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姐姐你太厲害啦！
一陣冷風吹過，街道上覆著的枯黃落葉發出了歡愉的樂聲。
周仲喉頭滾動，有些不安。
他這輩子自幼讀書，長大了還在讀書，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足以威脅到生命安危的大事。
除了睡懶覺誤了科舉考試後當天，父親腰間的七匹狼。
“怎麽辦？”周仲牙關打顫。
陶樂麵不改色：“你牙疼？”
“怕的！”
陶樂沒理他，一抿嘴，雙手隔空抱拳，頗有些江湖義士俠肝義膽的味道：“諸位大駕光臨，陶某有失遠迎！”
“嘿嘿！”
夜空中傳來了一聲低笑，密密麻麻的黑影如潮水般從四方湧入，瞬間將地牢大門包了個水泄不通。這些人身著夜行衣，臉上也圍著黑布，全身上下隻露出一雙眼睛。
陶樂想到了卡卡西。
為首之人看著地牢門口略顯單薄的兩道影子，眼中露出貓捉老鼠的戲謔。他冷笑一聲，緩緩吐出兩個字：“劫獄！”
劫獄？恐怕是迎接你家馬公子是真吧？
陶樂隨意的掃了一眼，粗略估計對方至少也有上百人，甚至還沒有包括隱藏在暗處的一些弓箭手。
在大商王朝，皇室對火槍的管控極為嚴格，即使是花重金都很難搞到，可以說是有價無市。雖說縣令品階不低，但手下人也隻能用弓箭來提升遠程作戰能力。
至於招募法術士.……
馬東德寧願考慮去哪兒能搞到火槍。
“劫獄？劫獄可是死刑！若是被抓到，必然是當街腰斬！”陶樂聲音鏗鏘有力：“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後果？”
“死刑？陶大人，您不會是昏了頭吧？連抓我們都抓不到，何談死罪一說？”黑衣人首領怪笑一聲，一擺手，眼神逐漸變冷：“老爺有賞，若是誰能取陶樂首級，獎勵白銀五百兩！”
話音剛落，在重金的誘惑下，幾十名黑衣人如蝗蟲一樣朝著地牢奔湧而來。周仲手腳冰涼，幾乎連身體都不聽使喚，先前腦門一熱的孤勇熱血盡數散去：“怎麽辦.……”
陶樂心中一沉，他本想靠廢話拖一點時間，沒想到對方是屬於那種不跟你多嗶嗶直接幹的類型，這下就麻煩了。
“還能怎麽辦？先退到地牢裏去！”陶樂深吸口氣，強行壓製住內心的惶恐。雖說兩世為人，但他上輩子也不過是個醫術高深的鄉間醫生，對於這種打打殺殺的事，也是第一次經曆.……
但他的心理素質過硬，至少要比大腦一片空白的周仲好上不少，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周仲纖細的手腕，就往地牢裏鑽。
周仲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抓住了手腕，感受著胳膊傳來的淡淡溫熱，臉上居然升騰了些許紅潤，將頭低的死死的。
不是羞的，而是臊的。
終究還是成為了大人的拖油瓶啊……
看著如同老鼠般逃竄的二人，為首黑衣人冷笑一聲：“弓箭手，給我射！”
咻！
早已待命多時的弓箭手聽到首領的話後，手中的箭脫飛而出，直奔二人刺來。
感受著背後的破風聲，陶樂心中暗道不妙，剛想扭頭躲開，腳下卻突然被什麽東西給絆到了，身體不受控製的飛了出去。
陶樂麵色大變，糟了！
咣！
陶樂的後背狠狠的砸在了一堵厚實的牆上，他感覺像是被輛疾馳的車給撞到，五髒六腑都移了位。一股腥甜味順著嗓子衝了上來，陶樂‘哇’的一聲，吐出一小口鮮血。
周仲的情況比陶樂好了不少，僅僅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他看到陶樂吐血後，連忙爬了過來拍著他的臉：“喂！陶樂，陶樂？你沒事吧.……”
陶樂捂著胸口，慘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還好，死不了.……你快去將地牢大門關上，爭取再拖一些時間，隻要能將姐姐給等來，我們就平安無事了.……”
姐姐？
陶雲清？
來不及多想是為什麽，周仲連滾帶爬的跑到門口，將地牢大門關上，黑衣人們被阻隔在了門外，卻並不急躁。首領戲謔的望著二人：“都到現在了，你們還想反抗？不會真有人覺得地牢的破門能攔得住我們吧？”
周仲扶著陶樂，準備往地牢裏麵撤退，他擔心會有弓箭手搶人頭，趁著陶樂虛弱的時候給他來上一下。
“將這扇破門給我撞碎！”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幾人抬上一根粗壯的樹幹，衝著地牢大門就是一通猛捅，那等氣勢，看的陶樂眼角直跳。
好粗壯的樹幹……
與此同時，地牢中的衙役們也聽到了外麵巨大的聲響，一路小跑了出來。看到外麵居然匯聚了這麽多的劫匪，頓時有些發怵。
“呦嗬，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多的役從跟你一起送死？衙役應該都匯聚在這兒了吧？”黑衣人首領嘖嘖感歎：“若是你們都死了，永安縣縣衙豈不是要成一個沒有官員的部門？這是一種何等的諷刺？”
外麵的黑衣人們哄堂大笑，衙役們的麵色難看，死死的咬著牙關。
“等會兒地牢的門破了，我們就一起往外衝！務必要將陶大人和周大人給送出去！”一名衙役聲音低沉。
“可那個殺千刀的該怎麽辦？”另一名衙役聲音急促，他指的是馬奇。
“管不了那麽多了！”
“要不.……我偷偷的去將他給宰了？一命換一命，反正我是個孤兒，不怕姓馬的狗官報複！我就算死了，也要讓那個畜生心疼一下！”一名衙役眼神中透露著陰狠。
“好主意！快去！”衙役們對馬縣令的怨念顯然都很深。
正當那名衙役準備去偷偷幹掉馬奇時，卻被虛弱的陶樂給抓住了肩頭。那名衙役一愣：“陶大人……”
“不要去。”陶樂輕輕搖頭。
“那狗雜碎若是沒死，我們.……”衙役有些急了。
“放心，他逃不掉。”陶樂露出了笑容，視線望向夜空。乘著月光，一道纖細的身影在房梁之上反複橫跳，僅僅幾瞬的功夫，就橫跨了幾十丈的距離，火速朝著這邊趕來。
與此同時，地牢的大門終於不負重荷，轟然倒塌。
“給我搜，快去找馬公子！”黑衣人首領說：“若是馬公子安然無恙，隻取陶樂一人的性命即可。但若是馬公子掉了一根頭發，這些役從，一個都不放過！”
他來到陶樂麵前，嘖嘖搖頭，假惺惺的憐憫說：“沒想到啊沒想到，陶大人身為一介清官，命卻這麽沒了。留下再好的名聲有什麽用？歌頌感恩你的人那麽多又有什麽用？反正你也聽不到了，不是嗎？”
陶樂輕笑一聲，攔住了想衝上去拚命的一名衙役，認真的說：“還能聽到。”
“什麽？”黑衣人眉頭一擰。
“你殺不了我。”陶樂淡淡的說。
黑衣人冷笑一聲，全當陶樂在胡說八道。
“你說我殺不了你？今日我就讓你看看，我是如此將你的頭給捏爆！”
黑衣人話音剛落，便朝著陶樂的脖子掐了過來，手上帶著些許勁力，這是武道士的表現。一名衙役想要幫陶樂擋傷害，卻被黑衣人一掌拍的連續後退幾步，想要再上前保護已是來不及了。
“陶大人小心！”衙役們發出了驚呼聲，周仲更是狂奔而來。
黑衣人眼底的殘忍逐漸擴大，但瞬間他的表情便陡然凝固，濃濃的驚駭湧上心頭。
因為在他麵前，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名女人！
好火辣的身材，好俏麗的臉蛋，簡直就是清純和性感的結合體，居然有如此尤物……心中剛剛湧起這個念頭，黑衣人便感覺到一股狂猛的大力從麵前衝出，直接將他給擊飛了五六米遠。
若不是嘴上綁著黑布，他的口中必然是鮮血狂噴！
不可能！
自己好歹也是即將踏入八品的九品武道士，居然被人一巴掌給扇飛了出去？
一定是自己大意了！
看著站在自己前方的妖嬈背影，陶樂鬆了一口氣兒，渾身繃緊的肌肉漸漸鬆弛。
終於安全了.……
陶雲清轉過頭，僅是一個回眸，就有種風華絕代的感覺，陶樂不由得看癡了。
“還好吧？”陶雲清輕聲詢問，看著陶樂嘴角的血跡，眼中滿是心疼。弟弟居然受傷了……
陶樂苦笑一聲：“暫時還死不了。”
“我來晚了。”
“我知道……”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陶雲清輕吐一口氣，眼神漸漸冷漠。
陶樂點頭，倒是沒有逞強。周仲急忙說：“小心，對方足足有上百人！”
但陶雲清此刻心情十分不爽，顯然聽不進去周仲的話。
今日就算是誰來勸說都不好使，她要將這些將自己的寶貝弟弟給擊傷的混賬們好好的教訓一下！
“你快勸勸你姐姐……”周仲急的上躥下跳，像是一隻看到了母猴卻無法接近的公猴。陶樂狂翻白眼，老子快要被拍死的時候也沒見你小子那麽心急.……
果然，男人都是牲口！
我也是！
“放心吧，我姐可是乾元境的高手！”陶樂一仰頭，驕傲的說。
“乾元境是什麽？”周仲一愣。
“你不知道乾元境？那沒事了.……”陶樂腹誹，你可真是個土鱉，這麽多年讀書讀的是啥玩意，不會是在看小紅書吧.……
“我們與閣下無冤無仇，閣下為何突然將我們的首領給.……”一名黑衣人頓了頓：“打飛？”
“我是陶樂的姐姐，陶雲清。”陶雲清並沒有遮遮掩掩，直接自曝身份。
對付一些螻蟻，確實不需要什麽遮掩的手段，強勢碾壓就對了。
黑衣人麵色一變，在出發之前，馬縣令確實交代過陶樂是有個姐姐的，但此人早在數年前就已經失蹤，甚至可以說是生死未卜。
當然，這也是馬東德以往沒有心思與陶樂為敵、沒有細心調查的結果，畢竟任誰也不會想到，曾經的一介平民丫頭居然會搖身一變，成為京城中的僉督禦史。
看來陶樂的這個姐姐，並非凡人……不過黑衣人倒也不懼，畢竟他們人數擁有著絕對的優勢。一百多位侍衛打不過一介女流，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位女俠，我們無意冒犯.……”黑衣人沉聲說，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陶雲清似笑非笑的說：“你們目中無法，私自闖入地牢劫獄，還將我弟弟給打傷。若不是我出現的及時，天人兩隔是在所難免！難道這就是你們說的無意冒犯？”
“這.……”黑衣人啞口無言。
“十息之內，離開這裏，我可以不追究你們的責任。”陶雲清已經很寬宏大量了，讓對方裝了逼還能走。
陶雲清不是個嗜殺的人，相反，她還懷有著些許慈悲心，這與她曾接觸的事物與教育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修行儒道的學士，思想都比較佛係。
黑衣人麵色一變：“可是我們的目的……”
“我在給你們活路。”陶雲清麵無表情。
“閣下會不會太過霸道了？”那名躺在地上的黑衣人首領硬著頭皮說，但看到陶雲清連理都不理會自己，頓時被氣的氣血翻湧，忍不住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上！無論如何，也要將人給救出來！”黑衣人首領下達了指令，至於是否要擊殺陶樂.……那就得看這位女俠的本事了。
若是這位女俠隻是個外強中幹的紙老虎，不好意思，陶樂今天還得死在這兒。
“冥頑不靈。”
陶雲清無奈的搖頭，玉手一擺，衝在最前方的十名黑衣人頓時倒飛而出，鮮血狂噴！
所有前衝的黑衣人同時僵住了身體，麵露駭然。一眾衙役更是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
此時此刻，陶樂隻想說一句話：乾元境高手，竟恐怖如斯！
雖然已經預料到會是吊打，但是陶樂做夢也沒想到，居然吊打的這麽徹底！
這不是老鷹吃小雞？
整個空間陷入了絕對的安靜，除了倒地吐血的幾人痛苦的呻吟。
所有的黑衣人隻感覺到一道冷氣從腳底直竄天靈蓋，渾身冰冷，入墜冰窖。一旁埋伏的弓箭手們也默默放下了弓箭，生怕手滑了惹到這位女中豪傑……不，女中豪傑中的豪傑。
麵對這種級別的對手，實在讓人沒有什麽戰鬥下去的欲望……
依舊在試圖掙紮起身的黑衣人首領看到這一幕，默默的躺回了地上，順便用周圍的泥土將自己的臉給埋住，一旁的黑衣人還幫他在後腦勺插了一朵小花兒。
“現在你們還準備強來嗎？”陶雲清負手而立，表情淡然，活脫脫的一副世外仙人風範。
沒想到姐姐也是一位裝13好手……陶樂腹誹。
“我們這就退去.……”首領的聲音從花下傳出。
一旁的人提醒：“可是.……我們還沒有將馬公子救出來。”
首領猛的坐起身子，一拳打在此人臉上，怒罵：“你行你上？不行就少說廢話！”
此人捂著腫的像是屁股的臉，不敢言語了。
“這位女俠，多有冒犯，實在是抱歉，我們這就退去.……”首領硬著頭皮一抱拳，就欲帶人灰溜溜的離開。一眾衙役則是抱著肩膀冷笑，滿臉鄙視，有的甚至還做起了鬼臉。黑衣人們心中憋屈，卻也隻能忍氣吞聲了。
“慢著！”陶雲清清脆的聲音再次響起。
首領深吸一口氣，強忍住落荒而逃的誘人念頭，轉過身哭喪著臉：“您還有什麽事嗎？”
陶雲清指了指陶樂：“我準許你們可以走了，但他可還沒準。”
“這.……”首領慘兮兮的看著陶樂，聲音已經多了些哀求的味道：“陶大人……”
陶樂譏諷的說：“之前你們不是很囂張嗎？那股囂張的能耐去哪兒了？”
“我……”首領默然。在這個拳頭就是王道的世界裏，言語顯得那麽的蒼白。
之前你們打不過我們，難道我們還不能囂張？現在你喊來了你們的大爹，我們打不過你們了，我們還怎麽囂張？
哪有打不過還亮狗牌的道理？
“罷了罷了，”陶樂擺手，不屑於為難。他和陶雲清一樣，都不想濫殺無辜，這些人雖然可恨，但說到底也不過是為馬東德辦事而已。若是真的大開殺戒，必然免不了多出事端。
京城腳下是不允許出現這麽大的殺孽的，否則一定會有京城官府的人來查。到時候就算陶雲清是正四品官職，也一定免不了重處。
“回去替我給馬縣令帶句話，”陶樂嘴角上揚。
“什麽話？”首領一愣。
“就說，明日當街審理戚氏滅門案，歡迎他來觀摩。”
……
等到黑衣人們走後，陶樂一把抱住了陶雲清，興奮的說：“姐姐，你太厲害啦！”
“放開，放開我！”陶雲清的小臉瞬間紅透了，掙紮了兩下但沒掙脫，有些羞惱：“那麽多人看著呢……”
“不放！”陶樂傲嬌的說。
“又想吃姐姐豆腐是吧？信不信姐姐一巴掌將你打飛？”陶雲清咬牙切齒。
“不信！”
眾衙役集體狼叫，而周仲則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你們.……你們可是姐弟！你們怎麽能這樣？”
“不是親的！”陶樂沒好氣的說，心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現在是姐姐，以後說不定就是老婆！和未來老婆抱抱，怎麽了？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陶雲清的小聲嘀咕在別人看來更像是撒嬌。
周仲掩麵而泣，哭著一路小跑進了地牢：“我不活啦.……”
……
“馬老爺，陶樂托我給您帶個話。”黑衣人首領恭敬的站在馬東德麵前，低聲說。
馬東德眼皮一抬，有些不悅：“劫獄失敗雖不是你們的責任，但你什麽時候成了他們的傳信使了？”
首領苦笑一聲。
“說。”馬東德抿了一口茶水。
“陶樂說……說明日當街審理戚氏滅門案，歡迎老爺……您去觀摩。”首領小心翼翼的說。
啪嗒！
茶杯碎裂的聲音傳來，馬東德胸口劇烈起伏著，臉上的和藹不複，反倒是森然扭曲：“好，好一個囂張的陶判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