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屋內眾人無不變色,那些年輕的五派弟子竟下意識的閃開了一條路。
那人視眾人猶如無物,徑直走到櫃檯前,掏出些散碎銀兩,對著嚇得縮在櫃檯后的掌柜的和店小二道:「我買酒。」
店小二年紀輕輕,早嚇得面無人色,卻又不敢不從,哆哆嗦嗦的打了一碗酒卻灑了半碗,放在了櫃檯上。
那人端起酒碗來灑在地上,看著那三具燒死的骨骸道:「想不到一場酒卻連累了你們,事情因我而起,我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一旁的張沖驀然變色:「你……就是龍傲狼?」
龍傲狼冷然回首,雙目已變得猶如血染:「怎樣?」
五派弟子明顯一驚,張沖亦是一驚,但遂即哈哈一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尋你多日了,想不到今天你倒自己找上門來了。龍傲狼,識相的話就自縛雙手,跪地認綁,乖乖的任由我們發落!」
一番話狂傲之極,依張沖想來,眼下五派弟子人數眾多,不下十幾人,雖說曾聽聞龍傲狼是魔教白虎堂堂主,修行不弱,但再怎麼樣也不過就是十幾年的修行,絕對不會是十幾人聯手的對手。
龍傲狼嘴角閃過一絲冷笑:「可惜我向來不是識相的人。」
張沖哼笑一聲道:「哼,那我等就要斬妖除魔,今天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斬妖除魔?」龍傲狼殺氣湧出,再次看向那幾具屍骸:「這幾人難道也是妖魔?」
「但與妖魔有牽連者,死有餘辜!」張沖道。
「不錯。」龍傲狼緩緩點了點頭,語氣陡然一寒:「像你這樣濫殺無辜,草菅人命的人,確實是死不足惜。」
張沖臉色一變,忍不住怒喝一聲:「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龍傲狼,受死!」
說話間法決一併欺身而進,手中劍豁然凝出一道火光匹練,快如流火般飛刺龍傲狼的胸口。
看樣子,一出手就想置龍傲狼於死地。
龍傲狼冷哼一聲,眼中血芒陡盛,手臂猛然暴漲開來,在五色光環的簇擁中突然往前一探,竟硬生生插進了那道火光中。
「砰」的一聲,火光頓失,化作了原來的模樣,一把二尺左右的長劍。
只不過劍尖卻被龍傲狼抓在手中,如一條受縛的長蛇扭曲不停,發出掙扎的嗡鳴聲。
張沖大驚失色,通靈的仙劍被龍傲狼赤手抓住,這無疑於性命被人捏在了手中,如何不驚?
駭然間張沖慌忙左手連連運決,右手握劍奮力後撤,試圖將長劍從龍傲狼手中拔出來。
只是長劍似被鑄在了龍傲狼手中,任憑張沖如何發力,竟紋絲不動。
兩人各運真元,一時相持不下。
但不過只是僅僅數息的工夫,張沖一張白臉已漲的通紅,額頭汗水更是滾滾而下。
反觀龍傲狼仍舊是一臉的冷然,看不出有絲毫的變化。
「眾位道友,快一起動手殺了這魔教妖人!」看出情況不妙,那名火系的女弟子忙對著其他五派弟子急喊一聲,率先祭出一把長劍朝著龍傲狼后肋刺來。
數十名五派弟子也都猛然回過神來,紛紛祭出各式法寶飛撲了過來,一時間各色光芒瞬間籠罩了整個大堂,眼看著就要將龍傲狼淹沒其中。
「吼!」
一聲龍吟帶著無法言說的憤怒和暴戾驀然響起,如那嗜血的魔龍在仰天嘶吼。
酒館在戰慄,有灰塵簌簌而下,天地似也在震顫。
龍吟聲中,一道血色的光芒撕碎了麻布的束縛衝天而起,將整個屋頂掀開,碾碎,化作了碎末塵囂,塵煙滾滾飛射四方。
這一刻,天地似被血色盡染,變了顏色。
血芒中,龍傲狼猶如血染的厲鬼,渾身上下血氣翻湧,卻又夾雜著青紅金黃等幾色光芒,仰天發出一聲厲嘯。
異芒轟然暴漲開來,無形強勁的氣旋將各色劍芒生生衝散,那柄前一刻還在掙扎的短劍更是如遭雷擊,砰的一聲斷成了數截。
長嘯聲中,龍傲狼血色的身影猛然間變得如真似幻,剎那間,竟宛如一條飄忽的流影從各色光芒中切身而過。
沒人看清發生了什麼,耳際似乎只聽到「嗤嗤嗤」數聲異響。
大堂中,各色的劍芒突然一暗,醒目而凄厲的血紅色籠罩了一切。
數十個五派弟子一個個如泥塑木雕般僵立四周,甚至都還保持著持劍擊殺的姿勢,只不過他們手中的仙劍卻已失去了應有的色彩,變得黯淡了許多。
「嗤……」一道血柱從張沖咽喉中噴射出來。
張沖捂著喉嚨處的一截劍尖兩眼鼓出,指著龍傲狼:「魔……呃,呃呃……」
血流啾啾,張沖噗通一聲仰面摔倒,一命歸陰。
環顧四下,除了先前曾出手阻攔張沖的那名水系弟子外,其他眾人的咽喉下方兩寸處皆多了一條淡淡的血痕。
雖不至於致命,但那一條條從傷口中湧出的血線清楚的告訴他們,剛才他們曾經離死亡有多近,近的或許只是在一念之間。
而那名火系的女弟子則被斬斷了左臂,斷臂丟在一旁,她正手捂傷口,臉色慘白。
血芒緩緩褪去,露出那個持槍而立的身影。
「殺人者龍傲狼,與他人無關。」
龍傲狼抬槍指向那名火系的女弟子:「回去告訴你師父落霞,如果離元山門下教出的都是你這樣的弟子,下次再讓我碰到,有多少我就殺多少。」
冷冷的話語驚醒了呆若木雞的幾派弟子,那名火系女弟子早沒有了先前盛氣凌人的氣勢,驚恐的倒退幾步,怨毒的看了龍傲狼一眼道:「我們走!」說完擰身而起,飛身離去了。
雙方懸殊太大,再戰下去只會自取其辱不說,說不定連性命都沒了,此刻身上的傷處足以說明一切了,眾五派弟子也都心知肚明,雖然眼下心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
其他幾個火系弟子忙將張沖的屍體,還有那女子的斷臂撿起,和剩下的眾人一道離去了。
血芒最終從龍傲狼眼中緩緩褪盡,有風從空洞的屋頂處倒灌下來,將屋內的血腥氣息吹散,只有那股人體被燒焦的糊臭味道殘留不去。
龍傲狼再次默然看了看那幾具黑炭般的屍體,片刻后忽道:「若再有人問起,鏢頭儘管告訴他們,讓他們到南海邊來找我就是了。」
說完,不等楊鎮原說什麼,拖著長槍轉身往門外去了。
「龍兄弟留步……」楊鎮原急忙喊道。
龍傲狼聞言一頓:「鏢頭,兄弟之稱還是算了吧,要不然只會給你們帶來殺身之禍……」話語聲中,人已經漸行漸遠了。
「總鏢頭,你沒事吧?」有鏢師上前忙將楊鎮原扶了起來。
「我沒事。」楊鎮原緩緩搖了搖頭。
那鏢師面色一松,抬頭看看龍傲狼的身影已看不見了,才有些猶豫的問道:「總鏢頭,這麼多五派弟子要殺他,他剛剛也殺了五派弟子,難道他真是魔教中人嗎?」
楊鎮原面色一沉,把那鏢師嚇了一跳,但楊鎮原並未出言責怪,半響后忽嘆了口氣道:「唉,名門正派的弟子要殺我們,魔教中人卻救了我們,你說他們誰是正?誰又是魔?」
鏢師一呆,似若有所思的道:「是啊,正派的人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殺了我們幾個兄弟,魔教的人卻救了我們,這……到底誰是正,誰是魔?」
趙六接道:「依我看那些五派弟子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如果不是他來的及時,我們這會兒估計早就到了陰曹地府了!我才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只知道他救了我們兩次,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你小聲點。」王姓鏢師訓斥道:「小心隔牆有耳,這些話也就私下說說。」
趙六還要據理相爭,楊鎮原卻苦笑了一下對著二人擺了擺手,叫過一直躲在櫃檯后簌簌發抖的掌柜的:「掌柜的,毀壞的一切我等賠給你就是了。」
說完拿出一大錠銀兩放在櫃檯上:「還要勞煩掌柜的幫我等買幾口棺材,收斂我這幾位兄弟的屍骨……」
話未盡,虎目已含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