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李翊
光線略顯昏暗的木屋裏，江裂看著腳邊的一副副棺材，盡管頭頂處是暖乎乎的陽光，心裏卻是涼嗖嗖的。
木屋不大，石地灰牆，四四方方的，跟外邊的菜地差不多，但這裏鋪滿的卻是一地的半成品棺材，乍眼一看全都黑糊糊的，似乎就連陽光也不情願照進這個地方。
一陣風從褲腿裏卷進來，驚得江裂一個激靈。
他覺得如果再讓他在這裏多待幾分鍾，不讓他不吼一聲，肯定不痛快。
他怎麽樣想不到，江魄居然會有這種奇特的手藝……
“瞧你那小樣，搞得我這個地方好像會吃人似的。”
旁邊的江魄欣慰地摸著一具棺材，回過頭時，橫抱雙臂，搖頭失笑。
“行了，我讓你過來，是教你打造棺材的，不是讓你像現在這樣一驚一乍的。”
“……不學行不行啊，以後大白一整天的飼料我包了。”
“沒門，過來!”
江魄說著，一把拉過來他，來到了一具半成品棺材前，頗為寶貝似地拍打了兩下，回頭笑道。
“在這之前，我問你，打造棺材的意義是什麽？”
江魄支著下巴，嘴角帶笑，眼裏透露出智慧的光芒。
江裂撇撇嘴，跟他對視了一眼，好像江魄眼裏藏著什麽了不得的答案，慢吞吞道。
“賺錢？”
江裂覺得他這個想法非常正經。
“賺你個大頭鬼的錢啊!”
江魄一個手指頭彈在他額頭上，搖頭失笑，不過轉眼間，臉上的嬉笑就被嚴肅卷走了。
“是……敬畏生命!”
“噗。”
江裂眨眨眼，忍不住大笑。
感情他讓他學打造棺材就是想給他灌雞湯啊!
不過雞湯這種東西，江裂基本上已經免疫了。
就連劉管家還有霸道總裁都勸不了他，可想而知……
“臭小子你笑什麽？正經點，這可是你老爸我的本職工作，不許笑!”
江魄擰著眉毛，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摸著眼前的棺材，說道。
“咱們村的村長，老羅頭他媳婦去了，我替他家打造一副棺材，你看著點，給我學點東西!”
“哦，好吧。”
江裂聳聳肩，坐在了他旁邊的一塊木板上，小手一撐，與世無爭。
江魄搖搖頭，隨即拉出來一副棺材，借著窗口射進來的一束陽光，拿著抹布擦了擦上麵積攢的灰塵，露出了這副棺材的真麵目。
這副棺材較為奇特，前端大，後端小，棺材麵呈梯形狀，乍眼一看像是一根半邊圓木，隻是略顯粗獷。
棺材是由優質桐木為主，配上鬆墨石等材料製作而成的，除此之外，上麵還塗了黑漆，上麵的凸痕隱約勾勒出幾朵漂逸的流雲，草地暖陽。
整副棺材是由濃重的黑色基調為主打造的，如今也算是一副大半成品，隻要再順著提前勾好的凸痕描繪上幾筆，合上棺材蓋，就可大功告成了。
“這種棺材，又叫壽棺、枋、老房、四塊半、十大塊……沒有裝人就是棺材，裝了人就是靈柩。”
“不止死人要入棺材，就算是活人也要提前給自己留一副，這不是危言聳聽，就是想告訴你世事無常，什麽時候都會有意外發生。”
江魄一邊給他補充這些常識，一邊抖著眉毛，拿起一把手工小刀，在棺材上鐫刻了幾條弧線，順便吹掉了木槽裏落下的木屑，然後拿著描筆在棺材橫木麵作畫。
“世事無常？”
江裂翹著二郎腿，聽著這些，心中產生了一絲共鳴……他不就是突然被卷進來這個世界的嗎!
江魄手裏忙著，回過頭瞄了一眼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放心吧，你的那一副棺材，你老爸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省錢!”
“啊？啥!噗。”
江裂腳底下一個趔趄，差點氣吐血，然後憤憤地站直，回懟他。
“那你的呢，你的也準備好了？”
“我不需要。”
江魄笑笑，語氣裏帶著毋容置疑的神秘腔調，好像他等到死了那一天，真的不需要棺材似的。
江裂吐著舌頭，準備再說兩句，門外麵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
“江魄，你在這嗎？”
“是村長嗎？進來吧。”
江魄一愣，放下手頭裏的活，站起身，剛好看見村長老羅頭走了進來。
他看上去至少六七十了，鶴發濃須，穿著一身再普通不過的灰色麻衣，拄著一根跟他一樣瘦弱的拐杖，濃密的胡子在他臉上絲毫不顯頹廢，反而精神矍鑠，看著有一股精神勁兒。
“村長，這就是你要的棺材。”
江魄指著身後。
“好，好啊，這樣的話，我老伴也能安心地去地下了，說不定再過兩年，我也該去陪陪她了。”
老羅頭看著棺材，如同枯樹皮一樣的老手摸著棺材，轉過頭時，沒有悲傷，甚至還帶著點平靜，看向江裂的時候，眉目間一如既往的慈祥。
“這是小裂吧，今年六歲了，時間可真快，轉眼這孩子就要覺醒武魂了，你這個當爸的這些年可沒少省心吧。”
“那可不，這小子淨知道給我惹事，就是欠揍。”
江魄哈哈地大笑了兩聲，笑得特別沒心沒肺。
“村長爺爺好。”
江裂索性無視了那邊的狂笑，對著老羅頭呲牙一笑，雖然咱們是貴公子，但基本禮貌還是要有的。
而且叫村長爺爺他一點也不覺得吃虧，但是……要是讓他叫江魄一聲爸，他覺得全世界都虧欠了他!
“哈哈，小裂是調皮了點，不過孩子嘛，都是這樣，你看咱們村有幾個安分守己的？前兩天我還看見一群熊孩子追一頭小鬣狗呢。”
老羅頭嗬嗬一笑，說到這，突然一聲輕歎，眉頭擰成了幹巴巴的皺紋。
“也不知道我家那小孫子今年能不能覺醒一個像樣的武魂，愁啊，咱們村都好些年沒有人成為魂師了。”
“村長，凡事都有可能，孩子們的路還很長，他們的未來，咱們誰也說不準呢。”
江魄搖頭一笑。
“是啊。”
老羅頭一愣，從兜裏摸出來一抹銀魂幣，就準備遞給江魄。
“哎呀呀，算了吧村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給人打棺材從來不收錢的，你這我不能要。”
江魄連連搖頭，退了兩步，想了想，又說道。
“要是實在不行，你家的胡椒給我摘點就好，最好再來點雞蛋，我給他補補身體。”
老羅頭一愣，無奈點頭。
“好吧，那我先走了，棺材我明天取，一會兒就讓小裂去我家一趟吧，順便再給你們捉兩隻肥母雞，我看他這小身板像是又瘦了，得補補。”
“哈哈哈，那還真不用，當然了，你這樣誠心實意的我也不好拒絕啊，哈哈哈……”
老羅頭擺擺手，嗬嗬一笑，拄著拐杖慢吞吞地走出了木屋。
屋子裏，江裂愣了愣，指著江魄。
“你給人打棺材不收錢算什麽道理？”
“一個村的，要什麽錢，再說了，我打造棺材從來都不是賺錢以賺錢為目的，積點口德我又不吃虧，還有老母雞吃，嘿嘿嘿。”
“額，隨你意。”
“江裂，你在嗎？出來玩啊!”
江裂撇撇嘴，就聽見外麵響起一個孩子的聲音，奶聲奶氣的，一聽就知道是他的死黨，李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