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水潭伏擊(1)
這段叢林中間的草坡是漫無邊際的,像極了小野在滿蒙時見過的大草甸子,“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見牛羊”穿行在山林之間,作為尖兵的小野不由得想起了一句中國詩詞,這是他唯一能會的詩詞。
“小野君,聽說支那人的攻勢很凶猛,你們以前的戰鬥也是這樣的嗎?”新兵小寺一郎低聲的問著身邊的小野勇。小野勇是已經參軍8年的老兵,隻是因為小野勇的憨直和口吃的毛病,所以小野至今還是個兵曹。他們兩個是同鄉,小野勇年長,平時的時候沒少照顧自己的這個小同鄉,所以小寺一郎很是信服小野勇。
“不,現在,現在的他們強”小野安慰的拍了拍這個小家夥,小寺一郎隻有19歲,在小野的眼裏就還是個孩子而已。小野認識的很多同年兵都戰死了在戰場上,就隻有小野自己還活著,因為他有口吃的毛病,所以才會被調來緬甸駐守山林。在旁人看來的苦差,小野倒是很滿意,至少能吃上熱飯,在行軍的途中不用再小心翼翼的提防路旁突然射出的子彈。
“一郎,咱們這隻是運送物資,支那人離咱們還遠著呢,你不用擔心”同班的老兵佐佐木打趣著小寺一郎,小野班裏的老兵居多,就數小寺一郎的歲數小,老兵們都喜歡拿這個小家夥打趣逗樂。佐佐木是北海道來的老兵,曾經和小野勇一樣駐守過滿蒙,後來因為受傷回了國,折尺是因為前方的戰事兵力吃緊,他又被征召入伍派來了緬甸駐防。
“聽說,拉加蘇那裏打的很激烈,我的好幾個同鄉都戰死了,支那人真是太可怕了”佐佐木拍著手裏的步槍,“聽說他們漫山遍野的來,步槍都是美國貨,是可以連發的”佐佐木自打調進緬甸駐守,就一直在各個山嶺陣地輾轉,還沒有和遠征軍交過手,對遠征軍的情況並不是太了解,這些消息都是押運物資的時候聽守軍說的。
“那我們為什麽不發那種可以連發的步槍?”毫無城府的小寺一郎舉著自己的步槍問佐佐木,小寺一郎的步槍是從前線淘汰回來的,槍栓生澀不說,就連膛線都快要磨光了。小寺一郎纏著小野已經好長時間了,就是為了能換一支好槍,可是新到的物資都是為前線準備的,像他們這樣的後方守備部隊使用的都是前線部隊淘汰下來的舊槍械,就連佐佐木使用的也是舊槍。
“一郎,閉嘴”佐佐木趕緊捂住了小寺一郎的嘴,左右晃看了幾眼,見其他的幾個尖兵並沒有注意這裏,這才慢慢的鬆開了手。“一郎,這些事情不是我們能議論的,我們隻是士兵,那些事情自然會有上官去考慮”佐佐木的謹慎讓小寺一郎有些驚慌,使勁的咽了兩口吐沫,用眼角打量著沒有說話的小野勇。
“行了,都別說了,咱們快走吧”小野勇用步槍撥開山路上的野藤,露出一條隱在山林間的小路,這是他們經常前往拉加蘇運送物資,久而久之踩出來的一條山路。這條山路極其的隱蔽,除了小野勇他們幾個老兵,其他的人根本就找不見,這也是為什麽押運部隊會派小野勇的班做尖兵的原因。
這次運送的主要是糧食和迫擊炮彈,小野勇的步兵班帶著十幾匹騾馬負責運送迫擊炮彈走山路,距離他們5裏外的岔道上走著十幾輛馬車,那是要送去拉加蘇的糧食和配給品。把炮彈和糧食分開運輸,這是為了防止有人襲擊押運部隊的同時,損毀炮彈。
“小野君,你還有水嗎?我渴了”小寺一郎舔著起皮的嘴唇,哀求的看著小野。出發的時候每個人都背了一壺水,可是小寺一郎好動也渴的最厲害,還沒有轉入秘密山路之前,他就把自己的那壺水給喝完了,現在隻好求助於小野了。
“省著點喝,咱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離最近的水源還要翻過三座山頭”小野苦笑著摘下自己的水壺遞給了小寺一郎,這個年輕的家夥好真是不省心呀。小寺一郎接過小野的水壺,美美的灌了一大口,還想再喝時想起了剛才小野說過的話,這才戀戀不舍的蓋好了水壺遞還給了小野。既然小野說了還要趕很長的山路,那應該能遇見野果什麽的吧,那些東西也是能解渴的,還能填飽自己的肚子,看來今天是不用再吃那些餿飯團了。
小野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麵引路,其他人各自牽著自己負責的騾馬跟在後麵,走在山路間少了剛才在平原是的毒日頭,可是隨即而來的是濕熱悶氣,不大會的功夫,所有人身上的軍裝就被汗水給沁透了。沒有人抱怨,他們是負責給前線輸運物資的輜重兵,這就是他們的工作,是他們的使命,就連年紀最小的小寺一郎也是緊咬牙關在苦苦堅持。
“好了,休息一會吧”眼見著小寺一郎的臉色越來越白,腿腳也開始跌跌撞撞的發軟,小野及時的下令休息,距離拉加蘇還有差不多10裏的山路,休息過後,還要半天的時間才能到達拉加蘇的前線陣地。安頓好了小寺一郎,小野勇拿起了幾個空水壺,他要去打水,順著山脊走出不遠,就是一道山溪,那是上次運送物資回來的時候發現的。
“前輩,您帶上我一塊去吧”見小野好像是去弄水,小寺一郎來了精神,小狗巴巴的望著小野勇,滿眼的祈求。小野勇不由的心中一酸,這個一郎自打應征入伍來到緬甸,就一直呆在大洛的兵營裏,這是他第一次參加物資運送,像他這般大的孩子正是好動的年齡,天天龜縮在兵營裏,真是委屈他了。
“好吧,不過你得背上自己的步槍”小野勇答應了小寺一郎的請求,換來的是小家夥的雀躍不已。按照小野勇的要求,小寺一郎在槍膛裏壓上了一顆子彈,因為在密林裏,你永遠不知道會從那裏就突然冒出一隻猛獸來,在這樣的環境下,還是多做點準備要好。端著自己的步槍,小寺一郎跟在小野勇的身後順著山脊走進了叢林,日本也有山林,但沒有緬甸叢林這般的遮天蓋地,而且也沒有這麽多的毒蟲猛獸,對於叢林裏發出的所有聲音,小寺一郎都是倍感好奇的。
“到了,就是那裏”走出去了大約一裏路,小野勇頓住了腳步,指著前麵的一個山窪對喘著粗氣的小寺一郎說道。山窪裏真的有一道山溪,彎彎曲曲的從山脊裏流出,在山窪裏形成了一個不大的水潭,而從水潭裏漫出來的溪水再順著山勢一路流下山,慢慢的滲進了泥土和草坡中,若不是小寺一郎看見了那個小水潭,僅憑著山下草坡的潮濕,任誰也想不到在這處低窪裏會藏著個水潭,而且還是清澈的山溪。
“走吧,這次讓你喝個夠”小野勇拍著小寺一郎的肩膀,快步走向那水潭。小野勇顯然是來過多次了,他並沒有馬上就奔去水潭邊,而是舉著步槍仔細的觀察著水潭周圍的動靜。這個水潭顯然是山中鳥獸的公用水源地,水潭邊的泥濘中滿是各種鳥獸的足跡,小野勇慢慢的收起了步槍,顯然它沒有在那些鳥獸的足跡中發現有可疑的地方。
“再等等”小野勇拉住了心急的小寺一郎,小野勇眯起眼睛側耳在風中聽著什麽,突然小野勇出手了,一塊石頭被小野勇閃電般扔了出去,正中一隻樹叢間覓食的小鳥。撲棱棱的一陣響,那支被石頭打中的小鳥在樹叢間不停的掙紮著,小野勇還是呆在原地傾聽著周圍的動靜,這個百戰老兵從來都不敢掉以輕心。
水潭邊的樹叢中,除了那隻鳥的掙紮,就再也沒有了別的聲音,小野勇對著小寺一郎打出了稍等的手勢。放下步槍,小野勇狸貓一般竄進了水潭邊的草叢裏,他以水潭為中心,搜索了幾處可能會出現危險的地方。上次小野勇來這取水的時候,就在幾個不放心的地方設下了陷阱,可是檢查了陷阱之後,小野勇發現這些陷阱並沒有被引發。
“一郎,來吧,你可以放心的喝水了”小野勇站在水潭邊喊著還隱在樹林中的小寺一郎。聽見了小野勇的叫喊,一直很擔心的小寺一郎終於露出了笑容,提溜著兩隻步槍和水壺,歡叫著奔出了樹林,直奔那清澈的水潭。
“啊,這水是甜的,真甜呀”小寺一郎顧不上手上的髒,急吼吼的伸手撩起一捧水低頭就喝。這的確是純正的山溪,清澈而清涼,從水潭上麵望下去,甚至能看見水潭底部的石子,小寺一郎痛快的把頭埋進了水裏,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清涼和暢快。看著小寺一郎有些孩子氣的折騰,小野勇隻是一笑,草草的喝了幾口水,便靠著水潭邊的一顆樹抽起來煙。
“哇,好舒服呀”小寺一郎把頭從水中抬起,便自覺的將水壺裏灌滿了水。見小野勇在抽煙,絲毫沒有要馬上回去的意思,小寺一郎眼珠一轉,伸手從水潭邊生長的茅草上摘下幾片稍大些的草葉。將幾片草葉疊放在一起,卷成一個底部為錐形的圓筒,這樣小寺一郎就有了一隻草葉做成的杯子,再也不用在手上喝水了。
“前輩,請喝水”小寺一郎滿臉堆笑的用一隻草杯為小野勇送去了水。小野勇端詳著手中的杯子,有些哭笑不得,這個小家夥難道不知道用水壺喝水嗎?是有些甜絲絲的味道,小野勇一仰脖子,就喝幹了杯子裏的水,想起了剛才小寺一郎的話,仔細的在舌尖回味了一下,喝進嘴裏的水是有些甜味。小野勇幹脆學著小寺一郎的樣子,舉起水壺,將水壺裏的溪水直接倒在了自己的頭上,一股清涼的感覺從頭而下,瞬間便驅趕走了小野勇身上的燥熱。
“舒服死了”小野勇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將胸中的悶熱吐了出來,而小寺一郎已經脫了光膀子,看樣子,這個小家夥是想要用鋼盔舀水衝澡了。小野勇抬頭看看天色,反正還早,就讓這個孩子放縱一次好了,小野勇嘴角噙出一絲笑意,背靠著樹木開始閉眼假寐。水潭邊的風都是涼颼颼的,耳邊傳來小寺一郎用鋼盔潑水的嘩嘩聲,小野勇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了,他是真的有睡意了。
突然,小野勇感到了一絲異樣,水潭邊濕潤的空氣中有了一絲甜絲絲的味道,久經陣仗的老兵們對這種帶著腥味的鮮甜味是不會陌生的,那是飄散在空氣中的血腥味。“一郎”小野勇急急的喊著小寺一郎,嘩嘩的潑水聲消失了,剛才站在水潭邊上的小寺一郎也不見了,代替他的是一隻裝滿了水的鋼盔,小寺一郎的軍裝和步槍還好端端的放在一邊。
小野勇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就這麽從自己的身邊消失了。突然,小野勇頓住了腳步,他聽見了一種不同於叢林中鳥獸行進的聲音,緊接著小野勇就感覺自己背上的汗毛豎了起來,這是危險來臨的預兆。經曆過戰場生死相搏的老兵們幾乎都有這種本事,他們能在危險來臨之前感覺到某種異樣,小野勇就是這一類人。
“刷”小野勇一個回身,腰間的刺刀已經拔在了手中,順著身體的回轉便劈砍了出去。咦,本以為十拿九穩的小野勇鬱悶了,自己的身後沒有人,難道是自己的預感出了問題。就在小野勇想要回身再去找尋小寺一郎的時候,突然,一隻說不上寬厚卻絕對有力的手狠狠扣住了他的下巴,眼前鋒銳的寒芒一閃,一把磨製的很是鋒利的刺刀上閃動過的光閃瞬間刺痛了小野勇的雙眼。
被那隻手控製住了下巴的小野勇在心中狂叫了一聲:“糟了!”那隻扣在他下巴上的手不但有力,而且非常有技巧。拇指和食指死死扣住小野勇的雙頰,而剩下的三根指頭配合著手掌穩穩的扭住了小野勇的下頜,那種猶如鋼爪扣進身體裏的疼痛,讓小野勇一時間竟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滋”得一聲,鋒利的刺刀從小野勇的喉嚨上狠狠劃過。
喉嚨間噴濺而出的血發出沙沙的聲音,像極了小野勇家鄉山間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扭住自己下頜的那隻手鬆開了,小野勇的身體沉重的倒在了地上。在小野勇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終於找到了小寺一郎,和自己一樣,小寺一郎也是被人割開了脖子,光裸著的身體還在茅草從中抽搐著,脖子上的傷口還在冒著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