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山谷東側的山峰上,身著青袍的魔主正背負雙手虛空凌立,臉上微帶笑意,俯視山谷。
在他身後還跟著一眾黑衣人,只不過與那谷中的黑衣老者不同的是,那些黑衣人的衣襟袖口處,用玄色的絲線分別綉綴著青龍,朱雀的圖案,竟然是一些魔教弟子中級位最高的玄衣弟子,而且粗略看過去,竟不下數十人。
而軍師任無心,和朱雀堂堂主畢方,青龍堂堂主司空木,則是分立在魔主左右。
看清眼前的陣勢,龍傲狼心中不禁一驚。
青龍,朱雀兩堂的堂中精英幾乎已盡數在此,無緣無故魔主絕不會動用這麼多的人手,莫非此番他們來此也是為了這三色花?
但繼而一想,如果他們真是為了這三色花而來,這麼重要的事情,那為何自己這個白虎堂堂主先前對此事竟然一無所知。
龍傲狼後背陡然升起一股冷意,看來魔主還是信他不過,所以有些事情上仍要瞞著他。
但再往深處一想,龍傲狼心中已如墜冰窖。
如果魔主真是為了這三色花來的,難道這幾朵花也是……
龍傲狼已不敢再想,因為眼前的形勢讓他無法再想下去了。
如果真讓他猜中的話,那眼前這麼多魔教高手,誰能擋的住他們?
只是龍傲狼心裡驚濤駭浪,但臉上卻不動聲色,腳下亦無聲的從穆曉夢身邊錯開幾步,拉開了一段距離。
「閣下是何方高人?何不上前說話?」不等龍傲狼說話,那黑衣老者抬頭略一打量后,已率先對著魔主沉聲問道。
魔主聞聲一展身形,輕飄飄如一片柳葉般飄落在山谷中,落地時竟沒有濺起半點塵囂。
看到這一幕,那谷中的黑衣老者不禁愕然一驚。
因為這一手看似簡單,但在場的人大都知道,要想做到這一步,若沒有百年的苦修之功卻是萬難做到的。
修道之基便是練氣,引天地陰陽二氣入體化作靈氣,也就是花城等人口中的體內真氣,由靈氣而凝真元,從而增深修行,用時化元為氣,靈氣外放,以靈御物,再配合利器法咒便可殺敵於舉手之間,百步之遙。
換句話說,道行越深,真氣越強,外放之時威力當然也就越大。若是有人舉手投足間便做到令天地變色,地動山搖者,不可不謂之修行精深。
但能做到這一步也只是修行精深而已,並非登峰造極。
因為修行更深一步者,不僅僅能令風雲變色,山崩地裂,還能將體內真氣做到收發自如,正所謂真氣所至,一絲一毫都能掌控隨心,要輕便輕,要重便重,舉重若輕,泰山鴻毛皆隨心所欲。
就像有人能輕而易舉的一拳打碎一塊大石,但讓他打碎一團棉絮卻不知道要多少拳。很多時候,至剛容易做到,至柔亦是容易做到,但剛柔相濟卻不是容易做到,便是這樣的道理。
就像剛才魔主所為,若是他真氣掌控的稍有不足,落地時還有真氣外露,就少不了讓地上的塵土濺起來。
但事實卻是塵囂未起,這一點便如那剛柔相濟一般,並非人人都能做到的。由此可見,魔主一身修行顯然已做到掌控隨心,分毫不差了。
不顯山不露水的露了這一手后,魔主倒似渾不在意黑衣老者吃驚的眼色,先側目看向了數丈外的龍傲狼和穆曉夢。
此時,嗜血魔龍槍上的血芒已消退內斂,先前籠罩龍傲狼周身的紅芒也不見了蹤影,想比剛才,龍傲狼的臉色看起來有幾分失血后的蒼白。
「屬下……龍傲狼,見過教主。」看到魔主目光望來,龍傲狼遂微微躬身施禮道。
魔主一擺手,目光掃過穆曉夢時微一停頓,但遂即便在龍傲狼身上仔細巡視了一番,待看到龍傲狼滴血的左手時,臉色微變道:「龍堂主無礙吧?」
龍傲狼微微搖了搖頭,淡然應道:「承蒙教主掛心,屬下沒事。」
聽龍傲狼語聲雖淡,但其中真力未失,魔主似乎才放下心來,眼中似有讚賞似有欣慰的對著龍傲狼微微點了點頭后,才轉過頭來對著那黑衣老者呵呵一笑道:「高人兩字在下絕不敢當,區區不過是世人口中所說的魔教妖人而已。」
說著話,魔主竟一抱拳:「倒是閣下修行之深前所未見,令在下十分欽佩,自愧不如,不知道是終南山哪位道長,到昆崙山又有何貴幹?」
說這話時,魔主目不旁觀,似乎全然沒有把一旁的楊帆盧三等人,還有遠處還在和那疆良困鬥不休的殷洞主,莫掌門等人看在眼裡。
「你,就是當今魔教教主?」黑衣老者顯然是有些吃驚和意外,說話的口氣也不像剛才那般強橫了。
「不才,正是在下。」魔主再次一笑道。
經魔主親口證實,那黑衣老者似更加吃驚,又仔細打量了一番魔主,似不能相信眼前這個頗有幾分儒雅之相的中年人,竟然就是與五大門派抗衡拚鬥了上千年的魔教教主。
但片刻后,黑衣老者眼中驚訝之色遂即隱去,雙手攏回衣袖之中,不答反問道:「閣下貴為一教之主,不知到這荒山僻谷又所為何事?」
魔主淡然一笑,一指那圓坑中的三色花朵,道:「在下聽聞昆崙山有奇花三朵,六百年方開一回,所以在下慕名而來,一來想證實一下傳言是否屬實,看看世間是否真有這樣的奇花。二來嘛,若傳言當真,便順便一賞花開。沒想到今日還真是讓我碰上了,不知道這是不是天意。」
說著話,魔主回首看著那三朵碩大的花朵,嘖嘖贊道:「不愧是世間奇花,世間尋常的花朵哪有這般的個頭。不說這些,難得的還是花分三色,彼此大小相同,相依相鄰卻偏偏又互不侵染,每一色看起來都純正無暇,果真是與眾不同。奇花,委實是奇花,也不枉了我等此行。」說到最後,竟忍不住連連擊掌,欣悅之極。
黑衣老者冷哼一聲:「閣下倒是好興緻。」
「這是自然。」聽黑衣老者語帶譏諷,魔主也不生氣,回過頭來淡笑道:「尋常的花也就罷了,可這六百年開一回的世間奇花,豈能錯過?若是錯過了,恐怕下輩子也未必就能見到的。」
黑衣老者眉頭一皺,微一沉吟道:「如此說來,閣下是志在必得了?」
魔主笑容一凝,迎著黑衣人的目光對視片刻,忽輕嘆了口氣道:「若非事關我聖教千年基業,生死存亡,我寧願與道長共賞花開,也實在不願與閣下一爭高下。」
「若非事關貧道一生榮辱,貧道也不願
與閣下一分高低,只可惜……」黑衣老者話說一半,忽然住口不說了。
「只可惜這花太少了,只有三朵。」魔主淡淡的接著說了下去。
「不錯,花只有三朵,但貧道只求其中一朵。」黑衣老者一指那白花道。
「道長從中土不遠千里來到崑崙絕頂,見三花而只取其一,說起來委實不過分。」魔主微一沉吟道:「只是這三朵花對我來說,缺一不可。」
黑衣老者雙目一縮,沉聲道:「如此說來,那貧道今日也唯有當面領教一下當今魔主的駭世修行了。」
魔主微微一笑道:「適才見道長施法時法力絕倫,其威難測,足以令天地驚變,讓在下心中實在是佩服。道長道行之深,在下前所未見,若今日能有幸在這崑崙絕頂與當今木系高人切磋一二,縱然是死在道長手下,倒也不枉了此生。」
黑衣老者輕哼一聲,回道:「早聽聞魔教道法玄密莫測,人神皆懼,有神鬼難測之威,而閣下身為一教之主,想必一身修行早已臻至化境,今日貧道能與一代魔主印證修行,倒也不負此行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唯有恭敬不如從命了。」魔主眉鋒輕楊,隨著臉上的笑意斂去,一股無形的威勢已如一把出鞘的利刃,在乍開寸許的那一刻,便顯露了出來。
而對面的黑衣老者卻緩緩踏上一步,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身上黑色的衣袍已再次無風鼓漲起來。
眼看著一場大戰在所難免,可就在這時,身後忽然有人說道:「兩位且慢。」
魔主和那黑衣老者聞聲同時一愣,就連另一側的龍傲狼也是一愣。
雖然沒人知道,但此時龍傲狼和一旁的楊帆盧三等人是一個心思,巴不得魔主和那黑衣老者大戰一場,最好是斗個你死我活,來個兩敗俱傷。
哪知道事不遂人願,半路里竟被人制止了。
回頭看去時,就見任無心不知何時來到了魔主身後,出言攔住了二人。
魔主回首看了看任無心,有些遲疑的道:「怎麼?」
任無心並沒有急於答話,反而是趨步來到魔主身側,對著魔主低低耳語了一番。
其間,魔主臉色幾經變幻,最後終緩緩點了點頭。
片刻后,魔主亦往上一步,對著那黑衣老者忽然道:「三色花者,花開三朵,又分三色,缺一便不能稱之為三色花了。怎奈三色花只有一朵,你我二人怎麼分也是不公,不如我和道長做個買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