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看見孩子了，那天我走的時候，乖寶都哭了，這孩子跟萌萌小時候真像，萌萌小時候也是這樣，我出去上班，她都好像好久不能看到我一樣，每次都很捨不得的樣子，說起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她。」唐老說著話，從屋外把炭火爐子拎了進來。
縣裡本來要給老兩口分一間兩居室，但是給唐老拒絕了。
他跟方惠茹就兩個人，以他這輩老革命的思想是不用這麼好的房子，於是就給個朝南的一居室，儘管是朝南的房子，但是一到冬天還是陰冷刺骨。
南方的天氣陰冷潮濕，比北方的冬天更難熬，新安縣城是個典型的南方地方，又沒有炕又沒有供暖的，唐老跟方惠茹這樣的老人很難熬，幸好冬天的時候單位裡面發了一些炭火，柳書記自己家沒有用就都送了過來，唐老跟方惠茹家裡的炭火是富裕著的。
唐老不在家的時候方惠茹一個人沒那麼講究，要不出去散步，要不就床上坐著捂個熱水袋，但是唐老回來了就不讓她總坐在那裡，對尾椎骨不好。
而且方惠茹的心態也不一樣了，以前是萬念俱灰，現在有了孩子自然想多活一段時間，活的要好一點有質量一些。
方惠茹把腳和下半身都放進木製的框子裡面去，那木框子上面蓋著一層被子，這樣裡面的炭火不用燒的很旺，身上都是暖和著的：「這南方的天氣還真是冷，我看陳家還算是個富裕的，還有煤爐子，陳小軍這個人也是不錯的小夥子，那幾天我在村子裡面轉了下，村裡人對他的評價都不錯，這孩子還自己辦了個磚窯，真了不起。」
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看妻子這麼吹捧陳小軍，唐老恰起了檸檬：「陳小鳳好歹也是紅星公社第一個大學生，陳小軍就應該參加高考好好讀大學為人民服務，搞什麼磚窯，我看他就是不務正業。」
方惠茹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我不管他到底是做什麼的，他做正事，對我女兒好，我就喜歡，至於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我倒要看看這些人打著什麼算盤。」
她說的居心不良的人就是姜美欣了，那天唐老回來，老兩口說了一下這事兒，越想越覺得詭異，姜美欣是怎麼得到她萌萌的玉佩的，她又是怎麼知道萌萌小時候的事情的，按常理來說，這種事情萌萌根本不可能知道。
唐老倒是沒有聽進去方惠茹說的話，翻看著手裡的童話書，越想越覺得乖寶那個樣子太可愛了，這童話書是他專門託人從京市寄過來的，不用說人家還好奇了一下，唐老以前是看不得這些兒童讀物的，現在怎麼會對童話書感興趣了。
就在老兩口互相調侃的時候，門外面響起來敲門的聲音。
還有熟悉的，嫩嫩的聲音：「奶奶不在家？」
小單元隔音不是很好，肖敏分明聽見裡面有聲音的，說：「應該在家的，我都聽見裡面再講話，咱們再等等吧。」
唐老剛開始還以為自己幻聽，等到反應過來方惠茹已經把門打開了，屋外站著肖敏，肖敏前面站著一個棉襖裹了好幾層的圓球，不是乖寶是誰啊，這孩子幾天沒見，好像高了一點，聽剛才在外面說話，講話似乎更多了，一進門就叫人：
「爺爺，奶奶。」
唐老剛才還在傷春悲秋的，感慨年華易去，沒想到下一秒呢個看見自己心愛的小孫孫。
乖寶蹦躂著步子超他跑過去的時候，唐老一下子就挪不開步子了。
必須抱住她啊！
「乖寶，你要吃什麼東西，爺爺奶奶家有糖果，還有瓜子，還有花生，你自己挑挑。」
「這些都不能給她吃，你去外面買點鬆鬆軟軟的東西，小蛋糕，麵包。」方惠茹看了一眼老頭子拿出來的都是些啥，她跟唐老都不講究，這些都是單位發的，她猛的一拍腦袋：「家裡有麥乳精，我給你兩沖一杯麥乳精去，你看看天這麼冷過來，你也不帶個手套。」
方惠茹心疼的看著肖敏的手，因為冬天被風吹著的關係，肖敏手上都起了裂紋了，看的方惠茹好心疼，這麼冷的天氣，這孩子也不知道帶個手套，也沒有擦護手霜嗎？
她手忙腳亂的進去屋裡找出來凡士林，非要肖敏給擦上，又忙著泡麥乳精。
「包包，包包！」乖寶一點都不客氣，還想著媽媽出門的時候答應了她的包包，興奮的叫了起來。
糟糕，忘記跟這孩子說客氣一下了，這真是丟人啊，肖敏一臉黑線抱著興奮不已的乖寶：「等媽媽跟爺爺說完正事就去買，咱們先別急，出門的時候不是吃的飽飽了嘛？」
「一歲多的孩子她哪裡知道的，咱們先喝麥乳精，喝完了奶奶帶你去買包包。」方惠茹一把把孩子抱了過來，捂了捂她的小手手，還好小手暖和著呢。
乖寶認真的跟奶奶彙報：「媽媽抱緊緊，不冷。」不冷，就是饞。
這個年代很少有孩子不饞的，這麼小的孩子除了吃還懂啥？
方惠茹拿著調羹一調羹一調羹的給乖寶喂，香香甜甜的麥乳精真好喝啊，乖寶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來：「甜！」
孩子吃的開心大人也開心了，方惠茹笑著說：「就是甜，喜歡的話剩下的都讓媽媽帶回去，每天都給你泡一杯。」方惠茹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給這母女兩，至於那個老頭子，都失寵咯。
唐老在一旁無奈的看著妻子，不過心裡甜滋滋的。
乖寶到底是個孩子，有了好吃的就高興，小手兒拉著方惠茹不肯鬆開，一會兒又要唐老給講故事。
兩位老人不知道是不是孤獨得久了，有了乖寶竟然全部的精力都在她身上了，肖敏苦逼兮兮的想，早知道不帶這小磨人精過來就好了，本來一兩個小時能談完的事情。
「來來快來吃，你嘗嘗這個，縣委食堂的大包子不比國營飯店的差，單位食堂有補貼的，你嘗嘗這個小黃魚，這個天氣小黃魚才能運進來，小孩子要多吃魚才會聰明。」方惠茹顯得高興極了，恨不得留肖敏跟乖寶在這裡住到過年才好，老兩口平時勤儉節約，吃的也少，剩下來的糧食足夠他們一家人吃了。
是的，方惠茹現在自動把肖敏跟乖寶算成他們一家人了。
「真是麻煩您了，本來是過來找唐老問事情，是來麻煩你們的，你看看這小丫頭。」肖敏覺得蠻不好意思的，她跟唐老一聊時間就有點久，關鍵還是這個小丫頭給耽擱的，方惠茹把柳恆也叫了過來，柳恆帶來了不少玩具，好多都是城裡孩子都沒見過的稀奇玩具，乖寶當然抗拒不了，跟柳恆玩在一起去了。
這一玩一聊時間過得很快，到了晚飯時間都不知道，等方惠茹把飯菜都打了回來，肖敏才知道，所以不好意思著呢。
「你看看你客氣什麼，我最喜歡乖寶了，要是柳恆在這裡也可以吃我的，你帶著乖寶來一回這裡，我都能高興的多吃一碗飯，別拘謹，這條魚你吃完，必須吃完。」方惠茹很「蠻橫」的把小黃魚夾了一整條到肖敏的碗里，她記得很清楚，萌萌小時候最喜歡吃的就是小黃魚，但是大河村這種內陸城市肯定沒得吃。
小黃魚的肉嫩嫩的，海魚比河魚的肉質要鮮嫩，但是因為新安靠近內陸，要天寒地凍的時節，才能運進來，今天食堂的小黃魚被瘋搶，方惠茹還是找了一個職工換的兩條。
剩下的一條自然是乖寶的了，方惠茹叫肖敏別動，她帶著老花鏡給乖寶一小塊肉一小塊肉的挑出來。
乖寶本來就喜歡吃魚，海魚紅燒了以後味道更是嫩呢，乖寶幸福的眼睛都要眯起來，比出來一個大拇指。
「你看這孩子多高興，你看看唐老多高興，我們年紀大了還有什麼盼頭，還不是指望著——」本來想說指望著孩子們好的，方惠茹硬生生的把這句話折了回去。
肖敏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是看著唐老跟方惠茹高興，她也跟著高興起來，也不說客氣話了：「等到了春天您二老也可以去我們大河村那邊玩，等路修好了就好走了，到時候建好了橋，離縣城就更近了。」
唐老挺高興的：「你說的那些我都知道了，如果大河村願意開始搞試驗田，我到時候肯定要長期住在那裡，至少要跟蹤一季的水稻產出，到時候我就可以天天看到我的小乖寶了，大河村作為新安的第一批實驗點，我也會盡量向上級單位申請科研經費的自助，科研項目的補貼……」
肖敏來的時候本來把這事兒構想的有點難，沒想到唐老一口就應承了下來。
因為新式水稻推廣的並不順利，還沒有從試驗田轉化為量產階段，大河村作為第一批自願成為實驗點的村莊，唐老可以利用自己的關係，拉足夠的贊助。
「真是太感謝您了，您看看我這邊有什麼要配合您的。」肖敏真是高興極了，沒想到唐老跟她的想法不謀而合，前期大河村投入一半的水稻田種新式稻穀，早稻的培育開始的時間是陽曆的三四月份，換算成農曆就是二三月份，早期開始培苗的時候，唐老就會過去了，等到移栽、生長，早稻田的收割以後，才能知道現在種植的試驗田是否成功。
「你有這樣的決心，已經是對我最大的支持了，我還想感謝你呢，你們需要農科專家，我們同樣也需要你們這樣的基層同志的支持，感謝你！」飯桌上，唐老鄭重的站起身來跟肖敏握手。
肖敏心情比較激動，沒想到唐老一口答應下來不說，還答應從培苗到收割，一直跟進下去，那麼她所有關於種植新式稻穀的猜想疑惑跟擔心，隨著唐老的「貼身守護」，這些擔心都是多餘。
方惠茹一面喂幸福感爆棚的小乖寶吃飯，一面跟肖敏說：「老唐這個工作進行的也不是很順利，大部分的村莊對新式稻穀還持有保留態度，老唐幫你相當於幫自己的忙，是不是啊老唐。」
其實唐老的工作進行的也沒有那麼艱難，但是方惠茹遞過去一個眼神，唐老心領神會：「是是是，現在還沒有大片投入產出的，你們大河村願意做第一個實驗點，我保證今年的早稻能夠翻番。」
「翻番？」肖敏脫口而出：「這麼多啊！」
早稻米因為口感不佳，在後世一般作為工業糧和儲備糧，基本上是很少在市面上出售的。
但是這個年代不一樣啊，即便是早稻米，那也是精糧，也比粗糧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呢。
更何況傳統的早稻米的產量是畝產四百斤左右，唐老打包票說有八百斤，這意味著什麼。
大河村一共有一百來畝適合種水稻的水稻田，每年種兩季，也就是八萬多斤穀子，這穀子還要留種，還要上繳，能讓大河村留下來作為公糧分掉的，也就只有四萬斤出頭，打成米，人均分到手的也只有兩萬多斤，也就是人均八十多斤的樣子。
如果說有一半的田地種植高產的早稻米，到時候會多出來兩萬斤糧食，這兩萬斤糧食就是給村民可以直接分掉的。
這意味著村民的人均口糧可以直接提高50%！
肖敏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激動起來，這還只是改良了一半的土地種植早稻米，如果早稻米豐產，明年就可以兩季都種上新式稻穀。
「就這樣說好了，我還要去縣城找養殖公司問一下明年豬崽子的事情，去年我們隊里養了十隻小豬仔，今年我們還想多養一點。」
唐老一拍腦袋：「看看我這記性，上次你跟我聊完以後我就找了京市的朋友，叫那邊的朋友幫我找上了一些養豬技術的書籍，你可以拿這個書籍過去參考，有一些能夠提高養豬產能的內容，我看了很好，既然你對農學感興趣，也可以從簡單容易懂的農學知識入手，比如說傳統的養殖技術可以更換一下思路。」
「唐老上次聽你說完，還特意打電話問的學生，你看看他手裡的這本書，有專門講科學養殖的，我也看了一下甚是有趣，傳統養殖法用豬草米糠餵食，豬的生產周期是一年，這一年才長到一百斤以上，已經是非常好的情況了，如果用自製的豬飼料養殖，效率會翻好幾倍。」
肖敏看書的好習慣一直保持著，唐老把那本《科學養殖》的書給到她以後，她情不自禁的翻了起來，裡面講了許多諸如「養殖衛生」，「母豬的產後護理」，「如何讓豬科學長膘」等等內容都是非常有價值的。
「沒有想到秸稈跟晒乾的花生殼、菜籽殼、玉米稈這些碎成粉末麩皮狀，加入菜籽餅以後，可以成豬飼料，這些在農村都是沒有人要的東西，剛好村裡也有，今年我要試一試。」
「我們農科大學有很多這種課堂，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聯繫你去學校培訓一下。」唐老很熱心腸的說。
「暫時還是讓大河村的村民先脫貧吧，今天這一趟我沒有白來，感謝你們，這麼晚了我跟乖寶也要回去了，乖寶，我們走吧。」
乖寶這會兒兩隻手上一隻手拿著小蛋糕，一隻手拿著雞腿，啃得津津有味，嘴巴下面油汪汪的全是油漬。
方惠茹給乖寶綁著圍兜，這圍兜看上去倒是別緻，白色的旁邊有粉色的小花，看樣子還是專門買的新的。
農村的小孩子哪有帶過這麼精緻的圍兜，吃飯的時候直接抹布往前面一綁，搞定，不過乖寶綁上圍兜，看上去更可愛了。
「好吃，好吃。」鹹的甜的混在一起吃，這孩子胃口好從不挑食，再說大雞腿啊，哪個孩子不喜歡大雞腿，乖寶也喜歡，可喜歡大雞腿了。
「好吃以後就要經常來奶奶這裡玩，奶奶下次再給你買大雞腿好不好？」方惠茹跟乖寶玩了一整天，現在看肖敏起身要走，很捨不得，本來想留肖敏住一晚上，但是家裡是小單間不方便不說，陳小軍那邊肯定擔心著呢。
趁著天還沒有擦黑乾淨走，到村裡就得傍晚了。
乖寶囫圇吃完雞腿，肚子鼓鼓的了。
肖敏想要把圍兜給乖寶取下來，方惠茹給她按住了手：「就留著吧，這圍兜是上次託人從京市買回來的，家裡還有一條，你看看咱們乖寶圍著圍兜多乾淨的孩子。」
乖寶是圍著圍兜乾淨乾淨多了，不過這孩子生的本來就好看。
「天快黑了我就不留你了，下回來還帶著乖寶。」
「開會我也帶上啊。」肖敏調侃道。
「又不是沒有職工帶著孩子來開會的，你給我放在辦公室，有的是人願意幫你帶孩子。」這個年代帶著孩子來上班幾乎也是辦公室一景了，時代限制，方惠茹以前就經常帶著年幼的小萌萌上課，她在講台上講課，年幼的小萌萌就坐在講台下面啃手指頭，這種情況在當時的大學課堂也不少見。
肖敏就權當方惠茹是真的喜歡小乖寶吧，畢竟老人身邊沒個孩子也挺寂寞的。
乖寶也喜歡爺爺奶奶，帶著爺爺奶奶送的故事書，還有個乖寶的麥乳精，給肖敏的凡士林，母女兩個依依不捨的離開了縣委家屬樓。
這一路上肖敏心裡輕鬆極了。
小乖寶吃飽了，上車的時候被奶奶包的緊緊的，身子想歪都歪不了，自行車稍微顛簸了一下，孩子直接就睡著了。
孫大栓和孫翹兩個商量著要偷他娘的錢，結果孫振興媳婦嚴防死守著也沒有偷到，反而讓孫振興媳婦起了疑心。
兄妹兩個鬱悶極了，一起出來商量著對策，遠遠的看著肖敏騎車過來了。