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對於肖敏來說最大的成就感無非是終於把孫振興的密碼本給破譯了。


  當初孫振興之所以留下來那個賬本也是仗著沒人能夠破譯出來他留下來的東西,儘管進去了那麼久,他絲毫都沒有招出來自己貪污腐敗到底有多少東西。


  但是光一個治安罪遠遠治不了他,這也是為什麼孫振興媳婦不願意花錢搞關係的原因。


  肖敏照鏡子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孫振興可能是用「鏡面法」寫的這些字,然後拿著賬本在鏡子前照了照,果然那些不夠工整,像是鬼畫符一樣的東西在鏡子里暴露無餘,孫振興是一筆一筆的把自己的罪證給記錄了下來。


  這七年來,東家一口糧,西家一口粥,就連自己兒女們都捨不得糧的孫振興,居然存下來了偌大的家業,這些糧食最後都被換成了錢,足足有一千九百多塊錢。


  現在這些錢都攤開在孫家曬著呢。


  當肖敏知道這件事情以後,第一時間趕到了孫家。


  「一萬五千多斤糧食,孫振興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貪污了一萬五千多斤糧食!」肖敏義憤填膺的把手裡的賬本給扔在地上:「好傢夥,孫家的人有沒有可以給我解釋一下,你們到底是怎麼處理掉這些糧食的。」


  孫振興是個聰明人,其實從公賬來看一點都看不出來問題,那麼他貪污的糧食是從哪裡弄來的呢。


  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弄點糧食可不容易,要從這麼多村民口中奪糧還是需要技巧的。肖敏解開了大傢伙的疑惑:「稱糧食的稱可以旺一點,也可以陰一點,孫振興每次給人稱糧食都是分開稱,稍微往裡面挪上一點點,一家一家的積少成多,竟然讓他攢下來了一萬五千多斤糧食,這些糧食放在黑市上去賣,換得了一千九百多塊錢。」其他的糧食去了哪裡不用肖敏說她也該知道,這都是給了城裡表哥黃旦旦呢。


  人群裡面有人叫了一聲:「天拉,一萬五千千多斤,這人是有多貪心,咱們的糧食真是餵了狗啊。」


  在人均大米只有七八十斤的大河村,孫振興以一己之力在大河村輕而易舉的貪污了一萬多斤大米,聽上去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他這一下子弄走了幾個人差不多一輩子吃的精糧。


  「不能饒了孫家的人,咱們辛辛苦苦什麼都沒吃上,孫家的人富的流油,錢都多的掉茅坑了呢。」


  「孫振興還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前段時間連自己的侄女都想害死,沒想到竟然是腐敗分子,咱們的口糧,都讓這種人給貪污了去,不行咱們去城裡告他們,去城裡告他們。」


  這回不用肖敏多說,孫振興媳婦攤開曬在屋子裡面的錢就是罪證,那一張張花花綠綠的票子,因為進了茅坑染上了臭味,又一張張的叫孫翹和孫大栓給打撈上來,然後洗乾淨了攤開在屋子裡面晾著呢。


  剛才有人衝進去把孫振興媳婦給揪了出來,也就看見了花花綠綠的票子,還真是好多好多的錢。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來小汽車開過來的聲音,緊跟著有男人的腳步聲傳來。


  「是誰在這裡吵吵鬧鬧的都可以回去了,無憑無據的怎麼可能說人家貪污腐敗,我看你所謂的證據也不是堅硬如鐵的嘛。」來人跺著方步進來,端著好大的官腔,長的又肥又矮,這不是別人,正是黃旦旦了。


  這黃旦旦是大河村出去的,但是人家出去以後就不記得自己是大河村出來的了,要不是有事,人家還不會回來。


  大河村原本其實應該富庶,靠山吃山,靠河有河,現在又有煤礦又快要建電站的,黃旦旦哪怕不想管他的破表妹,看見錢的份上,也不會讓孫振興出太大的事情,所以說孫振興出了事以後,黃旦旦還是想要保住這個妹夫的了。


  「哎呀,黃皮子,我還以為是誰呢,敢情是黃皮子回來了,你這都多久沒回村裡了」村民裡頭有一個仗著以前跟黃旦旦關係還不錯,現在攀親戚了,這黃皮子是黃旦旦以前的外號,他是最不喜歡聽人叫這個了。


  黃旦旦臉一黑,看著對方:「我的名字叫黃旦旦,不是你說的那個什麼黃什麼鬼的。」


  緊跟著就有人在下面竊竊私語:「就是黃皮子嘛,年那年他出去以後就沒有回來,他娘死了還是族裡的人給埋得了,我還以為他死了呢,沒想到還在啊。」


  「切這種人,在城裡當了官了自然不記得我們這些窮鄉親了,也不看看自己曾今什麼德行,半條褲衩子穿著從村口討飯吃到村尾,要不是東家一口飯,西家一口飯的給他吃,餓死了也未可知,剛才鄭順兒跟他說話他還打官腔呢,我記得以前鄭順兒家自己都沒有吃的,都會勻黃皮子一口,真真是當官了就不一樣了,人心啊人心。」


  這些議論聲音在人群中傳開了,肖敏這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原來這開著小汽車衝進來的大官黃旦旦,還是從村裡走出來的呢。


  以前聽說過孫振興媳婦娘家有個親戚在城裡當官的,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村民口中的黃皮子,正常人靠著吃村裡人百家飯長大,混到今天這個地步,多少會回饋鄉民,這個黃旦旦倒好,從把他養大的村民口中奪糧食,真真是可惡,可惡至極。


  「黃局長來了就好了,就是這個女人栽贓陷害我們貪污,我也要檢舉她,她娘家全家都是投機倒把份子,全家都不幹好事情,快點把她抓進去,抓進牢里去!」孫振興媳婦一開口說話,渾身上下都冒出來一股子酸爽的臭味兒,不用說掉進糞坑裡面這味道就算是洗乾淨了,總是能聞得到的。


  估計這股子味道要伴隨著她不知道多久了。


  這女人身上的臭黃旦旦也聞到了,他今天過來不為別的,就為了看看大河村新上任的女大隊長是怎麼回事,要說起抓人,他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帶人走,沒想到進村就聽說孫家出了事情。


  好傢夥,以前孫振興也沒少給他孝敬,孫家貪污掉的一萬五千斤糧食,起碼有一半是孝敬了黃旦旦的。


  現在黃旦旦想要摘乾淨也不容易,所以只能幫孫家解圍:「你們知不知道聚在這裡是什麼行為,要想耍流氓搶劫嗎有的是地方給你們去。」黃旦旦好大的官威,這一喝斥起來,原本有好幾個村民帶頭要把孫家的人送到公安局去的,現在也不敢鬧了。


  「這個女的就是個投機倒把,她進城賣東西呢——」孫振興媳婦一句話被黃旦旦的一個眼神給遏制住了,咽回了肚子裡面去。


  孫振興媳婦這話一說完,村民們一個個都鼓著眼睛看著她。


  黃旦旦當然知道肖家是靠投機倒把起的家,屁股當然不幹凈,但肖軍既然敢做,就不怕別人來查,這投機倒把自然要抓到現行才算,孫振興媳婦這樣吵吵,只會徒增村民們的反感,成為村民們的公敵。


  試問這年頭誰家裡不販賣個雞蛋,誰家裡還不去賣點粗糧換細糧,賣點細糧換粗糧了。


  黃旦旦來這一趟,也不指望立馬辦了肖敏,只是要讓肖敏知道不要隨便動孫家的人,不僅不能動孫家的人,到時候他還要從孫家這裡扶持一個像樣一些的,壓制住肖敏,從大河村牟利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是比貪污腐敗來錢更快的了,但是比起要掙錢來說,黃旦旦更擔心的是個人安危的問題,別有錢掙沒錢花。


  一場鬧劇終於結束,肖敏走出孫家的時候就只怪自己的魯莽,她以為錢都曬出來了,這孫家的證據就是堅硬如鐵了,誰知道半路上能殺出來一個黃旦旦,把事情順利的給攪黃。


  算來算去沒有算到黃旦旦的突然出現。


  至於村民走了以後,黃旦旦強忍著臭,跟孫振興媳婦再一次交談起來。


  「表哥,你說說現在要怎麼搞,孫振興到底判個什麼罪,什麼時候才能放出來啊?」


  「到現在你還豪意思問這個,我問問你家裡曬的錢是怎麼一回事,賬本又是怎麼一回事,我早就說過了不要留下證據,你們家孫振興倒好,是活膩了還是怎樣,竟然把貪污掉的糧食是多少都給記錄了下來,我怎麼不知道你們有這麼本事呢。」


  黃旦旦恨恨的看著孫振興屋子裡頭,那裡面過真如別人所說,曬著錢呢。


  這黃旦旦跟孫振興媳婦真不愧是姨表兄妹,摳門和貪婪起來的勁頭,是一個比一個強,這黃旦旦想著的是,沒想到孫振興貪了這麼多錢,原來他拿到的只是一半呢,虧他當時教孫振興怎麼做賬,又在交公糧的地方多番打理,才兩頭摳下來這些糧食。


  按照黃旦旦的思路,這錢當然都該是他的。


  不過眼下還用得著表妹,就且先忍忍,這個表妹什麼德行他又不是不知道,摳門的要命,聽說家裡茅坑板子都泡朽了都捨不得再換一根,結果人都掉進了茅坑裡頭,這事兒當成笑話講,附近幾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當務之急是要把肖敏給搞下來,聽你說她家裡還搞投機倒把了?」


  「可不是,冬天的時候賣紅薯粉賣的可凶了,還收雞蛋來賣,村裡人現在富裕些雞蛋都去找肖敏,她家裡因此賺了不少錢呢。」


  「就沒有別的了?」黃旦旦微微皺眉,這個什麼收紅薯拉,收雞蛋拉,都是微不足道的東西,那集市上那麼多人帶著自家的農產品來賣,當然也有不少走腳的小商販收了雞蛋來賣,農村裡面的人進項少,就靠著賣雞蛋換幾個買鹽的錢,但是不管什麼時候都沒有說因為誰家賣雞蛋被抓了的。


  「還有什麼啊,對了,陳小軍還開磚窯呢,開磚窯總能夠算是投機倒把吧。」孫振興媳婦覺得自己抓到了一個很好的點上頭去了。


  「開磚窯,多大的磚窯?」黃旦旦覺得這是個突破口。


  強忍著臭味,孫振興媳婦帶著黃旦旦去村子裡面轉了一下,最後帶著他到陳小軍的磚窯門口。


  好傢夥,這個時候還在做磚坯,燒的如日中天。


  看見大腹便便的黃旦旦過來,村裡人的眼睛裡頭投出來異常的眼神出來,這人幹嘛總看陳小軍的磚窯啊,後頭那個跟著的是孫振興的媳婦。


  講到孫振興大傢伙就都來了氣,這傢伙不是什麼好人,聽肖敏說貪污了隊里不知道多少糧食,現在抓進去了,但是又找不到證據,就一個破壞治安罪壓根就辦不了孫振興。


  那麼孫振興的親戚也不是什麼好人咯,看著賊兮兮的眼神,村民們都心照不宣起來,今天要給這個黃旦旦點顏色看看。


  到了臘月以後陳小軍又從煤窯那裡批來了幾車煤,把停工了半個月的磚窯又開了起來,本來冷冷清清的磚窯裡頭現在更是忙活了。


  村裡的訂單多的下不完,加上陳小軍的名氣打出去了,附近幾個村莊排隊找陳小軍批火磚的都要排隊,還真是供不應求。


  後面碎石廠的生意也挺好的,陳二哥每天下班以後都幫著陳小軍跑兩趟,再加上磚窯雇傭了十來個短工,專門負責上下黃土,開的價錢也不高,但是奈何這事兒時間也不長,不佔用上工的時間,大傢伙都搶著干。


  眼看著陳家的磚窯是一天比一天要紅火起來,眼紅的不少,但是現在肖敏是代理大隊長,誰又能說什麼。


  黃旦旦一看到磚窯就自知找到了突破口,好傢夥,竟然敢在農村搞這個大一個磚窯,看來陳小軍這個人確實有些能力。


  其實現在上面也漸漸放開了一些對於私營的控制,陳小軍才敢辦下來這個磚窯,對於這一點黃旦旦是非常清楚的。


  現在要抓投機倒把,其實也僅限於抓投機進口腐敗的產品,比如說電視機錄音機這些,政府對於這種自產自銷的東西,是持有觀望和保留態度的,只要沒有在民間造成太大的負面影響,也沒有人會管你到底賣了幾塊磚。


  今年年底的經濟工作會議上面還講了適當鼓勵私營,如果說能夠改善勞動群眾的生活,適當可以放寬資格,像陳小軍辦磚窯這種事,是造成不了任何負面影響的,不僅不會造成負面影響,陳小軍還要雇傭許多短工,而且也解決了附近幾個村莊的用磚困難的問題,也可以說是改善了群眾的生活。


  如果要從這個角度著手,可以說是會給自己添堵的。


  不過這些事情難不倒一肚子壞水的黃旦旦,他只要稍微用一下他的智慧思維,就找到了怎麼對付肖敏的辦法:「磚窯不是要燒火嘛,你們想辦法最好讓他這裡失火,最好還要燒死燒傷幾個人,到時候就算是上頭有人也保不住肖敏了,而且我還可以利用這件事情給肖敏扣頂大帽子,說她是官商勾結,她只要一倒台,妹夫的事情就是小事情,說是肖敏栽贓陷害故意搞事情也是靠得住的。」


  要不怎麼就說黃旦旦這人滿腦子的就是壞水呢,燒死燒傷幾個人這種事情在他嘴裡說來就跟吃飯喝茶一樣簡單。


  最重要的原因像黃旦旦這樣一路從最底層爬上來的,就跟蛆蟲一樣,對於他來說人命不算什麼,就算是他親娘的性命,也不能讓他眨一下眼皮子。


  孫振興媳婦一拍大腿:「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還是你腦子好使啊。」


  黃旦旦暗暗的笑著,他跟表妹的對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到時候出了事自然也不關他的事,就算是孫家一口咬死了他,他也只會跟外人說孫家是自己的親戚,也是他管教不嚴。


  這個磚窯的生意這麼好,以黃旦旦的意思,磚窯其實也可以給他來搞,等陳小軍這個磚窯一出事,他就找個理由接手磚廠,沒想到還有這等意外收穫呢。


  如果事情敗露了,他可以表示他真的不知道啊,他在城裡能知道什麼呢,這些缺德事兒都是孫家人乾的呢。


  開磚窯這麼好的點子虧陳小軍能想出來,一般人還真的沒有他這個經濟頭腦,黃旦旦已經開始做起來春秋大夢,夢裡面有他發家致富的美好生活。


  看來孫振興媳婦這個時候也沒有意識到表哥是那她當槍使呢。


  這事兒沒多沒少,全讓在磚窯打短工的鄭雙雙給聽了去,這姑娘耳力好,還有點身手,本來肖敏只是可憐她收留她打個短工先混一口飯吃,沒想她幹活絲毫不比男人遜色。


  這個鄭雙雙的母親以前是被人賣到雲南去的,她從小就跟著她爹當工匠,是個鑒別玉石的好手。


  但是她爹死了以後,當地居民民風彪悍,就以她家裡沒有男丁為由,把鄭雙雙跟她的母親都趕了出來。


  從雲南一路乞討回來,一身的本事也用不上,鄭雙雙這才為了難,那天為了幾根骨頭跟孫振興媳婦打了一架,肖敏看她身手不錯,又是個孝順的孩子,就雇了她在磚窯打打短工。


  這個鄭雙雙做起事情來絲毫不偷懶,力氣不比男人差了,就連一向看人刁鑽的陳老太都說請對了人。


  「我聽清楚了,當時那個男人跟女人說,最好讓磚窯出點事,燒死或者燒傷幾個人,等出了事情就說你跟陳小軍官商勾結,到時候你的位子保不住,磚窯也保不住。」


  「我知道了,這件事情你先別跟別人說。」


  「敏姐。」鄭雙雙鼓起勇氣說:「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就讓我日夜守在這裡,我以前在雲南老家的時候練過,有點身手,別看我是女孩子。」


  「雙雙你還是太小了不懂得怕,放心好了磚窯有小軍盯著,不會出什麼事的。」肖敏知道鄭雙雙這個孩子仗義,但是她仗義自己不能拿人家的性命不當回事,這個黃旦旦的手段他是了解一二的,做事從來不給對手留餘地,也不會給自己留下後顧之憂,既然他盯上了磚窯,勢必要跟他鬥上一鬥了。


  鄭雙雙看肖敏沒有聽進去,嘆了一口氣,回磚窯幹活去了。


  她知道肖敏人好,這個磚窯又是很多人眼裡看著發財的東西,不少人都想要看著肖敏倒下,但是她不希望肖敏倒,她想要做什麼事情就不會管別人怎麼看,到晚上了她自己會來磚窯守夜的。


  這件事情肖敏放在了心上跟陳小軍說了一聲,陳小軍自然是說知道了。


  黃旦旦回來的時候他心裡就咯噔了一下,當時沒說,但是回頭就聽磚窯那邊的人講,黃丹丹和孫振興家的來了一趟並且四處看了一看,兩人鬼鬼祟祟的要說沒有事是不可能的。


  雖然磚窯現在規模不大,但也是大傢伙的一份工,都是不耽誤地里種田幹活來干陳家的這份工,能掙到一點也可以給家裡添一口菜吃,農村人惜福,都知道有這樣一份工作不容易。


  誰要是敢從他們碗里搶飯吃,都能跟人玩命,更別說當時黃旦旦嘴裡,這些人命就跟不值錢的草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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