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戚氏滅門案
縣衙。
“升堂!”
“威——武——”
十二根水火棍撞擊地麵,低沉的聲音充斥了整個大堂。
大堂上中有一張長桌,桌上豎著‘肅靜’牌與‘回避’牌,陶樂端坐在桌後,背靠一副黑框紅底的牌匾,上麵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清正廉潔。
陶樂隨意的扔出一塊手牌:“傳犯人。”
兩名紅衣役從押著一名年約二十二三的男人上來。
那名男人剛到公堂上,就一把跪了下來,大喊:“大人,我冤枉!”
“你冤不冤枉,本官自有定論。”陶樂一拍驚堂木:“姓名!”
“何才。”
“年齡。”
“二十六。”
陶樂有些驚訝,看起來好年輕,想必是出身於大富大貴之家了。
副手遞來一張草紙,草紙上大致記錄了何才的罪狀。
在前天晚上永安縣的一戶戚氏人家,一家四口慘遭滅門,全是被人活生生的扔進大水池中溺死。經巡夜人所講,他曾目擊何才在當晚從戚家小門中慌張的逃竄出來,神態怪異,渾身沾滿了水跡。
當時巡夜人就覺得不對勁,何才此人平時囂張跋扈,如今行蹤更是可疑,於是起了疑心,前往戚家探明情況,卻發現如此慘案,於是立刻報官。
這不就是殺人後直接被撞了個滿懷嗎?還判個屁啊.……直接定罪不就完了?
“大人,小的冤枉!”何才一直磕頭哭訴:“小人前天晚上是進了戚家沒有錯,但絕對不像巡夜人所說的,是從後門出來的!”
“哦?”陶樂摸了摸下巴,再拍驚堂木:“傳巡夜人!”
巡夜人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和尚,他來到公堂後微微鞠身:“阿彌陀佛。”
“犯人可以講了。”陶樂說。
“我與戚家一女兒是舊識,關係極好,她暗戀於我,曾與我說若是有生活拘謹的地方,可以盡管去找她借些銀兩周旋。最近我由於某些原因,生活過的極為窘迫,甚至已經揭不開鍋了,於是就動了心思,準備去向戚姑娘借些銀兩吃口熱乎飯。”何才哭訴。
陶樂本能的起了疑心。
就你丫這德行,還配別人姑娘暗戀於你?
若是家境殷實也就罷了,可還是個揭不開鍋的窮鬼……
這就相當於,一個三十歲的老男人無房無車無存款,還滿臉痤瘡一身壞毛病,然後一個女的哭啼啼的還非他不嫁一樣。
這不是扯淡呢嗎?
“說下去。”陶樂沒有立刻反駁他。
“到了戚家後,無論我如何敲門都沒有人理會,但門卻是沒有上鎖的,我以為戚姑娘一家都睡著了,就想著推門進去看看……”
陶樂眼角狂跳。
這是想來一出想趁著戚姑娘睡著,偷摸溜進閨房‘上下其手’的橋段?
怎麽看都是個無恥狂徒!
“但是我剛欲推門,裏麵就有一個男人走了出來,對我說.……”何才麵色古怪:“對我說,你請回吧,戚姑娘睡著了。”
陶樂莫名想到了前世的一個段子:你找誰?哦,她睡著了。
“我很失落,以為戚姑娘已經有了伴侶,便回去了。”何才有些激動:“誰曾想第二天我就被告到縣衙,居然汙蔑我有殺人罪!我何才行事雖不說光明磊落,但也算問心無愧,什麽時候殺過人?”
巡夜人,也就是那個和尚聽後哈哈大笑。
“你笑什麽?”陶樂皺眉,公堂之上如此不加掩飾,這人好大的膽子。
“我笑這個無恥淫賊居然還敢說自己行事問心無愧!”和尚冷笑:“當真是臉皮修煉的比城牆還厚!可笑,可笑!”
陶樂扭頭看向了身旁站立的副手,他叫周仲,乃是一介文弱書生,寒窗苦讀十幾年隻為求仕,由於賴床曾誤了科舉考試,最終回到了永安縣進了縣衙做一名副手,掙點碎銀子補貼家用。
“元芳,你怎麽看?”
周仲環繞四顧心茫然,元芳是陶判官給自己的愛稱嗎?
“我……”周仲沉吟了一下:“我不知道。”
陶樂翻了翻白眼,果然不靠譜,不愧為睡懶覺誤了高考的孩子。
“不過何才此人風評很差,我覺得他很有可能在說謊。”周仲從社會學方麵給出了建議。
陶樂點頭,他也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畢竟哪個女的眼瞎了能看上他呢?
“何才,你曾說你去戚家的時候見過一名男人,那個男人叫什麽,長什麽模樣你可曾清楚?”陶樂說。
何才低著頭,仔細回憶著:“那個人身高五尺大多,頭發過肩,麵容還算清秀,但臉色似乎過於蒼白……”
“和你一樣?”陶樂覺得何才臉色就夠蒼白的,應該是縱欲過度營養不良的表現。
也難怪,這個朝代沒有營養快線做補充,營養跟不上也是很正常的事。
“對……不不不,他比我臉色白多了!”何才說:“對了,我記得很清楚,他當時穿的衣服很華麗,和大人您的衣服款式差不多,而且胸口處繡著一隻.……一隻.……”
陶樂緊張起來,衣服和自己款式相似,並且能夠在胸口處繡花紋的,很有可能和他一樣,是當官的人。
若真是那樣,就麻煩了。
畢竟他隻是個正九品的判官,在百姓麵前還算威風,可若是真到了同僚麵前,根本不夠看。
既然是有官袍的,最起碼也得是個正九品了,屬於平級的存在。
“一隻什麽?”
“一隻白色的鳥。”何才想起來了:“是那種咕咕叫的,不是嘰嘰叫的鳥。”
咕咕叫的?難道是鴿子?
陶樂放下了心,照何才那麽說,如果這人真的存在,至少不會是官府的人。
因為官府的衣服不會在胸前繡鴿子。
“完全是一派胡言!”和尚不屑:“你說你曾遇見過那人,事實又不是我說的這樣,那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啊!”
證據?
何才麵色再度蒼白幾分,深夜之下哪來什麽證據和證人?
陶樂眼神緊盯何才,有些奇怪。
對方的表情不似作偽,在公堂之上威武一出,若不是經常作奸犯科的罪大惡極之人,或者是心機極為深沉之輩,怕總會露出一些破綻。
這是陶樂在審過上百人後得出的經驗。
若這何才當真在說謊,那他的演技完全可以拿奧斯卡小金人獎了。
上輩子那麽多的一線演員都沒他會演。
“說不出來話,就是拿不出證據了!”和尚大笑,對著陶樂抱拳:“大人,何才公堂之上胡說八道、滿口謊言,請大人立刻定罪!”
“大膽!”陶樂臉色有些不好看。
我是判官還是你是判官?
居然敢對我咋咋呼呼的……你在教我做事啊?
周仲輕聲說:“其實已經可以定罪了……”
陶樂一擺手,示意周仲不必多言:“休堂,明日再議。”
何才和和尚均是一頓,和尚大驚:“大人,此時可拖不得……”
陶樂三拍驚堂木:“我說休堂,明日再議!”
“是……是。”和尚有些不甘的退了下去,十二名衙役共震殺威棒,低沉的聲音再度傳來。
“威——武——”
……
正午。
陶樂換了身灰色素衣,帶了隻大鬥笠,來到了戚家。
作為事發地點,戚家大門已經被貼上了封條。
不過這難不倒陶樂,上輩子在學校他可是有名的飛虎隊,三步上籃爐火純青。
確認周邊無人後,陶樂順著牆沿溜了上去。
戚家內除了四名屍體已經被轉移走了,其餘別的地方都沒有動,這是為了最大程度的保護案發現場。
戚家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院中被打掃的井然有序,院角有一個大水池,似乎是為了養一些水生物而準備。
而戚氏一家四口就是在這口池中被淹死。
來到了池邊,陶樂有些驚訝,這個水池原來是向下延伸的,居然有將近三米的深度,這麽看來能夠將人淹死也不足為奇了。
據當地提刑司給的報告,凶手是將人先給擊暈後,丟到水池中溺死。
可凶手為什麽要這麽做?
若是仇怨足以升級到滅其滿門的地步,直接把人活活打死豈不是更解氣?
水池邊沒有發現什麽線索,陶樂又來到了屋內。
戚家的經濟條件看來不錯,不僅擁有獨立小院,屋內的裝飾也是極為考究,甚至還在大堂的供桌上擺了一座金佛,以求佛祖庇佑家人平安。
可惜世間無佛。
對著佛祖禮貌性輕躬,陶樂來到了一個內屋。
這件屋子的格調雖然簡單,並無多餘的裝飾,但陶樂知道這應該就是戚氏的閨房了,因為房內有個簡易的梳妝台,上麵擺了一些市麵常見的胭脂水粉。
雖說常見,但胭脂水粉這些東西可不便宜,尋常女子是決計不舍得用的。
隨意的翻看幾眼,陶樂搖搖頭。
上輩子作為一個鋼鐵直男,他對這些東西真提不起來什麽興致。
就算給前女友買禮物的時候,他也隻會盲目聽從女性朋友的意見,買一些貴又不實的東西。
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不過女友似乎很喜歡這些華而不實的物件,收到後開心的像個二百斤的孩子。
將戚氏房間的抽屜翻看一遍,陶樂找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對著鏡頭笑的春花燦爛,二人還穿著相同顏色的服飾,看起來很有夫妻相。
女人應該就是未婚的戚氏了,而這個男人讓陶樂有些眼熟。
這不就是何才嗎?
“我擦,居然還真的有女人願意跟著你?”陶樂發自肺腑的感慨:“看來書中講述的,古代女人不物質居然是真的.……”
這麽一來,何才在公堂上說的話的真實性就大大增加了。
除了這張照片,陶樂並沒有發現別的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有些失望的離開了。
從戚家翻牆出來,陶樂正想離開,卻看到一個小男孩手中握著一串糖葫蘆,正對著戚家出神。
一個中年婦女來了:“看什麽呢寶貝?”
小男孩紅了眼眶:“媽媽,叔叔們說戚姐姐不見了……”
婦女歎了一口氣,戚家滅門案雖說不至於鬧的滿城風雨,但許多人也都或多或少的聽聞了一些。
“戚姐姐不回來了嗎?”
“是呀,她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婦女輕聲安慰:“在那裏,她會過的更好。”
“戚姐姐那麽漂亮,我還想長大娶她做老婆呢.……”小男孩扁了扁嘴,幾乎要哭出來。
婦女無奈搖頭:“你戚姐姐這麽漂亮,想討她做老婆的人太多了。”
“那我不可以嗎?”
“如果你戚姐姐願意嫁給你,她就不會離開這個世界了,她隻是把你當弟弟看待,你太小了。”
“我已經是個大人啦。”小男孩說著向媽媽展示自己的肌肉,但眼眶卻一直是紅的,看來他和戚氏生前的關係不淺。
小男孩被媽媽安慰了許久,才肯離開。
陶樂思考良久,扭頭離開,前往提刑司宋兆的住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