柔,善良,都是那樣的容易讓人沉迷。
沐雪在內心裏祈求著家人可以原諒自己,貪圖了這份溫暖。
眼裏不自覺的流出眼淚,“當時救了你,真好。”
他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撫慰著那脆弱,“一切都會過去的。”
兩人再次走向靜默,隻緊緊的相互緊握著。
待到再次醒來,眼前已經依稀能看見輪廓。沐雪慢慢的睜開眼,蘇語白那一雙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著實嚇了沐雪一跳。
“你幹嘛?”
“哇啊,小雪妹妹,你總算醒了。”蘇語白抱著沐雪一下就哭出來了,“你不知道昨日我按你的藥方煎藥,結果你那個怪脾氣的師父來了,看到你的藥直接就倒了,還把藥方都給撕了,然後給了我一個藥丸,讓我給你吃下,我還以為她真的要害你呢,當時我都快急哭了。”
“剛才醫仙前輩還在這裏施針,已經沒事了。”溫景安站在蘇語白的身後補充道。
如此看來從一開始師父就是在考驗自己,看來自己這項考試是不及格了。沐雪淒涼一笑,讓蘇語白放開了自己,感謝道,“麻煩你們了。”
“你說什麽啊,小雪妹妹,你這個師父太恐怖了,幹脆跟我們回青雲派吧。”蘇語白堅定的看著沐雪,在他眼裏醫仙醉紅塵就是個打著救人旗號,實者冷漠無情的人。而他的小雪妹妹這麽善良,一定會被整死的。
青雲派,聽到這個,她好想答應,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哪有這麽誇張,我師父很好的。”沐雪頑皮一笑,“你知道世上有多少人想拜師嗎?師父願意教,我就願意一直在這學,直到被認可,不然我不會離開的。”
蘇語白有些遺憾的噘著嘴,看了看溫景安,想讓師兄也跟著勸勸,沒想到師兄拿出一塊玉佩遞給沐雪,“以此為念,待你學成以後記得來找我們。”
沐雪看著玉佩,有些猶豫。蘇語白馬上說道:“你快收下吧,這玉,我師兄從不離身的,相當於我師兄的標識了。”
這塊玉,玉質不算多好,但確是溫景安所有物,上麵還刻有他的‘安’。再多推拒就顯得自己矯情了,便道了聲謝,收下了。
於是
那失明的一天,她依賴了他,他安撫了她,可他卻是青雲派的,那個主導者的幫派。
她告訴自己,不可深陷。
第二日,她以身體還需調養為由,隻引他們出了梨花塢就分別了。
少年離去,策馬揚鞭,回頭時,茂盛的梨花也擋不住那瘦弱又倔強的身影。
那一年,她,七歲,心裏多了一點光亮。
那一年,他,十六歲,心裏多了一個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