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龍公子無心於那三色花是最好不過了,因為想在這方圓萬里的昆崙山上找到區區幾朵花,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縱然三色花是世間奇花,大別於其他的尋常花朵,只要一眼就能認出來,但真要想見到它卻是難得很。」
「那是為什麼?」
「因為要想找到它,只有三條路可循。據說這三條路中,任何一條走到盡頭都能看到那三色花,但這三條路有一處為幽冥澗,一處名為沁血崖。這兩處可以說都是兇險至極的大凶之地,許多前來尋花的人,多半不曾見到那花,便葬身在那裡了。」
「那第三條路呢?」
「至於這第三條路嘛,傳聞倒是一佳境所在,名曰:聚靈谷。聽說谷中匯聚了這昆崙山的靈秀之氣,因而得名。據說就是尋常的習道之人,若能入此穀食其靈氣,淬鍊自身,便可道行激進,修行大增。」
「世間難道真有這樣的地方?那敢問……小綠姑娘,這聚靈谷?」
「這個……我還真就不知道了。因為對於這聚靈谷,世人多是聽聞,而真正知曉此谷,和入得此谷者,還真不知有沒有的。」
「……」
「我自幼在昆崙山下長大,以前閑著沒事的時候,也不止一次的去找過,那幽冥澗和沁血崖我倒是找到了,分別位於西北兩側。唯有那聚靈谷,我幾乎將這昆崙山都找遍了,卻怎麼也找不到,不知是不是傳聞不實,還是根本就沒有那聚靈谷……」
清晨,陽光還不能照進山間的密林,山林間還頗為昏暗。
說來也真是奇怪,不知這昆崙山上的樹木都是些什麼異種,按理說,都是冬季了,可眼下龍傲狼所在的地方,滿山的樹木里,除了部分的樹木樹葉枯黃,凋落殆盡外,大部分的樹上還都是枝稠葉密,雖然樹葉也微帶著些淡黃色,但在颯颯山風中,依舊高攀枝頭,隨風亂舞。
山林間,龍傲狼和玉麒麟,一人一獸正緩步而行。
那玉麒麟似早忘記了剛才龍傲狼把它拋於腦後的不滿,此刻正忽東忽西在林間急跑不停,不過每一次從林間出來時,要麼叼個野雞野兔,要麼咬著幾顆不知名的野果,可以說幾乎沒有空著嘴出來的。
剛開始時,那玉麒麟還會對著龍傲狼低吼兩聲,似乎是問龍傲狼要不要也來上兩口,可每每看到龍傲狼一直都是一副默然沉思的模樣,後來索性吼也不吼了,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嚼特嚼起來。
直到吃完吃凈了,再起身去追已經走到前面的龍傲狼。
龍傲狼此刻自然沒有玉麒麟那樣的好胃口,他腦子裡在想著前夜暴風雨時,小綠曾對他說過的話。
一朵花便可洗經伐髓,道行大增,甚至於脫胎換骨,世間當真有這樣的奇花嗎?
龍傲狼不知道。
甚至於在此之前,龍傲狼根本也不想知道。
因為有些事正如他自己所說,知道了未必就是好事。
確實,有些時候,有些事,知道了真的未必就是好事,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如果沒有人知道了這三色花有諸般妙處,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人來爭搶。若沒有爭搶,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命喪在那什麼幽冥澗,沁血崖了……
命已失,花卻在,這應該怪人心本貪,還是怪那花太出奇?
說到死,有些時候,龍傲狼不畏死。
是人皆有一死,縱然是習道中人,只要大道不成,也難免會死,只不過是時日長短罷了。
可有些時候,龍傲狼又很怕死,以至於近幾年來,就是每晚休息的時候,那把嗜血魔龍槍都從未離開手邊。
是的,誰都怕死,不怕死的都是了無牽挂的人,或者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和勇氣。
「我大仇未報,我聲名未正,我……絕不能死。」幾年來,每每有命懸一線之際,這句話龍傲狼都會在心底對著自己說。
然後,便是魔龍出世,血染一方,只是那血流成河后的無奈,與冷漠后的悔恨誰人能知!
「前……小綠姑娘可知那幽冥澗和沁血崖到底有何兇險之處嗎?」昨夜在小綠離開之前,龍傲狼曾問過小綠。
因為小綠末了那句「那三色花中的白花是集這昆崙山的靈氣凝化而成,世間罕有,說不定能幫你化解身上部分的血氣。 」,讓龍傲狼有些心動。
千年綠雀說的話,龍傲狼沒理由不動心。
只是當時小綠先苦笑了一下,繼而便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了龍傲狼一眼后,不答反問道:「龍公子,在你看來,依我當年的修行,若是進了那幽冥澗,或者沁血崖,今天還能在這裡和你說話嗎?」
龍傲狼無言以對。言下之意,要想找到那三色花,龍傲狼只能以身試險,闖一闖那大凶之地了。
不過看到龍傲狼有些猶豫不決,小綠又曾說:「龍公子一身修行駁雜難測,再說了,據我所知,要講凶煞,世間還有什麼東西能比的過公子手中的這把嗜血魔龍槍?」
「吼」,身側傳來一聲低吼,把龍傲狼從雜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龍傲狼忙側目看去,就見身旁的玉麒麟不知為什麼竟一反先前之態,正弓背挫勢,一雙燈籠般的眼睛瞪的溜圓,瞅著前方,身上的碧色鱗甲也片片豎立,嘴裡亦示威似的低低嘶吼著,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龍傲狼心頭一跳,忙順著玉麒麟望著的方向看去,卻不禁一愣。
剛才龍傲狼腦海里自顧自胡思亂想著,根本就沒有留意腳下的路,眼下信步所至,竟走到了一處山谷中。
巨樹,山石,粗藤,雜草,落葉……眼前的山谷看起來和尋常的山谷並無多大的差異,若說有什麼區別,那就是遍布穀中的無數參天巨樹似乎比別處的粗大的許多,棵棵都有數人環抱粗細,抬頭看去時根本看到樹梢,不知道有多高,彷彿連著青天之上。
而且這些巨樹枝冠相連,葉纏藤繞,縱橫交錯間就像是一張無比巨大的網,覆蓋了整個山谷,一眼看去時,看不出那個是樹根,那個又是樹榦,看起來就像是由一棵大樹衍生而成。
而多少讓龍傲狼感到奇怪的是,滿谷的巨樹遮天蔽日,陽光似乎都難以照射進來,但谷內卻一點都不昏暗。
不禁不暗,整個山谷彷彿是沉浸在晨曦的陽光中,所有的樹身樹枝上都隱隱泛著一片紅色的光芒,就連那腳下的山石似乎也被那紅色的光芒映射,而微微透著亮光。
除此之外,山谷中看起來似乎再無其他的不同。
彷彿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安靜的山谷而已。
但就是眼前這個看似再尋常不過的山谷,卻讓龍傲狼後背忽然冒起一股冷颼颼的寒意,心底亦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
幾年來東征西殺的殺伐經歷,讓龍傲狼不止一次的涉及險地,那種對未知危險的警覺,讓他感到眼前的山谷絕非尋常,但一時卻又說不出到底不尋常在哪裡。
心念微動間,手中邊緣光芒乍起,凝出一片光芒護住了身旁方圓丈余的地方。
同時,凝目運氣,目光掠過四周。
只是山谷中靜謐的一如剛才,靜的可聞落葉,靜的甚至連一絲風都沒有。
「砰!」龍傲狼心中一震,腦海里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
念頭閃過的同時,龍傲狼突然知道了眼前的山谷到底有何不同!
它太靜了!
沒有鳥鳴,沒有獸吼,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彷彿除了龍傲狼和那玉麒麟外,山谷中再沒有其他的活物。
整個山谷似乎是一處死地,滅絕一切生物的死地。
有的只有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走。」心底的直覺告訴龍傲狼,眼前這死氣沉沉的山谷,其潛在的危險說不定勝過以往他所踏足的,任何一處險惡之地,絕對不是久留的地方。所以龍傲狼忙對著身旁的玉麒麟猛然低喝一聲,然後便飛身而起,朝著來時的方向倒掠了過去。
而那玉麒麟確也通靈,低低吼了一聲后,身形陡然化作了一道綠影,緊隨在了龍傲狼身後。
一人一獸化作的兩道異芒猶如兩道利箭,風馳電掣間往後急掠,瞬息間已掠過百丈,眼看著就要掠出山谷。
可就在這時,龍傲狼前方的一棵粗大樹枝忽然動了一動,就像是山風吹過時,輕輕擺動了一下。
只是,山谷中並沒有風。
接著,龍傲狼就看到那根樹枝忽然閃亮起來,亮的猶如一條鮮血浸泡過的粗大繩索,由里到外都泛著刺目的血紅色,遠遠的看去,幾乎要滴出血來。
透過那光亮,甚至可以看到那樹枝內部一根根纖細的,血紅色的脈絡紋理,恰如一條條紅色的長蛇在蜿蜒遊走。
龍傲狼心底一驚,腳下卻未停留絲毫,往數十丈外的谷口處直飛了過去。
數十丈的距離對於如今的龍傲狼來說,不過就是一個飛身而已,也就是瞬息之間的事情。
可就是這瞬間的功夫,巨變已生!
前方,山谷間的巨樹竟忽然都無風自舞,伴隨著紅色的光芒霍然大盛,無數的樹枝猶如數不清的長蛇,往來游梭,交織穿插間,瞬息便結成了一面密不透風的木牆,把前方山谷的出口封了個嚴嚴實實。
剎那間,整個山谷都被籠罩在一片紅色光芒中。
而與此同時,身旁兩側另有千萬條或粗或細的樹枝猶如數以萬計的長鞭,或纏或繞,或劈或打,朝著龍傲狼瘋狂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